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被揉碎的金箔，透过白色纱帘洒在苏瑶的脸上。她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入目是贺凌轩轮廓分明的睡颜——他侧着身，呼吸均匀，左手还攥着她的手腕，指腹上还留着昨夜替她擦药时蹭上的药渍。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跳到七点一刻，苏瑶望着他眼下淡淡的青黑，想起昨夜他接完公司电话后，在书房枯坐到凌晨的模样。那时她听见他翻文件的沙沙声，还有偶尔压抑的咳嗽——他总“老毛病”，可她知道，那是上次为救她被钢筋划赡肋骨在疼。
“凌轩。”她轻声唤他，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贺凌轩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瑶瑶，再睡会儿？”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像浸了温水的砂纸。
苏瑶望着他，喉咙突然发紧。她想起三前在医院，医生指着ct片“肺部有阴影，建议进一步检查”；想起昨夜整理行李时，在衣柜最底层翻出的黑色战术背包，里面还装着未拆封的防弹衣；想起任务结束时，队长拍着她肩膀“这次你立了大功，但有些事，该和最亲的人了”。
“我有件事，必须告诉你。”她坐起身，掀开薄被，赤足踩在羊毛地毯上。晨光里，她腰间那道淡粉色的疤痕若隐若现——那是三个月前执行任务时，被歹徒用碎玻璃划的。
贺凌轩揉着眼睛坐起来，睡衣领口滑下，露出锁骨处淡青的血管。他望着她严肃的神情，突然笑了：“怎么？要给我看新买的镯子？”
苏瑶摇头，走到窗前。花园里的白玫瑰开得正好，露珠在花瓣上滚成珍珠。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抚过窗台上的相框——那是他们上周在海岛拍的合影，她戴着体温戒指，他搂着她的肩，笑得像个孩子。
“我不是普通的上班族。”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我的真实身份，是特种兵。”
贺凌轩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杯底与托盘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特种兵？”他重复了一遍，像是没听懂。
苏瑶转身，望着他。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下颌线紧绷着，这是她熟悉的“战斗警戒”状态——以前执行任务时，他也是这样，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唐。”她走到他面前，蹲下来与他平视，“但我真的是。五年前，我在边境执行缉毒任务时，为了救人质，替毒贩挡了一枪。后来……”她顿了顿，“后来组织安排我退役，但我总觉得，有些事没做完。”
贺凌轩的手覆上她的手背。他的掌心还带着刚醒的温度，指腹有常年握方向盘留下的薄茧。“你执行任务时，见过最危险的情况是什么？”他问。
苏瑶愣了愣。她原以为他会震惊、会害怕，甚至会质问她为什么隐瞒。可此刻他的眼神里，只有专注和探究，像在听一个关于战友的故事。
“去年冬，在雪山执行反恐任务。”她轻声，“我们被围困在冰湖旁，子弹打光了，温度零下三十度。有个新兵吓得直哭，我……我用身体替他挡了颗流弹。”她掀起衣角，露出腰间的疤痕，“这就是那颗子弹留下的。”
贺凌轩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疤，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后来呢？”
“后来救援队到了。”苏瑶笑了笑，“那个新兵现在成了班长，上个月还给我发消息，要请我吃火锅。”
贺凌轩突然握住她的手，力道有些大。“瑶瑶，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苏瑶望着他。他的眼睛里有她从未见过的光芒，像藏着整个银河的星子。“因为……”她的声音发颤，“我不想再骗你。这段时间我总在想，如果哪任务失败，或者……或者我出了意外，你连我真正做过什么都不知道，那多遗憾。”
“傻瓜。”贺凌轩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你躲在厨房切菜，或者窝在沙发上看电影，都觉得你像只刺猬——明明浑身是刺，却总把最软的肚皮露给我。”
苏瑶的眼泪砸在他衬衫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那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贺凌轩的手在她后背轻轻拍着，“怕你突然去执行任务，不告而别？怕你受伤，怕你……”他顿了顿，“怕你像我妈那样，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
苏瑶猛地抬头。她想起三个月前在医院，贺凌轩跪在重症监护室外，攥着医生的白大褂：“我妈走的时候，我在工地搬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那时她才知道，他的母亲是建筑工人，为了供他读书，在工地摔断了腿，最后死在了工棚里。
“我不会的。”她捧住他的脸，拇指摩挲着他眼下的泪痣，“我保证，以后不管去哪，都带着你送的体温戒指。就算执行任务，也会每给你发定位。”
贺凌轩笑了，眼泪却顺着指缝往下淌。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像在吻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瑶瑶，你知道吗？我以前总觉得，‘家人’是个很遥远的词。直到遇见你，我才明白，家人就是那个，就算你浑身是血，也会把你抱在怀里‘别怕’的人。”
上午十点，贺凌轩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私人号码，他接起电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什么？化工厂的排污数据被篡改了？”他的声音冷得像冰锥，“谁干的？”
苏瑶坐在沙发上，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她知道，这通电话和昨夜苏瑶过敏有关——当时她闻到的刺鼻气味，正是化工厂违规排放的“苯系物”。
“我马上回来。”贺凌轩挂羚话，转身看向苏瑶，“公司出零事，我得去处理。你……”
“我和你一起去。”苏瑶站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件藏青色风衣，“化工厂的事，可能和我之前执行的任务有关。”
贺凌轩愣了愣，随即笑了：“好，听你的。”
越野车在公路上疾驰。苏瑶望着窗外倒湍椰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战术刀——那是她藏在风衣里的“随身物品”之一。
“在想什么？”贺凌轩从后视镜里看她。
“在想，你接电话时的‘数据篡改’。”苏瑶，“我之前执行任务时，接触过类似的案子。有伙人专门黑进环保系统，修改企业排污数据，掩盖非法排污的事实。”
贺凌轩的手顿了顿。“你是，这次的化工厂……”
“可能不是意外。”苏瑶的眼神变得锐利，“我需要调阅近三个月的环保监测记录，还有工厂附近的监控。”
“交给我。”贺凌轩打了个转向灯，把车开进路边的加油站，“我让助理联系环保局的朋友，你……”他突然转头看她，“需要我陪你进工厂吗？”
苏瑶摇头。“你先去处理公司的事，我去查数据。”她摸出手机，调出任务时的联络方式，“我有认识的工程师，能帮我黑进系统。”
贺凌轩的手覆上她的手背。“注意安全。”他，“如果遇到危险，立刻给我发定位。”
苏瑶笑了，踮脚吻了吻他的脸颊。“知道啦，特种兵的家属，可不是只会躲在后面的。”
下午三点，环保局的技术科。
苏瑶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监测曲线，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她面前的工程师陈擦着汗：“苏姐，你这手法比我们科的老王还利索。”
“以前在部队，常帮情报部门修电脑。”苏瑶头也不抬，“把近三个月化工厂的排污数据导出来，我要对比周边居民的健康档案。”
陈的手顿了顿。“你……你真的是特种兵？”
苏瑶抬头，冲他眨眨眼：“怎么？不像？”
“像。”陈挠了挠头，“我表哥也是特种兵，话做事都这样——直接、利落，还带点……”他想了想，“带点让人安心的狠劲。”
苏瑶笑了。她调出居民健康档案，发现近半年来，工厂周边三公里的居民中，有二十七例被诊断为“不明原因过敏”。而化工厂的排污记录里，这三个月的“苯系物排放量”始终显示“达标”。
“数据改了。”她指着屏幕，“真正的排放量，是最少三倍。”
陈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是违法的！”
“不止违法。”苏瑶的声音冷下来，“这是草菅人命。”
傍晚六点，贺凌轩的办公室。
他揉着发涨的太阳穴，面前堆着一摞文件。助理敲门进来：“贺总，化工厂的负责人可以谈谈，地点在‘云顶餐厅’。”
贺凌轩拿起西装外套。“带苏瑶一起去。”他，“她有办法让对方实话。”
云顶餐厅的包厢里，化工厂负责人王总正捏着红酒杯，额角渗着汗。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苏瑶刚发来的监测数据对比图。
“王总，这数据……”贺凌轩的声音像淬了冰，“您解释解释？”
王总的喉结动了动。“贺总，这是……这是系统故障！”
“系统故障？”苏瑶把平板推到他面前，“那这二十七例过敏病例，也是系统故障？”
王总的脸瞬间惨白。他盯着苏瑶腰间的战术刀，声音发颤：“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我是苏瑶。”她拉了拉风衣，“前特种兵，现贺氏集团法律顾问。”她指了指贺凌轩，“这是我先生，贺氏集团总裁。”
王总的冷汗顺着下巴滴在衬衫上。“我……我可以赔偿！医药费、精神损失费，您开个价！”
“我不要钱。”苏瑶的声音像把刀，“我要你公开道歉，停产整改，还要……”她顿了顿，“让所有受影响的人都能得到赔偿。”
王总连连点头：“一定，一定办到！”
深夜十点，两人回到海岛别墅。
苏瑶靠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星空。贺凌轩端着热牛奶走过来，坐在她身边。
“今累吗？”他问。
苏瑶摇头。“看到那些居民拿到赔偿协议时，我觉得值了。”她转头看他，“不过，我好像又惹麻烦了。”
“什么麻烦？”贺凌轩的手覆上她的手背。
“王总，他们背后有个‘环保协会’在撑腰。”苏瑶皱了皱眉，“可能还有更大的势力。”
贺凌轩的眼神沉了沉。“我知道了。”他，“明我让律师整理材料，明就向法院起诉。”
苏瑶笑了。“你呀，还是这么冲动。”
“冲动？”贺凌轩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只是想保护你，保护你在乎的人。”
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苏瑶望着贺凌轩的侧影，突然想起任务结束时，队长的话：“特种兵的使命，是守护。而最好的守护，是找到那个，让你觉得‘就算世界毁灭，我也要护着她’的人。”
此刻，她终于懂了。所谓“坦白”，不是揭开伤疤，而是把自己的软肋，交给那个愿意用生命守护你的人。
而贺凌轩，就是那个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