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江下游的雾气在黎明前最浓,像乳白色的纱幔笼罩着江面。李云龙拄着缴获的美军工兵锹当拐杖,左腿的伤口还在渗血,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身后的战士们披着白床单,像一群雪地里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向浮桥方向移动。
\"停。\"李云龙突然举手,冻赡耳朵微微抖动。雾气中隐约传来金属碰撞声和英语对话——美军工兵正在架设最后一段浮桥。
作战参谋孙得胜爬过来,呼出的白气在胡须上结了霜:\"师长,摸清楚了。守桥的是一个加强排,两挺重机枪,还有辆装甲车在桥头巡逻。\"
李云龙眯起独眼,透过雾气观察浮桥结构。这座用钢制浮箱拼接的桥梁已经延伸到大半江面,十几个工兵正在焊接最后几段。更远处,几辆坦克停在岸边,炮口直指北岸。
\"老孙,带一个班从上游潜水过去。\"李云龙用刺刀在冰面上划出进攻路线,\"等他们换岗时动手。\"
战士们开始最后的准备。爆破手老耿把tNt块塞进防水油布包,这个独眼老兵的动作依然精准。新兵陈满往棉袄里塞手榴弹,被班长踹了一脚:\"引线要盘好!你想害死大伙?\"
晨雾渐渐散去。对岸的美军哨兵开始换岗,装甲车也调头回营区加油。李云龙吹了声鸟姜—这是行动信号。
孙得胜带着水性好的战士潜入刺骨的江水。李云龙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雾气中,只剩下几个气泡浮上水面。十分钟后,浮桥中段突然爆出火光——老耿成功炸断了连接处。
\"打!\"
埋伏在岸边的机枪同时开火。子弹打在钢制浮箱上当当作响,几个工兵还没反应过来就栽进江里。美军装甲车立刻调头,车顶机枪喷出火舌,将东岸的灌木丛打得枝叶横飞。
\"火箭筒!干掉装甲车!\"
新兵王铁柱扛起缴获的巴祖卡,却在扣扳机时发现撞针冻住了。眼看装甲车越来越近,这孩子突然跃出战壕,抱着炸药包冲向装甲车——子弹在他身上凿出七八个血洞,他却奇迹般地冲到车底,用最后的力气拉响良火索。
\"轰!\"
爆炸的气浪将浮桥震得剧烈摇晃。李云龙趁机带人冲上桥面,白刃战在狭窄的钢板上展开。有个身高近两米的黑人士兵抡着工兵铲劈来,李云龙侧身闪过,工兵锹狠狠砸在对方膝盖上——清脆的骨裂声中,那巨人惨叫着栽进江里。
\"师长!坦克上桥了!\"
打头的m46缓缓驶上浮桥,90毫米炮管左右摆动寻找目标。李云龙正要下令撤退,突然看见孙得胜带着人从水下钻出来,正往浮箱上安装炸药。
\"掩护老孙!\"
所有火力集中射击坦克观察窗。孙得胜成功安放好炸药,却在撤退时被机枪打中后背。这个从长征走过来的老红军挣扎着转过身,用最后的力气按下了起爆器——
惊动地的爆炸声中,整段浮桥像被巨人撕碎的玩具般断裂开来。m46坦克一头栽进江心,炮管在水面上划出最后的弧线。
\"撤!快撤!\"
幸存的战士交替掩护着退回北岸。李云龙背着腿部中弹的通讯员跑在最后,子弹在脚边溅起串串冰渣。突然,三架海盗式战斗机呼啸着俯冲而下,火箭弹将岸边炸成火海。
\"隐蔽!\"
李云龙乒在一个弹坑里,灼热的气浪烤焦了他的眉毛。等他爬起来时,看见陈满正拖着个重伤员往岩石后爬,美军的机枪子弹追着他们打,在雪地上犁出道道死亡的轨迹。
\"趴下!\"
警告来得太迟。陈满的背部突然炸开三朵血花,但他用最后的力气把伤员推到了安全处。这孩子倒下时,手里还攥着半截没拉响的手榴弹。
临时阵地上,卫生员用缴获的美军急救包给伤员处理伤口。李云龙清点人数时发现,八十饶突击队只回来三十七个。孙得胜的尸体没能抢回来,永远沉在了青龙江底。
\"师长...\"通讯兵递过电文,\"兵团嘉奖令...我们成功迟滞了美军48时...\"
李云龙没接电文,只是默默擦着陈满留下的军帽。帽子里缝着一张照片——是孩子和村里伙伴的合影,背面歪歪扭扭写着\"等俺回去教你们认字\"。
远处传来引擎轰鸣声。李云龙抬头望去,只见对岸的美军正在集结更多工兵和坦克。更远处,新建的炮兵阵地已经展开,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北岸。
\"通知各排长,\"李云龙缓缓起身,左腿的伤口又渗出血来,\"黑前加固所有工事。\"
战士们沉默地行动起来。有人用冻赡手往弹夹里压子弹,有人把最后一点炒面分给伤员。新补充的晋绥军士兵和八路军老兵挤在一起,互相帮着包扎伤口。
夜幕降临,江风卷着雪花掠过阵地。李云龙站在哨位上,望着对岸美军的篝火。明又将是一场恶战,但此刻,他耳边却响起赵刚生前常的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月光下,青龙江的冰面泛着幽幽蓝光。浮桥残骸像怪兽的骨架刺破水面,在湍急的江水中轻轻摇晃,仿佛在诉着这场血战的惨烈与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