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粒子抽打在脸上,像无数细的刀片。李云龙趴在雪窝子里,身上的白布单子和雪地融为一体,呼出的白气在眉毛上结了一层霜。他眯着独眼,透过缴获的美军望远镜观察公路——五辆道奇卡车正歪歪扭扭地行驶在结冰的路面上,车头大灯刺破雪幕,照出车厢里堆得高高的弹药箱。
\"老李,侦察兵回来了。\"赵刚压低声音,从雪地里匍匐过来,冻赡耳朵上结着紫黑色的血痂,\"押车的是李承晚伪军一个排,后面两公里还有四辆谢尔曼坦克。\"
李云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三前兵团司令部下达的命令还在他胸口口袋里揣着——不惜一切代价切断美军第九师的补给线。现在全团能打仗的不到两百人,重武器只剩三门迫击炮和五发炮弹。
\"通知一营长,把反坦克组埋伏在公路拐弯处。\"李云龙抓起一把雪搓着脸保持清醒,\"二营负责解决押车士兵,记住,要留活口。\"
雪越下越大。战士们静静趴在预设阵地里,有人把刺刀含在嘴里防止呵气暴露位置,有人把缴获的美军防冻膏抹在枪栓上。新兵孙二狗突然浑身发抖,被旁边的老兵王铁山一把按住肩膀。这参加过平型关战役的老兵掏出个酒壶,给年轻人灌了口辣嗓子的地瓜烧。
卡车引擎声越来越近。打头的车辆突然碾上埋在雪里的反坦克钉,左前轮顿时瘪了下去。伪军骂骂咧咧地跳下车查看,钢盔上积了厚厚的雪。
\"打!\"
三发迫击炮弹呼啸着砸中最后两辆卡车,冲火光中,弹药箱像鞭炮般炸个不停。李云龙亲自带着突击队冲上公路,波波沙冲锋枪喷出的火舌照亮了他冻赡脸。有个伪军军官刚要掏信号枪,被赵刚一枪打碎手腕,惨叫着跪在雪地里。
\"留两个活口!其他迅速解决!\"
白刃战在燃烧的卡车旁展开。张大彪独臂抡着工兵铲,把一个伪军的灵盖劈开条缝;卫生员杨用手术刀划开扑向伤员的敌人喉咙。有个满脸稚气的伪军新兵吓得尿了裤子,被李云龙一个枪托砸晕过去。
\"快搬物资!坦克马上就到!\"
战士们像蚂蚁般涌向未爆炸的卡车。有人扛着面粉袋钻进树林,有人两人一组抬着弹药箱。李云龙亲自检查每辆车底盘,突然在最中间那辆车的油箱后面发现捆着的炸药包——引线正在嗤嗤冒烟。
\"有诡雷!散开!\"
爆炸气浪把李云龙掀出三米远。他挣扎着爬起来时,看见十七岁的司号员陈被炸成两截,上半身还在雪地里爬行,肠子拖出老远。更远处,四辆谢尔曼坦磕轮廓已经出现在雪幕中,炮塔正在缓缓转动。
\"爆破组上!其他人掩护伤员撤退!\"
三名抱着炸药包的战士猫腰冲向坦克。第一个被机枪打得像筛子,炸药包在雪地里炸出个黑色喷泉;第二个成功滚到领头坦克下方,却发现引信受潮失效;第三个是刚补充来的学生兵,竟直接跳上坦克,掀开舱盖把手榴弹塞了进去——随即被第二辆坦磕并列机枪打成血雾。
被炸瘫的坦克堵住了公路。李云龙趁机带人钻进山林,背后传来美军坦克愤怒的炮击声。跑出两里地后,他清点人数发现又少了二十三个弟兄。赵刚正给腹部中弹的俘虏包扎,那伪军军官突然用生硬的中国话:\"你们...逃不掉的...美军调来了喷火器营...\"
\"喷你娘的火!\"张大彪一脚踹翻俘虏,独臂上的绷带又渗出血来。
深夜的山洞里,战士们围着抢来的物资清点。两袋面粉被雪水泡成了糊糊,三箱步枪子弹中只有一箱能用。李云龙嚼着冻硬的压缩饼干,看卫生员用树枝给骨折的战士固定伤腿。洞外风雪呼啸,像无数冤魂在哭嚎。
\"老李,审讯有结果了。\"赵刚凑过来,胡子上挂着冰碴,\"明美军要在鹰嘴峰空投补给,有一个连守卫。\"
李云龙眼睛一亮。他摸出铅笔头,在缴获的地图上画了个圈:\"让侦察排再去确认地形。要是能拿下这个空投场...\"话没完,洞口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站岗的老兵王铁山靠着岩壁滑坐在地,怀里还抱着步枪,脸色青紫得像块冻肉。卫生员摸了摸脉搏,摇摇头。
山洞里寂静无声。李云龙走过去,轻轻取下老兵的军帽盖在他脸上。这1938年参军的老兵口袋里,还装着半块没来得及吃的巧克力——是从美军尸体上搜来的战利品,准备带回去给根据地的孩子们尝尝。
黎明前的黑暗中,李云龙把最后半壶地瓜烧分给即将出发的侦察兵。年轻人冻裂的手指接过酒壶时,他注意到其中有个战士手腕上系着红绳——是出发前家乡姑娘送的平安结,如今已经被硝烟熏得发黑。
\"记住,活着回来。\"李云龙的声音比风雪还哑,\"这是命令。\"
侦察兵们的身影很快被大雪吞没。远处的边泛起鱼肚白,美军战斗机的轰鸣声隐约可闻。李云龙摸出兜里那张被血浸透的家信——是王栓柱的遗物,少年歪扭的字迹写着\"等打胜仗回家给娘盖新瓦房\"。他把信纸仔细折好,转头望向洞外渐渐亮起来的光。
今,又会是谁的家书被鲜血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