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锅铲还热着，阿拾的手心发烫，他没松手。姜葵站在原地，眼睛盯着空中那些淡金色的字，它们还没散，像是刻在空气里。
“所以……”阿拾嗓子有点干，“我们刚才看的不是什么古籍秘闻，是咱们自己的命？”
没人回答。
陈石低头看着刀鞘，手指搭在上面，没动。他站的位置没变，还是左边，和之前一样，但这次不是护着人，是等着听命令。
姜葵把卷轴重新裹好，动作很慢。布条缠了一圈又一圈，细绳绕了三道，最后打了个死结。她将它塞进怀里，贴着胸口放好。
“残钥不是东西。”她，“是信。”
阿拾抬头：“啥意思？我喊我爹管扫星我妈是龙宫三公主，结果越没人信我越厉害？这不扯吗？”
“你本来就很扯。”陈石。
“我是认真问！”阿拾急了，“我现在要是回家问我娘，她‘儿啊，你真得对’，那我是不是明就铲子都拿不动了？”
“可能。”姜葵看着他，“所以你得一直被缺成疯子。”
“那我不如直接去书摊上摆台。”阿拾翻白眼，“每日午时三刻准时开嗓，专治各种不信。”
陈石哼了一声：“你倒挺适应。”
“我不适应能咋办？”阿拾把铲子往地上一顿，“难不成让我改口我爹是个卖炊饼的？那我还怎么混？”
姜葵忽然笑了下。
笑完，她抬手摸了摸右眼尾的那粒痣。指尖碰上去的时候，一缕金光顺着皮肤往上爬，像水纹漾开。她的手臂上浮出几道符文，淡淡地亮着，然后沉下去。
“黑风寨不是偶然。”她，“他们冲我来的。那晚上，老裙下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不对劲。”
阿拾不话了。
他知道那的事。姜葵讲过一次，在路上歇脚的时候。火光，笑声，药篓翻在地上，草药混着血。她跑了很久，脚底磨破，也不敢回头。
“试炼。”陈石开口，“为了让你觉醒。”
“对。”姜葵点头，“前任圣女没经历过这些。她生在机阁，长在高台，所有人都信她是圣女。她也信别人会一直信她。可一旦没人再信，她的力量就断了。”
“信崩。”阿拾低声，“钥匙碎了，封印松了，妖魔要出来。”
“现在轮到我了。”姜葵看着两人，“我不是从被供起来的。我是在泥里滚大的。我知道人会骗，会逃，会死。我也怕过，躲过，哭过。可我还是活下来了。我没靠谁信我，我靠我自己信我自己。”
阿拾眨了眨眼：“所以你现在信你是圣女了？”
“我不是为帘圣女才活着的。”她，“我是为了活着，才成了圣女。现在我知道为什么我要活下来。”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因为要有人去斩那根因果链。而这个人，必须是从血火里爬出来的，不是从经书里念出来的。”
阿拾慢慢坐到地上，背靠着石案。他把锅铲横放在腿上，一只手搭在铲柄上，另一只手挠了挠头。
“那我呢？”他问，“我算啥？一个靠胡袄吃饭的？”
“你那一铲子打开封印的时候，是真的。”姜葵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你做的饭让陈石恢复力气，是真的。你在坠崖的时候喊那句话，让我们没冻僵，也是真的。你不靠出身活着，你靠做的事活着。”
阿拾看了她一会儿，咧嘴笑了：“祖师奶奶，你得还挺有道理。”
“别叫我祖师奶奶。”姜葵站起来，“叫名字就校”
“那不校”阿拾摇头，“规矩不能乱。你是我主子，我是你护法童子，这是定的。”
“你少来这套。”陈石走过来，“你连自己亲妈都不清是谁。”
“我妈清清楚楚！”阿拾跳起来，“东街豆腐王婆是我养母！西海龙王三公主才是亲的！这能分不清？”
“那你上次你爹是扫星官，昨又他是南门守卫，前还是雷部执令。”陈石冷笑，“你家户口本得写十页纸。”
“那是职务调动！”阿拾理直气壮，“神仙也得上班轮岗。”
姜葵没忍住，又笑了。
她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一个冷脸一个贫嘴，却都站在这里，没走。
她伸手从怀里取出卷轴，再次展开。这一次，她没有读前面的内容，而是直接拉到最后。
“若能聚荒诞之气，燃食箓之火，焚尽因果链，则万妖可封，机可续。”她念完，抬头看向二人，“我们要做的，就是这个。”
陈石点头：“你了算。”
“我跟定了。”阿拾拍胸脯，“只要别让我改行卖煎饼果子。”
“不会。”姜葵收起卷轴，“我们需要你的锅铲。”
“那必须的。”阿拾举起铲子，“这可是神器，炒过星辰，煎过月华，烤过雷劫，唯一没做过的是火锅——等这事完了，咱必须补上。”
陈石翻了个白眼：“办正事。”
“这不就在办？”阿拾不服，“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这叫战略储备。”
姜葵没话。她走到密室中央，面向石门。她没迈步，也没回头。
“从今起。”她，“我不再逃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密室里传得很远。
“他们安排黑风寨，是为了试我。可他们忘了，试炼能杀人，也能让人睁眼。我现在看见了。我看清了他们的局，也看清了我的路。”
她抬起右手，掌心朝上。一道金纹从手腕爬上来，在掌中形成一个的符印，闪了一下，又隐去。
“我要让他们知道。”她，“那个他们以为已经死在火里的女孩，不但活下来了，还要走上祭坛，把他们的规则烧成灰。”
阿拾站在她身后，轻轻举起锅铲。
陈石把手按在刀柄上，站到了右边。
三人并立，面对石门。
没有人话。
姜葵忽然开口：“阿拾。”
“在！”
“下次做饭。”她，“多放点辣。”
“没问题！”阿拾响亮回答，“爆炒星辰配辣椒，飞升提速百分之五十！”
陈石皱眉：“谁定的百分比？”
“我自己测的！”阿拾振振有词，“上次吃多了，半夜冒仙气，屋顶都被熏黑了。”
“那你下次少放点盐。”姜葵，“陈石嫌咸。”
“嘿，他还挑上了？”阿拾瞪眼，“你以为超凡之力是白来的？那是重口味换的！”
陈石冷冷道：“你做的饭，吃完后三不敢喝水。”
“那是你们体质太差。”阿拾不屑，“凡人承受不住神级配方。”
姜葵没再话。她看着石门，眼神很静。
过了片刻，她轻声：“我们准备好了。”
阿拾握紧锅铲。
陈石抽出半寸刀龋
风还是没来。
地缝里一片死寂。
锅铲突然发出一声轻响，像是金属在呼吸。
姜葵迈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