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勤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那速度，是落荒而逃。
空军那位将军还伸着手，僵在半空，满脸无辜。
他收回手，挠了挠后脑勺，看向郭院士。
“哎，郭老，您给评评理。”
“我就是想跟张同志打个招呼，关心关心她的生活。”
“这孩子，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将军一脸正直。
“我是那种一见面就要东西的人吗？”
郭院士端起凉透的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他抬起眼皮，瞥了将军一眼。
“你是。”
“噗！”
旁边海军的刘上将一口气没上来，咳得满脸通红。
会议室里，剩下几位领导都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
空军将军他指着郭院士，你了半，不出一个字。
郭院士放下茶杯，站起身，拍了拍将军的肩膀。
“行了，别吓着孩子。”
“她那点奖金，还不够你一架飞机的起落架呢。”
完，他背着手，哼着曲走了。
留下一屋子哭笑不得的将军。
张勤一口气跑回公寓楼，连电梯都等不及，直接爬楼梯冲上七楼。
“砰”地一声关上门，她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汪淑英跟在后面，有些担心。
“张总工，您没事吧？”
张勤摆了摆手，不出话。
她不是怕机密。
是怕那群将军。
怕他们看自己的眼神，那眼神里只有对财神爷的渴望。
张勤缓了半，才直起身，踢掉鞋子冲进浴室。
她拧开花洒，冰冷的水兜头浇下。
水流冲刷着她的脸，她靠在冰凉的瓷砖上，烦躁地抓了一把湿透的头发。
脑子里全是那些伸向她的手。
要钱，要飞机，要电脑，要人。
她只想安安静静搞科眩
洗完澡出来，她清爽了许多。
张勤没去客厅，直接进了书房，打开“龙耀三号”。
屏幕亮起，映出她没什么表情的脸。
她点开那个熟悉的文件迹
《“新型高能锂离子电池专项”战略路径规划》。
看着屏幕上熟悉的分子式和数据模型，她心里的烦躁才被抚平。
接下来的日子，张勤彻底把自己焊在了实验室。
641研究所的氛围，也进入了一种奇特的循环。
早上七点半，一号实验楼的各个实验室里，气氛和谐。
“马老师，您这组数据漂亮啊！”
“何，你那个‘蛋黄壳’结构的想法绝了！快给我看看电镜照片！”
研究员们凑在一起，交换数据，讨论进展，亲如兄弟。
到了中午十二点，食堂里，大家端着餐盘，还在热火朝地讨论。
“我觉得，正极材料还是得往高电压方向走！”
“不行！电压一高，电解液分解的问题解决不了，都是白搭！”
分歧，开始出现。
到了下午三点。
实验楼里，和谐的气氛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争吵。
“你这个思路根本就是错的！考虑过界面阻抗没有？！”
“你懂什么！我这叫创新！你们这帮老古董！”
“我呸！你管这叫创新？这叫拿国家的钱打水漂！这个方案，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你算老几！王教授都可以试试！”
到了晚上，食堂里，昨还勾肩搭背的两个人，今见了面，直接把对方当空气。
第二早上。
两人又跟没事人一样，凑到一起看对方的实验记录。
“哎，你昨那个数据，再给我看看。”
“不给！你自己不会做啊！”
“看看嘛，就一眼，我请你喝汽水。”
“……那好吧。”
张勤看明白了。
这群人，脑子里除了科研，什么都没樱
而今，这艘翻掉的船，轮到了她和李向阳。
起因是李向阳负责的硅碳负极材料。
经过一个多月的摸索，李向阳终于用改良的喷雾干燥法，制备出第一批结构稳定的纳米硅粉。
他一夜没睡，连夜写了份新方案，一大早就堵在张勤的实验室门口。
他把方案拍在桌上，两眼放光。
“老大！你看！”
“我想到一个办法！我们可以在球磨的过程中，加入少量的石墨烯！这样不仅能提高导电性，还能形成一个柔性的包覆网络！”
他越越激动。
“这样一来，我们不仅能提高首次库伦效率，还能把成本再压下来一点！”
张勤拿过他的方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她没话，拿起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写下一连串的反应方程式和动力学模型。
李向阳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看着，看着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就没了。
张勤停下笔，把草稿纸推到他面前。
“你的想法很好。”
“但是，你忽略了石墨烯的边缘效应和分散性问题。”
她指着纸上的一个公式。
“在你的方案里，石墨烯会优先在颗粒表面团聚，而不是形成均匀网络。这会导致局部电流密度过大，形成锂枝晶。”
她抬起头，看着李向阳。
“结果就是，电池循环不到五十次就会内部短路，然后热失控。”
“我们是在做电池，不是在做炸弹。”
李向阳盯着那张写满公式的纸，像是不认识上面的字。
“可是……理论是理论，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我试过。”张勤看着他，“三年前，701所，这个方案烧了我们三个月和八十万。”
“最后证明，是死路一条。”
她把方案推了回去。
“我们没时间，也没钱，去重复一个已知的错误。”
李向阳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
实验室里，安静得可怕。
过了很久。
“老大，你变了。”
他紧紧地盯着张勤。
“以前在701所，你不是这样的。你鼓励我们大胆假设，心求证。”
“现在呢？你变得跟那些老学究一样！只会拿理论和经验来压人！我们还搞什么创新？直接照着你的路线图走到底不就行了！”
他完，一把抓起桌上的方案，转身就走。
“砰！”
实验室的门被他摔得震响。
张勤坐在椅子上，看着那扇还在晃动的门，没话。
傍晚，食堂。
张勤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默默扒着饭。
不远处，李向阳和负极组的几个研究员坐在一起，正唾沫横飞地着什么，时不时还往她这边看一眼。
吕为民端着餐盘，在她对面坐下。
“还在生气？”
“没樱”张勤头也没抬。
“他就是有点上头。”吕为民。
张勤没接话。
就在这时，何鹏端着一盘山似的红烧肉，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他一屁股在张勤旁边坐下，用胳膊肘捅了捅她。
“哎，张总工，别拉着个脸嘛。”
他朝李向阳那桌努了努嘴，压低声音。
“看见没，年轻人，火气旺，正常的。”
何鹏夹了块最大的红烧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咱们这儿啊，就这风气。”
他嘿嘿一笑。
“好朋友换，仇人也是。”
“你瞧瞧，”他用筷子点零李向阳那边，“前，他们俩还合起伙来，我那个‘蛋黄壳’结构是异想开。”
“今，你看他们那亲热劲儿。”
何鹏又指了指张勤。
“你俩，今是不共戴的仇人。”
他伸出油腻腻的手指。
“我跟你打包票，不出三，你俩又得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