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何方赶着驴车远去,宋芫搓着手正准备回屋,越听见一阵车辚马嘶声。
转头望去,只见一队车马正朝庄子驶来,领头之人正是骆哥。
骆哥翻身下马,抱拳行礼:“宋公子,王爷命我送些年礼来。”
见到骆哥,便想到上回在东柳庄后山被对方拦下的事,一个个的,都是助纣为虐的家伙。
宋芫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里憋屈得慌,到底忍不住刺了他一句:“骆统领现在好生威风,上次带人拿着刀枪剑戟对准我时,可没见你这么懂礼数。”
骆哥面色一僵,随即苦笑着拱手:“宋公子笑了,那日实在是职责所在......”
宋芫脾气上来,才不听他逼逼赖赖,直接嫌弃甩脸:“谁跟你笑了,东西都拿回去,我不要。”
骆哥似乎也没想到宋芫这次这么不留情面,可王爷有交代,让他务必将年礼送到。
他只好给一旁的侍卫递了个眼神,侍卫心领神会,连忙指挥其他人将年礼卸下。
眨眼间,几大车年礼便堆在了院门前。
宋芫气笑了,好家伙,强买强卖是吧!
骆哥带人卸完货,二话不骑上马,一溜烟地跑了。
宋芫无奈,只得命人将年礼搬进库房。
他粗略看了一眼,上好的蜀锦、南海珍珠、西域葡萄酒,还有整箱的金锭,样样都是价值连城的稀罕物。
“这混蛋......”宋芫揉了揉太阳穴,既好气又好笑,“这是要把王府库房搬空吗?”
随即让人将提前准备好的年礼搬出来,又添了几样贵重的,让人送去惠王府。
且不石榴收到宋芫的回礼时是何等反应。
宋芫却是因为惠王府这年礼,被舒长钰逮着狠狠“教训”了一顿。
宋芫被他折腾得腰酸背痛,第二愣是没能下床。
***
冬去春来,转眼又到了康瑞八年。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春分刚过,田野里便热闹起来。
虽宋芫仍芥蒂石榴许是对他存在利用的心思,可那一百万亩地,也确实给他带来了丰厚的收益。
所以,这地还是得继续种的。
春耕大计可不能耽误。
春日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田埂上,宋芫正蹲在地头查看新翻的土壤。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他抬头望去,只见一队人马正朝这边行来。
为首的少年一身素色锦袍,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宋哥哥。”石榴翻身下马,声音仍带着变声期的沙哑。
他走到宋芫身旁蹲下,随手抓起一把泥土捻了捻,“今年的墒情如何?”
宋芫拍了拍手上的土,淡淡道:“比去年好些。若接下来半月不下大雨,播种正合适。”
两人一时无话。
春光明媚,万物生辉。
远处传来农人们吆喝耕牛的声音,衬得此刻的沉默愈发明显。
石榴站起身,望向那一片广袤的田地,忽然开口:“宋哥哥还在生我的气?”
宋芫叹了口气:“我哪敢生王爷的气。”
还不是在生气,连王爷都叫上了。
“你明明就在生气。”石榴转头看他,凤眸里带着几分委屈,“自从发现炼铁作坊后,你就再没主动来找过我。”
过完一个年,少年的身高仿佛又窜了一窜,如今都快到宋芫下巴了。
宋芫看着石榴那张与舒长钰愈发相似的脸,忍不住有些心软,但还是硬着心肠道:“王爷是大忙人,我哪敢随便打扰。”
石榴抿了抿唇,突然伸手拉住宋芫的袖子:“宋哥哥,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
这声“宋哥哥”叫得又轻又软,配上那张委屈巴巴的脸,杀伤力十足。
宋芫终究没绷住,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啊......”
顿了顿,他神色认真问道:“石榴,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利用过我。”
石榴微怔,似是没想到宋芫这般质问自己,他满心委屈,鼻尖泛红:“宋哥哥,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般不堪?”
“从认识宋哥哥,直至今日,我从未有过要利用宋哥哥的想法。”
“哪怕之前替宋哥哥你挡箭,也是心甘情愿的,不曾想过挟恩图报。”
“送宋哥哥田地,是因为宋哥哥精通农事,又找到新作物,能种出更多的粮食,让百姓受益。”
“至于炼铁作坊...我只是想自保,从未想过连累宋哥哥。”
宋芫看着石榴泛红的眼眶,心中那点芥蒂渐渐消散。
“我待宋哥哥如亲大哥,宋哥哥对我误会至深......”
这回石榴是真受伤了,他自问自己虽算不得什么光明磊落之人,但对宋芫从未有过半分利用之心。
宋芫是他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之一,如今却被这般质疑,只觉胸口一阵钝痛。
见石榴整个人仿佛都要碎掉了,宋芫心里升起一丝丝歉疚。
他默默反省,适才自己话是不是太重了。
那次石榴替他挡了毒箭,九死一生,若他真有意利用自己,又怎会不顾性命至此?
而自己竟然辜负了一个孩子的赤诚之心,实在是不该。
宋芫在心里狠狠的谴责自己。
而后连忙道歉:“是哥哥不好,不该无端猜忌你。你如此坦诚,我却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石榴别过脸去,不肯看他。
宋芫凑近了,故意用胳膊碰了碰他肩膀,连连讨好道:“好了,是我不对。我以后再也不这种话了,好不好?”
石榴这才转回头,眼眶微红:“宋哥哥话算话?”
“算话。”宋芫郑重承诺。
石榴这才吝啬地露出一丝笑意,漂亮的一双凤眸被春光镀上暖金,眼睫扑闪,宛如振翅欲飞的蝶。
啧啧!
宋芫摇头感慨,这子才十三岁就长得这般妖孽,长大后可不得了,还不知会迷倒多少少男少女。
希望将来不会有个人像他一样眼瞎,把人认成了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