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渐渐弱了下去,几场秋雨过后,景家老宅的房檐上爬满了枯黄的藤蔓。南柯抱着一摞装修图纸,踩着新交付的房子里还未清理的碎木屑,高跟鞋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在她肩头勾勒出金边,景川则戴着安全帽,拿着卷尺仔细丈量墙面,时不时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他们打算把这里装修好,南柯可以和孩子有个安身之处,其他的将来再打算。
“儿童房装双层床怎么样?这样既节省空间,孩子们也有更多玩耍的地方。北边的房间我们改成书房吧?” 南柯指着图纸,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景川抬头看向妻子,她因为忙碌而微微泛红的脸颊,比任何时候都动人,“好,都听你的。” 他伸手将南柯耳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语气里满是宠溺。橘子和橙子在一旁追逐嬉戏,清脆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为这个即将焕然一新的家增添了几分生机。
“那我们去选一个装修公司吧,不然你自己带着孩子怎么搞装修,过段时间我又要走了!” 景川心疼妻子,一把把她搂到怀里抱着。南柯笑着点点头,把图纸卷成筒状轻轻敲了敲景川的手背:\"知道啦,早就联系好三家公司,周末就去实地考察,或者你要是方便我们随时去。\" 她弯腰抱起玩累聊橘子,在孩子汗津津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斜斜照进来,在碎木屑上镀了层温暖的琥珀色。
“好,现在就去,老婆你有什么想法就告诉设计师,全听你的。” 景川宠溺地搂着南柯,两人又叮嘱了橘子橙子几句注意安全的话,才牵着手带着孩子离开新房。锁门时,景川还不忘回头又看了一眼,似乎已经能想象出这里未来温馨舒适的模样。 秋风卷着枯叶打了个旋,顺着敞开的窗钻进新房,轻轻掀起地上散落的图纸边角。南柯回头又看了眼这个承载着未来希望的空间,锁好门时,隔壁单元传来孩童的哭闹声,混着大人不耐烦的呵斥,被风撕成碎片。她下意识攥紧景川的手,却不知道,就在此时景喆家中,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正在上演。
此时的景喆家,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郑景母系着褪色的围裙,在狭的厨房里忙碌着,锅里的面条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客厅里,景喆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游戏音效震耳欲聋。
景喆家在老单元楼的四楼,楼梯间积着陈年的灰尘,扶手包浆的塑料皮裂成蛛网,每踩一步都能听见楼板深处传来的呻吟。防盗门的猫眼早就掉了,露出个黑洞洞的窟窿,钥匙插进锁孔时得左右摇晃三分钟才能拧开。
玄关堆着半人高的快递箱,都是景喆网购的钓鱼竿和饵料,泡沫碎屑粘在景母的布鞋底。客厅的碎花沙发套被烟头烫出十几个洞,其中一个还挂着半截没烧完的烟蒂,烟灰缸里的烟屁股已经溢出来,混着吃剩的外卖盒堆成山。墙角的立式空调罩着发黄的防尘布,布面被老鼠啃出月牙形的破洞,露出里面结满蛛网的散热片 —— 这个夏全靠台吱呀作响的落地扇续命,扇叶上的油垢能刮下两指厚。
景母的临时床铺搭在客厅飘窗上,铺着她从老宅带来的褥子,边缘已经磨出毛边。褥子底下压着皱巴巴的药盒,硝苯地平片和速效救心丸的铝箔板被压得变了形。厨房的瓷砖墙洇着深褐色的油污,水龙头滴着水,下方的接水盆里漂着几片发黄的菜叶。灶台上的铁锅结着焦黑的锅巴,旁边摆着半袋敞口的挂面,袋口爬着两只蟑螂。
景朵朵的房间门始终反锁着,门缝里塞着皱成团的校服,领口沾着不明污渍。景宇轩的书桌紧挨着客厅,铅笔刀在桌面上刻满歪歪扭扭的字,其中 \"爸爸\" 两个字被反复涂抹,黑墨汁浸透了三合板。阳台上晾着的校服三没动过,雨水打湿后又被晒干,留下一圈圈灰黑色的渍痕,像幅抽象的地图。
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三种味道:景喆身上的鱼腥味、外卖盒馊掉的酸腐气,还有景母熬中药的苦涩。落地扇把这些气味搅在一起,从早到晚在每个房间里打转。
突然景朵朵摔门而出,书包带在她身后晃荡,景宇轩缩在角落,咬着笔头对着作业本发呆。景宇轩作业本上的数字被橡皮擦出破洞,铅笔芯突然 \"啪\" 地折断,尖锐的断裂声惊得他肩膀一颤。景喆的游戏角色在屏幕里发出胜利欢呼,声浪盖过了景母关火时煤气灶的 \"咔嗒\" 声,厨房飘来的焦糊味混着泡面香精,在闷热的空气里发酵成令人作呕的酸气。
景宇轩心翼翼地把断成两截的铅笔放进铁皮文具盒,目光偷偷瞥向沙发上的父亲。景喆突然对着手机爆发出一阵狂笑,震得茶几上的泡面碗跟着颤了颤,溅出的汤汁滴在景宇轩刚写好的作业纸上,晕开深色的污渍。他咬着嘴唇,伸手想去擦,却不心碰倒了文具盒,橡皮和卷笔刀噼里啪啦滚落在地,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响。
景宇轩蹲下身捡拾文具的手微微发抖,他不敢发出太大声响,生怕又招来父亲的责骂。就在这时,厨房传来景母打翻调料瓶的声响,玻璃碎裂的脆响在房间里炸开,景喆终于不耐烦地抬起头,皱着眉骂了句 “烦死了”,又将注意力转回手机屏幕。景宇轩攥着滚到脚边的橡皮,指甲深深掐进橡皮柔软的身体里,却怎么也压不下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景宇轩把文具重新收好,作业本上被汤汁浸湿的地方变得皱巴巴的。他望着满是狼藉的桌面,又看了看沉浸在游戏世界里的父亲,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窗外的色渐渐暗下来,最后一丝余晖也被乌云吞没,屋内的压抑感愈发浓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景宇轩的视线扫过房间里的每一处角落,破损的墙面、杂乱的摆设,还有父亲那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他多希望这个家也能像南柯婶婶家那样,充满温暖和希望,可现实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喆,你好歹出去找份工作吧,总不能一直这样……” 景母擦着手从厨房出来,话还没完就被景喆打断。“找什么工作?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景喆头也不抬,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再了,您不是来了吗?孩子和家里的事有您操心,我还瞎忙活什么?”
景母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她想起南柯当初的话,心里一阵刺痛。这些年,她确实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景喆身上,对景川一家一点没尽心也没出力更是没给景川的孩子花过一分钱,倒是景喆的两个孩子从她就没断过他们的零花钱。如今,景喆依旧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而她也早已没有帘年的力气。
夜幕降临,南柯和景川带着孩子回到家,南柯很麻利的就做了一桌子饭菜。热气腾腾的饭菜香气四溢,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温馨的氛围驱散了一的疲惫。而景喆家的餐桌上,只有冷掉的面条和景母孤独的身影。景朵朵和景宇轩随便扒拉了两口就回了房间,景喆则拿着鱼竿,准备去河边夜钓,“妈,我晚上不回来了,您不用等我。” 门 “砰” 的一声关上,景母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月光洒在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照着截然不同的两家人。未来的路还很长,景家的故事,也还在继续书写着,只是这轨迹,早已在不经意间分道扬镳,朝着不同的方向延伸开去。这两家饶生活像是被命运贴上了不同的标签,一个在希望中搭建未来的蓝图,一个在破败中苟延残喘。而这景喆家的困顿,从屋子的每个角落都能窥见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