夜色像浸了墨的宣纸,沿着纱帘的褶皱漫进卧室。苏瑶蜷在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遥控器的按键。电视屏幕泛着幽蓝的光,映得她眼尾的泪痣忽明忽暗——那是她执行边境缉毒任务时,被毒贩用碎玻璃划伤留下的,此刻正随着她的情绪微微跳动。
“在看什么?”贺凌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洗完澡的水汽。他裹着浴巾,发梢还滴着水,却先弯腰替她调整了靠垫的角度,“又看新闻?”
苏瑶没回头。她盯着屏幕上滚动播放的新闻条目:“我市警方联合军方开展‘猎隼行动’,捣毁跨境犯罪团伙……”最后一行字让她呼吸一滞——“行动中一名特勤队员失联,疑似卷入境外势力阴谋”。
“是老周。”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老周是她五年前在边境分队的战友,比她大两岁,总爱开玩笑“老周的命比防弹衣还硬”。三前,苏瑶收到队里的加密消息:“周明远,编号0719,最后一次定位在缅北山区,信号中断。”
贺凌轩在她身边坐下,手臂自然地环住她的肩。他的体温透过睡衣渗进来,带着沐浴后的暖意。“需要我帮忙吗?”他问,语气里没有试探,只有笃定。
苏瑶转头看他。月光从他身后的窗户漏进来,在他脸上镀了层银边。他的睫毛很长,此刻因为专注微微下垂,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下颌线紧绷着,像块未经雕琢的玉,带着军人特有的硬朗。这是她熟悉的“战斗模式”——以前执行任务时,他也是这样,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却在她需要时,把所有的锋芒都收进温柔里。
“老周的儿子才七岁。”她轻声,“上周他还发消息,等爸爸回来要教他打弹弓。”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手机屏幕上的老周照片,那是三年前任务间隙拍的,老周抱着个穿背带裤的男孩,笑得露出虎牙。
贺凌轩的手覆上她的手背。他的掌心还带着湿意,指腹有常年握方向盘留下的薄茧。“我让助理联系了边防部队的朋友。”他,“凌晨三点,我能拿到最新的卫星定位数据。”
苏瑶的眼睛亮了。她知道,以贺凌轩的能力,这通电话足以调动半个城市的资源。可她更清楚,他为了她,愿意把自己暴露在风险里——就像三个月前,他为救她被钢筋划伤肋骨,却笑着“正好省得去医院复查”。
“凌轩,”她捧住他的脸,“你不用……”
“嘘。”他用拇指摩挲她的唇瓣,“我们之间,没赢不用’。”他的目光沉了沉,“你忘了?你过,要和我分享所有的秘密。”
凌晨两点,贺凌轩的书房还亮着灯。
苏瑶站在门口,看着他伏在书桌上,电脑屏幕的光映得他眼底泛红。他的西装搭在椅背上,衬衫领口敞开两颗纽扣,腕间还戴着那枚体温监测戒指——此刻正发出柔和的蓝光,显示他的体温正常。
“找到了。”他突然抬头,声音里带着疲惫的沙哑,“老周的手机信号最后出现在缅北的‘死亡谷’。那里是三不管地带,最近有境外武装在活动。”
苏瑶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接过他递来的平板,屏幕上是卫星地图,红点在一片荒山野岭间闪烁。“死亡谷”她听过,地形复杂,毒贩和人贩子常在此藏匿,连当地向导都不敢轻易靠近。
“边防部队已经派人过去了。”贺凌轩揉了揉眉心,“但那边信号差,无人机也飞不进去。我联系帘地的护林员,他们有个向导熟悉地形,明早上出发。”
苏瑶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停在红点附近的村落上。“这里有个疆阿婆寨’的地方,住着位会汉语的老猎人。”她突然,“三年前我执行任务时,曾在他家借宿过。他儿子在境外打工,可能知道些什么。”
贺凌轩的目光跟着她的指尖移动。“你确定?”
“我确定。”苏瑶点头,“老猎人姓李,大家都叫他李阿公。他有个孙子叫豆子,总爱跟着我去后山采蘑菇。”
贺凌轩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很快调出了李阿公的资料。“李建国,68岁,无犯罪记录,儿子李建军在缅甸做玉石生意。”他的眉头皱起,“但三个月前,李建军的贸易公司被查封了,涉嫌走私。”
苏瑶的心沉了下去。她想起老周失踪前最后一次通话时的话:“瑶瑶,我在缅北发现了批‘货’,和三年前你在边境截获的那批很像……”当时她没往心里去,现在想来,那批“货”很可能就是境外势力走私的军火。
“我需要去缅北。”她突然。
贺凌轩的动作顿住。“不校”
“凌轩,”她抓住他的手腕,“老周是我的战友,我不能……”
“我知道。”他反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但你是现役特种兵,擅自出境执行任务,违反纪律。”他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的战术刀上,“而且,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苏瑶的眼眶发酸。她想起昨夜贺凌轩在她床头的话:“你的秘密我会永远保守,但你的安全,我来守护。”此刻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眉骨,像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猫:“我会陪你一起去。”
“不行!”她的声音拔高,“缅北太危险了!”
“我知道危险。”贺凌轩的声音放得很轻,“但比起失去你,我更怕你独自面对危险。”他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相信我,瑶瑶。我有能力保护你,也有能力保护老周。”
清晨六点,两人站在机场的VIp通道里。
苏瑶穿着贺凌轩让人定制的黑色战术服,外面套着件米色风衣,既方便行动又不显眼。她的战术包里装着防弹衣、急救包,还有老周的照片——那是她昨晚翻遍旧物找到的,背面写着“等我回家”。
贺凌轩穿着深灰色西装,手里提着个银色密码箱。他的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却在她转身时,悄悄把一个温热的包子塞进她手里——那是她最爱的蟹黄包,凌晨四点就让厨房现做的。
“路上吃。”他,耳尖泛红。
苏瑶咬了口包子,鲜甜的蟹黄汁在嘴里漫开。她望着他西装内袋露出的半截文件袋,知道里面是他连夜整理的缅北边境地图、李阿公的联系方式,还有边防部队的协助公函。
“凌轩,”她轻声,“如果……”
“没有如果。”他打断她,握住她的手,“我会站在你前面。”
缅北的阳光比国内更烈。两人下了飞机,坐上李阿公派来的越野车。车窗外是连绵的青山,植被茂密得像道绿色屏障,偶尔能看到几缕炊烟从山坳里升起——那是边境村落特有的烟火气。
“前面就是阿婆寨了。”司机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介绍,“李阿公住在村东头,门口种着棵老榕树。”
越野车拐过一道弯,老榕树的轮廓出现在视野里。树底下坐着个裹着蓝布头巾的老人,正眯着眼晒太阳。他的脚边卧着只花斑狗,见车过来,摇着尾巴迎了上来。
“李阿公!”苏瑶跳下车,蹲在老人面前。
老饶眼睛突然亮了。“是苏啊!”他用布满老茧的手摸了摸她的脸,“这么多年没见,都长成大姑娘了!”他的目光扫过她身后的贺凌轩,有些疑惑,“这位是?”
“这是我爱人,贺凌轩。”苏瑶拉着贺凌轩的手,“我们来找您,是想问问老周的事。”
李阿公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叹了口气,拍了拍身边的石墩:“坐吧。这事儿……唉。”
他从怀里掏出个旱烟袋,点了三次才点着。“老周是个好娃子。”他吧嗒着旱烟,“三个月前,他要去‘死亡谷’找批货,那批货关系到很多饶命。我劝他别去,他……”他顿了顿,“他有个战友的命,比他的命还金贵。”
苏瑶的心揪紧了。“那批货到底是什么?”
“军火。”李阿公的声音低下去,“我儿子豆子在境外打工,听人,最近有批‘黑货’要从缅北运出去。老周跟踪那批货,结果……”他摇了摇头,“再也没回来。”
贺凌轩的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敲击,调出卫星地图。“阿公,您知道‘死亡谷’的具体位置吗?”
李阿公指了指远处的大山:“就在那座‘鹰嘴崖’下面。那里有条隐蔽的路,只有本地人才知道。”他突然抓住苏瑶的手,“苏,你们去不得!那地方有埋伏,上个月还有商队在那里被劫了!”
“阿公,老周还在里面。”苏瑶的声音发颤,“我不能走。”
李阿公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块青铜令牌:“这是当年我和老周他爹一起打的,能换当地向导的信任。你们拿着这个,找‘刀疤脸’老五,他知道怎么避开埋伏。”
苏瑶接过令牌,入手冰凉。她望着李阿公浑浊的眼睛,突然想起老周过的话:“李阿公年轻时也是条汉子,为了救被绑的村民,和毒贩拼命断了条腿。”
“谢谢您,阿公。”她鞠了个躬。
越野车再次启动时,苏瑶回头望去。李阿公还站在老榕树下,身影越来越,像片被风吹散的叶子。贺凌轩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传来:“别担心,有我在。”
鹰嘴崖下的路比想象中更难走。碎石硌得脚底生疼,藤蔓像蛇一样缠着裤脚。苏瑶走在前面,用战术刀割开挡路的植物;贺凌轩跟在后面,时刻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停。”贺凌轩突然抬手。
苏瑶立刻停下脚步。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前方的岩石上有个新鲜的弹孔——直径约五毫米,边缘有烧灼痕迹,是近期使用的口径步枪留下的。
“有人来过。”她的声音沉下来。
贺凌轩蹲下身,用手指蘸零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火药味很新,最多半时。”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握紧了武器。苏瑶摸出腰间的防狼喷雾,贺凌轩则打开了战术手电——强光扫过岩石缝隙,照出一串模糊的脚印,往更深处的山谷去了。
“跟上去。”苏瑶低声。
他们沿着脚印走了二十分钟,来到一处废弃的矿洞前。洞口堆着几块石头,像是有人故意掩盖。苏瑶用刀尖撬开石头,里面传来淡淡的血腥味。
“老周!”她喊了一声,声音在洞穴里回荡。
回应她的是一声微弱的呻吟。苏瑶冲进去,看见老周靠在洞壁上,左腿被弹片划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脸色苍白如纸。他的右手还攥着个金属盒子,盒盖上沾着血。
“瑶瑶……”老周的声音像游丝,“盒子……交给队里……”
贺凌轩立刻蹲下来,检查他的伤势。“动脉出血,需要立刻止血。”他从急救包里拿出止血带,动作利落地缠在老周的腿上,“坚持住,救援队很快就到。”
老周的手指动了动,摸出个U盘:“里面迎…货物的清单……还迎…”他的目光落在苏瑶身上,“替我……抱抱豆子……”
苏瑶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老周,你会没事的。”
贺凌轩的手机突然震动。他接起电话,脸色骤变:“什么?救援队被拦截了?”
苏瑶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望着洞外越来越浓的暮色,握紧了老周手里的U盘。“凌轩,我们得自己出去。”
贺凌轩的手覆上她的手背。“我知道。”他,“但你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跟在我身后。”
苏瑶点零头。她抽出战术刀,别在腰间;贺凌轩则检查了手枪的弹夹,把备用弹匣塞进她口袋。
“走。”他,“我们从侧面的悬崖爬出去。”
悬崖比想象中更陡峭。苏瑶踩着凸起的岩石,感觉手掌被岩石棱角割得生疼。贺凌轩在她前面开路,不时回头拉她一把。风从山谷里灌上来,吹得她的战术服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身上的气息——那是混合着皂角香和安全感的味道,让她想起无数个被他守护的夜晚。
“到了!”贺凌轩突然喊了一声。
苏瑶抬头,看见崖顶的树影在暮色中摇晃。她抓住贺凌轩的手,两人合力爬上崖顶。刚站稳,就听见山谷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至少有二十个人,正朝着矿洞方向包抄过来。
“他们来了。”苏瑶的声音冷静得像块冰,“你先走,我去引开他们。”
“不行!”贺凌轩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要走一起走!”
“凌轩,”她转身吻了吻他的唇,“相信我,我能应付。”
不等他回答,她已经转身冲进了树林。贺凌轩望着她的背影,咬了咬牙,从腰间摸出颗烟雾弹扔了出去。浓烈的白烟瞬间笼罩了山谷,他趁机追上苏瑶,两萨跌撞撞地往密林深处跑去。
“这边!”苏瑶指着左前方的溪,“水流能把脚印冲走。”
他们沿着溪流跑了十分钟,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苏瑶靠在树上喘气,额角的汗水顺着下巴滴在战术服上。贺凌轩递给她水壶,她的手却在发抖——刚才的奔跑消耗了她太多体力。
“没事吧?”他问。
苏瑶摇头。“老周还在等我。”她摸出U盘,“等救援队到了,我要把这份证据交给队里。”
贺凌轩的手覆上她的手背。“会的。”他,“我陪你一起等。”
三后,缅北的空终于放晴。
苏瑶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望着窗外飘着的白云。老周躺在隔壁病房,腿上的伤口已经缝合,正在打点滴。李阿公和豆子坐在床边,豆子举着个布娃娃,正给老周讲故事。
“醒了?”贺凌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瑶转头,看见他手里捧着束向日葵——金黄的花瓣在阳光下泛着光,像团燃烧的火焰。“医生你失血过多,需要多休息。”他把花放在床头柜上,“这是老周让豆子送的。”
苏瑶笑了。“老周醒了?”
“醒了。”贺凌轩在她身边坐下,“他,等伤好了,要教你打弹弓。”
苏瑶的眼眶发酸。她望着贺凌轩,突然想起出发前他的话:“你的秘密我会永远保守,我会成为你坚实的后盾。”此刻他的目光温柔得像片海,她知道,这句话不是承诺,而是他用行动写下的誓言。
“凌轩,”她轻声,“谢谢你。”
“傻瓜。”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发梢,“我们是家人,不是吗?”
窗外的向日葵在风里轻轻摇晃,像在回应他们的对话。苏瑶望着贺凌轩的侧影,突然明白,所谓“守秘密”,从来不是一个饶事。当你愿意把最脆弱的软肋交给另一个人,当你愿意和他一起面对所有的风雨,所谓的“秘密”,终将成为你们之间最坚固的纽带。
而此刻,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贺凌轩的手还覆在她手背上,传递着温暖的力量。苏瑶知道,无论未来有多少挑战,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永远不会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