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数日,晴江绣坊比平时萧条了许多。
店里不再有人进进出出,只有几个帮闲的汉子百无聊赖地蹲在街边。
池依依站在街角,目光从店门外扫过,静静看了一阵,牵着马来到正门。
迎客的二看见她,怔了下,随即面露欣喜。
“东家,您回来了!”
同一时间,陆停舟来到御书房外。
京城景致如旧,皇城中更无丝毫改变。
殿外的牌匾一尘不染,脚下的玉石光可鉴人,在熟悉的景象中,仿佛多了一重新生的意味。
陆停舟停下脚步。
他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李贵:“二殿下何在?”
李贵纹丝不动:“陆大人来见的是陛下,何故问二殿下?”
陆停舟勾勾嘴角:“我怕进门之后,见到的不是我想见之人。”
李贵微笑:“陆大人既有疑虑,何不推开殿门看看?”
朱红殿门立在眼前,庄严肃穆。
陆停舟定定看了李贵几息,伸手,按上殿门。
殿门应声而开。
殿中,有人背对殿门负手而立。
他仰头望着正前方的龙案,日光照着他身上的蟒袍,绣金纹样熠熠生辉。
听得开门声,他回过头,朝陆停舟温和一笑:“陆卿,你来了。”
陆停舟看着二皇子脸上的笑容,略顿了顿,迈步走进殿郑
二皇子的目光转向他身后:“李贵,退下吧。”
李贵躬了躬身,无声退了出去,关上殿门。
“陆卿,你来看,”二皇子指了指龙案后空荡荡的坐椅,“那张椅子多高,多大啊。”
陆停舟面无表情:“李贵何时成了二殿下的人?”
二皇子笑笑:“什么时候呢?”
他歪头想了想:“大概从父皇缠绵病榻,再也不能起身之后吧。”
“李贵跟随陛下多年,二殿下何以认为此人可信?”陆停舟问。
二皇子哈哈一笑,视线落在他身上:“他若不可信,你又如何会在此处?”
陆停舟不语。
二皇子道:“不过你得没错,孤并不打算完全信他,只是现在还有用到他的机会,孤不过知人善用罢了。”
“孤?”陆停舟挑眉,“我在外月余,竟不知朝廷几时立了太子。”
大衍皇子自称本宫,唯有太子方可称“孤”,二皇子如此自称,俨然是以太子自居。
二皇子笑了下:“陆卿飘荡在外,可是叫孤好一番惦记。”
“拜二殿下所赐,”陆停舟道,“我也不曾想到,二殿下在京中的布置竟已到了如此程度。”
二皇子笑容中多了几分自得:“多亏陆卿不在京城,否则孤还得多费些心思。”
陆停舟冷道:“今日既是二殿下在御书房中,敢问陛下何在?”
二皇子笑了笑:“陆卿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陛下是你的陛下,也是孤的父皇,孤怎会苛待于他。”
“但你冒陛下之名宣我进宫又作何解释?”陆停舟道,“二殿下如此布置,想来已知晓我在永乐县所为,既如此,二殿下何不在宫外就要了我的性命。”
二皇子看着他冷淡的神情,惋惜似地摇了摇头。
“在陆卿眼中,孤是那等滥杀无辜之人么?”他完又笑了下,“孤明白,陆卿对我一直有些误会,所以孤今日特意将你请来,你猜孤想做什么?”
陆停舟冷笑:“想必不是为了解释。”
二皇子看着他:“你知道吗,孤一直很欣赏你的聪明与才智,你若能为孤所用,孤定能少许多麻烦。”
他话锋一转,脸色突然变得严肃:“不过这样的人才若不能为孤所用,也会成为孤的烦恼。”
“所以二殿下将我请来,是想让我在此处俯首称臣?”
二皇子嘴角一扬:“不。”
他目注陆停舟:“孤要你亲眼看着,孤是如何成为储君,孤要你这个耿介之臣,来做孤的见证。”
陆停舟皱了皱眉:“二殿下是否自恃甚高了。”
二皇子笑笑:“孤能否如愿,你只需用眼睛看着,对了,在这之前,孤还要送你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
二皇子微微一笑:“尊夫饶人头。”
晴江绣坊后院。
大树下,石桌旁。
池依依正与琴掌柜讲述别来之事。
“东家失踪以后,少府监就派人来过,”琴掌柜道,“虽有衙门支应着,但店里的生意还是一落千丈,好在咱们今年收的订单不少,倒是不影响生计。”
“宫里要的那批绣品已经交上去了?”池依依问。
琴掌柜点头:“东家不在,我们办事更加心,不到八月十五,答应给少府监的货都已送了过去。”
两人正着,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名官差走了进来。
“谁是池依依?”官差喝问。
池依依抬眼:“你们几位是……”
“大理寺办案!”官差亮出腰牌,“池依依,跟我们走吧。”
池依依一动不动。
“不知大理寺找我是为何事?”
“去了你就知道了!”
官差着就要上前拿人。
人影一闪,几名护院挡在池依依面前,虽未亮刀,却也气势汹汹。
官差一愣:“池依依,你敢拒捕!”
池依依起身:“几位上门拿人,总该让我知晓,我犯了何罪?”
“你身为晴江绣坊东家,却在进献给皇家的绣品中下毒,意欲谋害陛下!”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这,就是你的罪行!”
伴着这个声音,大理寺卿江瑞年从院门走入。
他看向池依依的眼神充满愤怒,仿佛为她毒害陛下感到不可思议。
“陛下待你夫妇二人不薄,你竟如川大妄为,池依依,本官今日就要让你知道,何为理昭昭,恶有恶报!”
池依依听了他的控诉,尚未开口,琴掌柜已起身。
“大人冤枉!我们晴江绣坊交给少府监的绣品都经过官府查验,绝无下毒之事。”
江瑞年冷哼:“你们整个绣坊都有嫌疑,你的解释不足为证。”
琴掌柜眼中泛起怒色:“我们东家失踪月余,今日方回京城,不管此事如何理论,罪名都落不到她头上。”
江瑞年拂拂衣袖:“她难道不是晴江绣坊的东家?你们的绣品出了问题,自然第一个要找她,何况你她失踪月余,她失踪这些日子去了哪儿?是否有意潜逃?皆待查证。”
他看着池依依:“池依依,你最好识相些,否则本官要拿的就不是你一个,而是你们绣坊上上下下几十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