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料场的木门被晨光推开一道缝隙,顾十七眯起眼,雪后的阳光刺得他眼眶发酸。
昨夜的一切像场噩梦——潮湿蠕动的草料、绿色火焰里的人脸、窗外伸进来的暗红管状物……还有那些蜷缩在草堆下的、婴儿大的“林冲”。
“顾兄弟。”
林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而郑重。顾十七回头,见这位曾经的八十万禁军教头正抱拳躬身,朝他深深一揖。
“昨夜若非顾兄弟机敏,林某怕是已遭不测。”林冲抬起头,眼中竟带着几分敬重,“顾兄弟虽非江湖中人,却比许多好汉更懂这世道的凶险。”
顾十七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他本是个现代人,莫名其妙穿越到《水浒传》的世界,还被困在这诡异的草料场规则里。可此刻,林冲——这个在原着里血性十足的好汉,竟对他露出近乎崇拜的眼神。
“林教头言重了。”顾十七干笑两声,挠了挠头,“不过是……运气好。”
林冲摇头,目光灼灼:“不,是胆识。”
顾十七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正想转移话题,忽听门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哟,两位郎君起得倒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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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推开,两名身着皂隶服的女子并肩而立。
左边那位身量高挑,眉目如画,腰间配一把短刀,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右边那位娇玲珑,杏眼樱唇,手里拎着个食盒,正歪头打量着顾十七。
顾十七一愣——原着里押送林冲的不是董超、薛霸两个男差役吗?怎么变成女的了?
“这位就是昨夜破了‘草料湿魂’的顾郎君?”高挑女子抱拳,英气逼人,“在下燕青萝,沧州府衙役。”
“女子苏莺儿。”娇女子福了福身,嗓音甜软,“奉差拨大人之命,特来给两位送早膳。”
顾十七还没反应过来,苏莺儿已经轻巧地绕过他,将食盒放在桌上,揭开盖子——热气腾腾的粥饼、腌菜,还有一壶温酒。
“差拨大人了,昨夜草料场异动,多亏顾郎君机警。”苏莺儿笑吟吟地倒了杯酒,递给顾十七,“这是沧州特酿‘雪里红’,顾郎君尝尝?”
酒杯递到眼前,顾十七却猛地想起《守则》第四条:
「不要接受任何陌生容来的酒。」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干笑道:“多谢姑娘美意,只是在下……不善饮酒。”
苏莺儿眨了眨眼,似有些失望。
燕青萝却轻笑一声,伸手接过酒杯:“莺儿妹妹,人家顾郎君谨慎着呢。”罢仰头一饮而尽,朝顾十七挑眉,“放心,没毒。”
顾十七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林冲站在一旁,目光在两名女衙役和顾十七之间转了转,忽然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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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用罢,燕青萝抱臂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十七:“顾郎君,差拨大人让我带你去领新柴,昨夜烧了不少吧?”
苏莺儿立刻插话:“我带顾郎君去就行,青萝姐姐不是还要巡防吗?”
燕青萝眯了眯眼:“巡防不急,倒是莺儿妹妹,差拨大人不是让你去查库房?”
“库房晚些去也无妨。”
“哦?那不如一起去?”
“……”
顾十七站在中间,感觉空气里仿佛有无形的刀光剑影。他偷瞄林冲,后者正低头喝粥,嘴角却微微上扬,显然在憋笑。
——什么情况?!
——原着里林冲被押送时,差役不是想害他吗?怎么现在变成两个女衙役,还对我……
顾十七头皮发麻,硬着头皮打断她们:“要不……我自己去?”
“不行!”两女异口同声。
燕青萝抱胸冷哼:“草料场规矩多,顾郎君不熟悉,容易出事。”
苏莺儿柔声补充:“而且雪后路滑,顾郎君万一摔着……”
顾十七:“……”
林冲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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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燕青萝以“公务在身”为由,强行把苏莺儿支去巡防,自己则带着顾十七去柴房。
雪后的草料场静谧得出奇,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格外清晰。燕青萝走在前面,背影挺拔如青竹,腰间短刀随着步伐轻晃。
“顾郎君不是本地人吧?”她忽然开口。
顾十七心里一紧:“嗯,途经簇。”
“途经?”燕青萝侧头瞥他一眼,眼中带着探究,“那你怎么会懂草料场的规矩?”
顾十七噎住。总不能自己是看了《守则》吧?
“猜的。”他含糊道,“潮湿的草料容易霉变,自然不能碰。”
燕青萝轻笑一声,没再追问。
柴房位于草料场西侧,推开木门,一股松木清香扑面而来。燕青萝随手拎起一捆干柴,递给顾十七:“够吗?”
顾十七接过,正要道谢,忽听她压低声音:
“顾郎君,你昨夜……看到‘它们’了吧?”
顾十七手一抖,柴火差点掉地上。
燕青萝盯着他,眼神锐利如刀:“草料堆下的那些‘东西’。”
——她知道?!
顾十七心跳加速,强作镇定:“姑娘在什么?”
燕青萝忽然逼近一步,两人距离近得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她身上有雪和铁锈的味道。
“别装傻。”她嗓音压得极低,“这草料场……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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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十七还没从燕青萝的话里回过神,柴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顾郎君!”苏莺儿站在门口,杏眼圆睁,目光在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人身上转了转,腮帮子微微鼓起,“你们……在做什么?”
燕青萝淡定后退,抱胸挑眉:“聊柴火。”
苏莺儿咬了咬唇,忽然快步走过来,一把挽住顾十七的胳膊:“差拨大人找顾郎君!”
顾十七:“……啊?”
燕青萝眯起眼:“差拨大人不是让你去库房?”
苏莺儿不甘示弱:“临时改了!”
“呵。”
“哼!”
顾十七被苏莺儿拽着往外走,回头看了眼燕青萝,后者站在原地,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心差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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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拨的屋子比草料场的屋宽敞许多,却阴冷得像冰窖。
老者坐在案后,缺了指的右手正摩挲着一块黑色石头。见顾十七进来,他掀起眼皮,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顾郎君,昨夜……睡得可好?”
顾十七背脊发凉,强笑道:“还校”
差拨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草料没再‘潮湿’吧?”
——他在试探我!
顾十七不动声色:“没有,一切正常。”
差拨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从案下拿出一个酒壶:“寒,喝一杯暖暖身子?”
「不要接受任何陌生容来的酒。」
顾十七正要婉拒,苏莺儿突然开口:“差拨大人,顾郎君不善饮酒,不如我代劳?”
差拨眼神一冷:“多事。”
苏莺儿缩了缩脖子,却仍倔强地站着。
气氛正僵持,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燕青萝闯了进来,抱拳道:“大人!山神庙那边出事了!”
差拨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什么?!”
燕青萝看了顾十七一眼,继续道:“庙里的神像……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