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仲针抬眼望向乖巧立在墨兰身侧的陈若槿,心中暗自苦笑 ,早知她今日进宫,那他又何必今日一大早让舅兄将岁欢带出宫去,他这官家当的属实没有威严了些。
在墨兰心中,陈若槿仍是那个不足十岁、总爱迈着短腿跟在她们身后的姑娘。
那时的她,总乖巧跟在她们身旁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
记得若柠出嫁时,这姑娘竟攥着粉拳,眼尾泛红地拦住三哥哥,娇声娇气地警告,让三哥哥必须对她二姐姐好,不然不会放过他的。
那副气鼓鼓却又强装威严的模样,直叫人想起被踩了尾巴的兽,偏生眼底还噙着泪花,娇气里又透着股子执拗。
连威胁人都不会威胁,话还没同三哥哥完,自己倒先哭上了。
阿娘以为是三哥哥惹哭了她,拉着王大娘子就要揍三哥哥。
会因为她被赐婚后,偷偷跑来盛府问她,皱着眉头问她,太子是个好人吗?以后会对她好吗?
待听到她肯定的答复,丫头竟板起脸,像个大人似的一本正经的对她,“姐姐须得记着,情爱是这世间最无用的东西。你要护好自己,莫学话本子里那些傻女娘。屋檐再大,不如自己手中有伞;靠人扶持,终不如自立稳当。而且,人都是容易变得。”
当初听着她的话,虽带着几分未经世事的真,又觉得无比的暖心熨帖。
她不止一次的想,若这是她的亲妹妹该多好。
也难怪乐渝曾笑言,便是为了这样一个妹妹,她也甘愿嫁给陈家大郎君。
这话若叫苏珺尧听了去,指不定要酸溜溜地吃上几日飞醋呢。
盛家,父亲长辈虽算得上开明,想来也养不出这样贴心又纯澈的太阳的。
这样的姑娘,该是由全心全意的爱和家族潜移默化的教养浇灌而成的。
不必时时乖巧懂事,不必事事周全讨喜,单单是眼角眉梢的鲜活劲儿,便叫人瞧着心暖。
她不完美,不,她本身就不需用完美。
她活着的样子,就是她最羡慕的样子,她的家人,也是她最羡慕的家人。
这世间最动饶教养,大抵就是让孩子知道:你不必成为任何人期待的样子,不必雕琢成世俗框定的模样,只要以最本真的姿态生长,便值得被爱环抱。
仲针大抵也是羡慕的吧!
哪像她,身为庶女,为了在后宅谋得立足之地,每日里殚精竭虑筹谋算计,事事都得拼尽全力做到拔尖儿,连笑容都要反复拿捏分寸,生怕行差踏错半步。
她知道祖母和王大娘子不喜欢自己,那就努力让她们喜欢自己。知道哥哥贪玩,便夸他,努力扮演好好妹妹的角色。
有时候自己都忘了自己上一世,姑且称那一世为上一世吧!她本是来自 21 世纪的女孩,曾在大学里接受过新的思想,见识过更加广阔的地。
上一世经历过的种种,如今在她记忆里已蒙上了一层薄雾,像被雨水洇开的宣纸,只剩些模糊的轮廓与零星的墨痕。
上一世,她也是读过不少穿越古代的,可真当自己置身其间,才明白,这世道哪有什么 “大干一场” 的爽利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