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蒙蒙亮,听雪轩的窗纸就被晨光染成镰金色。念雪坐在镜前,看着丫鬟替自己绾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雪狼刃 —— 那是赵衡昨日临走时留下的, “学骑射得带件称手的家伙,防着马惊”。
“姑娘,今日穿这身如何?” 丫鬟捧着件月白色的骑装,领口绣着暗雅的缠枝纹,是赵衡让人连夜送来的。
念雪点头,换衣时指尖触到后背的衣料,突然想起阿古拉那身银灰猎装,心里又泛起点不清的滋味。她对着铜镜理了理衣襟,镜中的自己眉眼清亮,只是嘴角总带着点不自觉的紧绷。
刚走出院门,就见赵衡牵着两匹马站在廊下。左边那匹是她熟悉的 “踏雪”,右边那匹却是匹通体乌黑的骏马,马鬃修剪得整整齐齐,马鞍上镶着巧的银饰。
“这是‘墨影’,” 赵衡见她看来,解释道,“性子比踏雪烈些,却更稳当,适合初学骑射的人。” 他伸手扶她上马,掌心的温度落在她腰侧,像团暖火,“脚蹬踩稳,身子放松,别怕,我牵着。”
念雪依言坐稳,墨影果然温顺,只是打了个响鼻,并未乱动。她低头看着赵衡牵着缰绳的手,骨节分明,指腹带着常年握弓的薄茧,心里那点紧绷不知不觉松了些。
校场的晨露还没干透,阿古拉已经到了。她依旧是那身银灰猎装,正站在靶场边拉弓,弓弦 “嗡” 的一声,羽箭稳稳钉在靶心,激起几片木屑。
“黎姑娘来得正好。” 她转过身,笑容明媚,眼底却藏着点审视,“三殿下你初学,我特意让人备了副轻弓,试试?”
一个侍女捧着副巧的牛角弓走过来,弓身刻着精致的花纹,显然是女子用的款式。
念雪刚想接,赵衡却先一步拿了过去,掂量了一下:“这弓太软,练不出力道。” 他对身后的林忠道,“把我那副‘青鸾’取来。”
林忠很快取来一副弓,比阿古拉的稍短,却更显沉实,弓梢雕刻着青鸾展翅的纹样。“这是母妃生前用的弓,力道适中,正适合你。” 赵衡将弓递给她,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我教你基本的姿势。”
他站在她身后,双手覆上她的手,调整她握弓的姿势。“左手稳住,右手拉弦,肘抬平……”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淡淡的松木香,念雪的脸颊瞬间发烫,连呼吸都乱了。
阿古拉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相贴的身影,手里的马鞭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
“放!” 赵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不容错辩的力量。
念雪下意识松开右手,羽箭脱弦而出,却歪歪扭扭地落在靶外的草地上。
“哎呀!” 她有些懊恼,脸颊更烫了。
“第一次能射到靶场就不错了。” 赵衡的笑声在身后响起,带着暖意,“再来。”
他又手把手教了几次,念雪渐渐找到了感觉,羽箭开始能沾到靶边。阿古拉在一旁看得心焦,忍不住道:“三殿下,不如让我来教?草原上的法子,或许更简单些。”
赵衡刚想话,念雪却突然道:“不用,我自己来试试。” 她深吸一口气,按照赵衡教的要领,再次拉弓、瞄准、放箭 —— 这一箭虽没中靶心,却稳稳钉在了靶身的红圈上。
“好!” 林忠在一旁忍不住喝彩。
念雪回头,正好撞进赵衡的目光里,他眼底的笑意像揉碎的星光,亮得惊人。她心头一跳,慌忙转回头,假装整理弓弦,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阿古拉看着这一幕,突然翻身上马,对赵衡道:“三殿下,光练靶没意思,不如我们去猎场转转?听昨夜来了群野鹿,正好试试手。”
赵衡看了眼念雪,见她点头,便也上了马:“也好,让你见识下我大胤的猎场风光。”
三人两骑往猎场深处走去,墨影跟在赵衡的黑马身后,步伐稳健。念雪渐渐放松下来,听着赵衡和阿古拉起草原的趣事,偶尔插一两句话,气氛竟也融洽。
走到一片松林时,阿古拉突然勒住马,指着林间道:“那里有动静!”
赵衡和念雪立刻警惕起来,果然见几只野鹿从林间窜出,为首的那只雄鹿体型壮硕,鹿角分叉如树。
“我要那只雄鹿!” 阿古拉娇喝一声,一箭射去,正中雄鹿的后腿。
雄鹿吃痛,带着鹿群往密林深处逃去。阿古拉催马便追,赵衡对念雪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
念雪点头,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密林里,心里突然空落落的。她翻身下马,牵着墨影在松林边散步,脚边的草叶上还沾着露水,凉丝丝的。
一阵风吹过,带来远处的马蹄声。念雪以为是他们回来了,抬头却见林忠急匆匆跑来,脸色凝重:“黎姑娘,不好了!王府来人,发现了黎伯的尸体,就在王府后门的巷子里!”
“什么?!” 念雪如遭雷击,手里的缰绳 “啪” 地掉在地上,“黎伯…… 他怎么会……”
黎伯是黎家老宅最忠心的管家,昨日才把书信和地图交给她,怎么会突然死了?
“属下也不知道,” 林忠急声道,“王府的人,黎伯像是被人用重手法打死的,身上的东西都被搜走了!”
念雪的脑子 “嗡” 的一声,一片空白。搜走了东西?难道是为了那些书信和地图?可黎伯明明已经把东西交给她了,凶手为何还要杀他?
“殿下呢?我要找殿下!” 念雪突然反应过来,转身就想往密林里跑。
“姑娘别急,” 林忠拉住她,“属下已经让人去通知殿下了。您现在不能乱,黎伯的死蹊跷,凶手不定还在附近,您得心!”
念雪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深吸一口气。林忠得对,她不能乱。黎伯的死绝不是意外,定是冲着那些书信和地图来的,而那些东西此刻就在她的听雪轩里!
“我们回府!” 念雪翻身上马,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现在就回府!”
林忠见状,立刻让人牵来自己的马,护着念雪往王府的方向疾驰。风在耳边呼啸,念雪的心乱如麻,黎伯慈祥的面容在眼前闪过,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查出凶手,为黎伯报仇。
刚到王府门口,就见赵衡和阿古拉也回来了,显然是接到了消息。赵衡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见了念雪,立刻翻身下马:“你没事吧?”
念雪摇摇头,声音带着哭腔:“黎伯他……”
“我知道了。” 赵衡打断她,语气沉重,“林忠已经跟我了。你先进府,待在听雪轩别出来,我让人把黎伯的尸体送去仵作房验尸,定会查出真相。”
阿古拉也收起了平日的嬉笑,沉声道:“三殿下,要不要我让人帮忙查查?我在京城也有些眼线。”
赵衡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多谢公主。”
念雪回到听雪轩,立刻冲进内室,从床板下取出那个油布包。打开一看,书信和地图都在,她这才松了口气,将油布包重新藏好,藏在更隐蔽的衣柜夹层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黎伯的死像一盆冷水,浇醒了她 —— 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朝堂的争斗,还有赤裸裸的杀戮,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为撩到秘录和地图,根本不择手段。
不知过了多久,赵衡推门进来,脸色依旧凝重。“仵作初步查验,黎伯是被人用掌力震碎了心脉,出手的人功夫不弱。” 他坐在她对面,目光沉沉,“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明黎伯认识凶手,或是对凶手毫无防备。”
念雪的心猛地一沉:“认识的人?”
“嗯。” 赵衡点头,“而且,黎伯的指甲缝里有一点黑色的粉末,仵作像是…… 玄莲教的独门迷药‘断魂散’。”
玄莲教!念雪的呼吸一滞。又是玄莲教!难道真如他们之前猜测的,玄莲教与太皇太后的母家有关,而黎伯的死,就是他们为了抢夺地图和书信所为?
“那些东西……” 赵衡看向她,眼神示意。
“我藏好了。” 念雪低声道,“没被发现。”
赵衡松了口气,伸手握住她的手:“别害怕,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黎伯的仇,我一定会报。”
念雪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的慌乱渐渐平复。她知道,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黎伯的死提醒了她,她必须尽快变得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才能查清所有的真相。
就在这时,林忠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殿下,暗卫送来的,是从黎伯的衣领里找到的。”
赵衡接过密信,拆开一看,脸色骤变。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却像惊雷般炸响在两人耳边:
“玄莲教总坛,寒潭银库之下。太皇太后,玄莲圣女。”
太皇太后是玄莲圣女?!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念雪和赵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先皇的死,暗漳秘密,黎伯的死,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 这根本不是简单的朝堂争斗,而是玄莲教渗透皇室的惊阴谋!
窗外的色渐渐暗了下来,乌云密布,像是要下大雨。听雪轩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那封密信被赵衡紧紧攥在手里,信纸都皱成了一团。
念雪突然想起黎伯昨日的话,老夫人让她保管好这些东西,等三殿下回来从长计议。原来老夫人早就知道了什么,只是来不及细。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寒潭银库。” 赵衡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那里不仅有暗账,很可能还有玄莲教的罪证,以及…… 先皇的死因真相。”
念雪点头,握紧了手中的青鸾弓。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凶险,玄莲教的势力遍布朝野,太皇太后虽死,但其背后的势力却依然庞大。可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怅然无措,因为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赵衡看着她眼中的坚定,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在安抚,又像在鼓劲。“别怕,” 他,“不管前面有多少风雨,我都会陪着你。”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吹得窗纸哗哗作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奏响前奏。念雪看着赵衡的眼睛,那里映着她的身影,清晰而坚定。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们肩上的担子更重了,而她们的命运,也早已紧紧交织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远处的际闪过一道闪电,照亮了王府的飞檐,也照亮了两人眼中的决心。寒潭银库的秘密,玄莲教的阴谋,先皇的死因…… 所有的谜团,都将在她们的并肩前行中,一一揭开。只是那时的她们还不知道,寒潭银库之下,等待着她们的,是更深的黑暗,还是最终的光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