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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家老宅的吊扇在头顶发出恼饶 \"咯吱\" 声,叶片搅动着凝滞的空气,却驱赶不走盛夏的黏腻。景母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被她叫过来开家庭会议的众人。景川坐在八仙桌另一侧,指间无意识摩挲着杯沿的茶垢,余光瞥见母亲鬓角新添的白发。空气里漂浮着老房子特有的霉味,混着南柯刚剥的荔枝甜腻气息,在吊扇搅动下愈发让人窒息。八仙桌上的搪瓷缸里,凉茶表面浮着几片蔫黄的茶叶,随着吊扇的晃动轻轻打着旋。

\"我打算搬去喆那儿住。\" 景母突然开口,声音像块浸了水的棉布,沉甸甸地砸在木质地板上,\"两个孩子没了妈,总不能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她话时始终盯着自己的手,仿佛不敢看儿子景川的眼睛。南柯将剥好的荔枝放在搪瓷缸边,指尖残留的果香与凉茶的苦涩气息缠绕,她望着景母布满老年斑的手背,突然想起自己孩子生病时,老人总\"孩子皮实,扛扛就过去了\"。此刻老人话语里的关切,像块突然落下的热炭,烫得人心口发疼。

角落里,十七岁的景雯正低头刷手机,刘海遮住了她眼底的厌烦。九岁的景宇轩缩在姐姐身边,用蜡笔在墙上胡乱涂鸦,画中扭曲的人物张牙舞爪,像是在宣泄着什么。景喆坐在墙角的马扎上,膝盖不自然地绞着工装裤裤脚。他偷偷抬眼,目光先落在南柯身上 —— 弟妹正低头给橘子剥荔枝,指甲在果肉上掐出的月牙痕;又瞥向自己的孩子,发现景雯在听到奶奶的话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景宇轩更是用力折断了手中的蜡笔,\"啪\" 的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妈,您不是关节不好吗...\" 景川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克制的沙哑,\"大哥家住在四楼,没电梯...\" 话没完就被景母打断:\"爬楼能锻炼身体!我一少出来几次,\" 老人突然提高嗓门,惊得趴在窗台上的蝉猛地振翅,\"你爸走了,这个家总得有人管!\"景川的话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又迅速归于平静。

景雯突然嗤笑出声,手机屏幕幽蓝的光照在她紧绷的下颌,\"早干嘛去了\"的嘟囔声虽轻,却在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可闻。景宇轩的蜡笔在墙上划出刺耳的长痕,碎屑簌簌落在景喆脚边,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将头埋得更低,工装裤膝盖处被绞出的褶皱像凝固的波浪。景母执意搬去照顾景喆孩子的模样,这次召开家庭会议就是个幌子,她心意已决又何必搞形式,他突然觉得这盛夏的闷热里,藏着某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悲凉。

南柯的手指在荔枝汁里顿了顿,黏腻的甜香混着吊扇扬起的灰尘钻进鼻腔。她想起三年前自己坐月子,景母以她身体不好 为由选择漠视,除了生产那再没有去过,两个孩子出生到现在更是没管过一次,甚至把他们赶出景家。此刻老人起 \"管景喆孩子\" 时灼灼的目光,像根细针扎在她心口,然而她却笑着:\"想去就去吧,景喆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何况这么些年不都是婆婆帮着拉扯着大哥一家吗?将来婆婆养老也只能依靠大哥呀!\"景母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什么,最终只是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南柯的笑意还僵在脸上,将荔枝肉碾出细密的汁水,混着酸涩的果核在瓷缸边缘晕开深色痕迹。景川看着妻子的模样,喉咙像是被潮湿的棉絮堵住,此刻屋内压抑的气氛像极了盛夏盖棉被般难受!南柯垂眸望着指尖凝结的荔枝黏液,突然觉得这黏腻触感像极了这个家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她不动声色地用帕子擦拭掌心,余光扫过景喆局促的模样,想起大嫂去世后,景家众人对这对孤儿寡母不冷不热的态度,此刻景家竟显的凄凉。

景喆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发现弟妹剥好的荔枝正滴着汁水,却始终没放进嘴里。他慌忙低头,视线落在自己磨破的皮鞋上,鞋跟处还沾着上次在殡仪馆摔碎的相框玻璃碴 —— 那是王月唯一一张穿婚纱的照片。余光中,他看到景雯将手机重重摔在沙发上,起身往门外走去,景宇轩赶紧跑着跟在姐姐身后,关门时的力道大得让门框都跟着震颤。

他不禁思索着南柯的话里有话,是哪个意思...

\"南柯得对。\" 景川突然伸手按住妻子冰凉的手背,掌心的汗洇湿了她腕间的翡翠镯子,他这话时已经明白南柯的意思,盯着母亲鬓角的白发,想起父亲在的时候总他, \"多担待你哥\",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虎口。

景母的表情松动了一瞬,随即又板起脸:\"我养老的事再吧。\" 她站起身,似乎什么都不在意。\"我今晚就收拾行李,喆你明开车来接。\" 转身时,藏青色的裤脚扫过南柯脚边矮凳盘子里的荔枝核,果肉残渣黏在地板上,像滴未干的泪。南柯望着满地狼藉的荔枝核,想起景母对景喆孩子脱口而出的关怀,与自己孩子曾遭受的冷遇形成刺痛的反差。

她深吸一口气,将酸涩的情绪咽回心底,起身收拾起八仙桌上的搪瓷缸,凉茶表面漂浮的蔫黄茶叶随着动作晃出细碎的涟漪,仿佛这个家庭永远无法平息的暗流。 南柯将搪瓷缸放进厨房水槽,冰凉的瓷壁贴着掌心,水珠顺着缸沿蜿蜒而下,滴落在她浅色的围裙上。她望着水槽里残留的凉茶污渍,突然想起景喆刚进门时,工装裤膝盖处还沾着工地的水泥灰,而景母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孙子孙女身上,连句寒暄都吝啬给予。

蝉鸣突然尖锐起来,景川望着母亲蹒跚的背影,眼睛里盛满了失望!母亲真的一如既往......南柯的手指轻轻反扣住他,掌心的温度让他回过神 —— 妻子正望着景喆,目光里有同情,也有未出口的委屈。而门外,景雯和景宇轩的窃窃私语顺着门缝飘进来:\"是照顾我们,以前怎么没见这么上心...\"

景川站起身,拍了拍景喆发颤的肩膀,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在自己大哥面前什么,现在也许将来他们都有隔阂了。后者慌忙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感激,却在触及南柯的瞬间迅速躲开。墙角的老式座钟突然敲响三点,钟声里,景母收拾行李的动静从房间传来,与孩子们的笑闹交织,像极了这个千疮百孔的家,永远在裂痕里勉强拼凑着团圆,而有些隔阂,早已在无声中悄然生长。

南柯轻叹一声,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荔枝核,果肉的甜腻气息在指尖萦绕不散。她将残渣丢进垃圾桶,金属桶壁发出沉闷的回响,像是这个家庭所有未出口的委屈与不满,都被锁进了黑暗的角落。窗外的阳光依旧刺眼,却照不进这满屋的阴霾,唯有吊扇还在不知疲倦地转动,搅起一地的尘埃,也搅乱了每个饶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