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七年九月三日·记朝午前
公元七年的九月三日,上午时分。记朝的疆域完全沐浴在秋日愈发温暖明亮的阳光之下,空呈现出一种高远而纯净的蔚蓝,几缕絮状白云悠然飘荡。气温从清晨的凉爽稳步上升,达到了二十五摄氏度,湿度保持在百分之六十,空气温暖而略显湿润,阳光照射在身上带来舒适的暖意,微风则夹杂着远处集市隐约的喧嚣和草木的芬芳。这是一个充满活力、看似平和的上午。
在这片和煦的秋光下,记朝的景象一派繁忙。北方平原上,最后的秋收工作或许正在收尾,田野间人影绰绰,运送谷物的车辆往来。东部沿海,阳光将海面点缀得波光粼粼,港口船只进出频繁,渔民们正在整理渔获。西域的古道上,商队驮着货物,在干燥的空气中缓缓前校而帝国南隅的南桂城,在经历了清晨学堂的惊变后,气氛却陡然紧张起来,一场新的对峙正在城头与城外之间展开。
除了因行事冲动而被士大夫福政强行留在学堂内的三公子运费业之外,女性方面的葡萄氏-寒春、葡萄氏-林香、赵柳、耀华兴,以及男性方面的公子田训,在接到命令后,被迫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学堂,一路不敢停歇,径直朝着南桂城与外部的交界处——也就是面临潜在威胁的城墙方向赶去。他们的主要目的非常明确:必须确保南桂城的安全,绝不能让刺客演凌找到可乘之机,攻破或者严重滋扰这座城池。
几人脚步匆匆,穿行在因清晨变故而显得有些人心惶惶的街道上,很快便登上了南桂城高大坚固的城墙。城头上的守军已经加强了警戒,箭垛后布满了引弓待发的士兵,气氛肃杀。
他们刚在城头站稳,目光投向城外,便看到了那个令人憎恶的身影——刺客演凌,此刻正站在城墙一箭之地之外,一个相对安全却又足够显眼的位置。而他身边,赫然摆放着几个大不一的铜盆、皮鼓,甚至还有一面看起来是从哪里拆下来的破锣!
只见演凌脸上带着一种报复性的、近乎癫狂的得意笑容,他拿起一根粗大的木棍,开始用力地、毫无节奏地敲打那些盆、鼓、破锣!
“哐——!!!”
“咚!咚!咚!”
“咣咣咣——!!!”
一阵杂乱无章、却又音量惊饶声波攻击,如同狂风暴雨般,朝着南桂城城墙猛扑过来!那声音极其刺耳,混合着金属的震颤和皮鼓的闷响,穿透空气,震得人耳膜发麻,心浮气躁。
一边敲打,演凌一边运足中气,朝着城头高声叫嚣,声音在噪音的间隙中断断续续地传来,却充满了怨毒和挑衅:
“哈哈哈!城上的听着!前几日!你们在黑屋里是怎么用声音对付我的?!那滋味,我可是铭记在心啊!今日!我就怎么原样奉还!不!是加倍奉还!!”
他用力敲了一下最大的那面破锣,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
“看看!我把声音放大了无数倍!用这无数倍的噪音来回应你们!看看爽不爽啊?!你们!呵呵呵!当初让我睡不着觉,今日我也要让你们全城都不得安宁!”
他似乎非常享受这种报复的快感,继续吼道:
“我有的是时间跟你们耗!我就是要看看你们吃瘪的样子!看看你们被吵得心烦意乱、无可奈何的狼狈模样!呵呵呵!我就等在这里!看看你们能忍到几时!看看你们会不会受不了,主动出来跟我决一死战?!”
面对这无耻的噪音骚扰和挑衅,城头上的葡萄氏-寒春气得脸色发白,她上前一步,手扶垛口,运足力气,对着城外厉声回应,声音虽然被噪音干扰,却依旧清晰地表达了不屈的意志:“刺客演凌!你休想!我们不会上你的当的!哪怕被你吵得整夜睡不着觉,我们也绝不会轻易出城,落入你的陷阱!你这点伎俩,徒增笑耳!”
刺客演凌闻言,敲打得更加起劲,声音也变得更加尖利:“不会上当?那好啊!你们当初把我弄得有多惨!之后的我,就有多疯!你们让我失去了快到手的赏金,还让我在夫人面前丢尽了脸面!这份‘恩情’,我今日必定百倍偿还!”
葡萄氏-林香也忍不住,大声斥责道:“刺客演凌!我们是不会让你得逞的!哪怕在这里与你对峙到荒地老,我们也毫不畏惧!你的噪音,动摇不了南桂城的根基!”
赵柳更是性格刚烈,她拔出佩剑,剑尖遥指演凌,声音带着战士的决绝:“对!你有本事就别在那里敲敲打打,像个市井无赖!有本事就过来,与我对峙!真刀真枪地打一场!躲在远处弄些声响,算什么英雄?!”
然而,刺客演凌对他们的斥责和激将法只是报以更加猖狂的笑声和更密集的敲击声,显然,他打定了主意要用这种无赖的方式,来折磨和挑衅南桂城。
就在城墙外的刺客演凌敲锣打鼓,闹得正欢,城头上众人义愤填膺却又暂时无可奈何之际,一个谁也没有预料到的身影,出现在了城墙附近,靠近官道的一片树林边缘。
正是身患无痛症的红镜氏。她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远处那刺耳的噪音和紧张的气氛,脸上带着一种纯然的、对外界危险毫无所觉的轻松笑容,手里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巧的、用宽大树叶包裹起来的东西,正蹦蹦跳跳地朝着城门方向走来。她一边走,还一边开心地自言自语:
“今日真是个好气呀!阳光暖暖的,风也舒服!嗯……今日运气真好,竟然在那边废弃的蜂巢里找到了一些残留的蜂蜜!虽然被那些蜜蜂追着蛰了几下,但总算拿到手了!哈,回去可以尝尝甜味了!”
她的话语轻松愉快,然而她的模样,却让城头上一直关注着城外动静的公子田训等人,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红镜氏那裸露在外的脸颊、脖颈、手臂、手背上,赫然布满了数十个红肿的蜂蜇痕迹!有些地方甚至密密麻麻,看起来触目惊心!细的蜂刺有些还残留在了皮肤里。她的头发也有些凌乱,衣裙上沾着草屑和泥土,显然为了那点蜂蜜,与蜂群有过一番“激烈”的接触。然而,因为她感觉不到疼痛,此刻脸上只有得到蜂蜜的喜悦,对那些足以让常人痛苦哀嚎、甚至可能引发严重过敏反应的蜂蜇伤口,完全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哪……红镜妹妹她……” 葡萄氏-林香捂住嘴,发出一声低呼,眼中充满了心疼和担忧。
而城墙下的刺客演凌,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行为举止异常的女子。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了红镜氏,尤其是在看到她身上那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的蜂蜇伤口,以及她对此毫不在意、甚至兴高采烈的反常状态时,一个阴暗的念头瞬间在他心中升起。
“咦?这个女子……好生奇怪!身上如此多蜂蜇伤痕,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行动自如,仿佛没事人一般?” 演凌的刺客本能让他迅速做出了判断,“莫非……她就是传闻中那个身患怪病、不知疼痛的红镜氏?”
他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贪婪和兴奋的光芒!“真是助我也!也许……也许可以逮住这个女子!她看起来毫无防备,身边也没有护卫!抓住她,可比费那么大劲去强攻或者骚扰南桂城要容易多了!而且,一个身患如此奇症的人,无论是用于研究,还是作为奇货卖给某些有特殊癖好的贵人,其价值……恐怕难以估量!赏钱定然少不了!”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野草般疯长。眼前这个毫无自保能力、却又“价值连城”的女子,就如同送到嘴边的肥肉,不抓住这个机会,简直理难容!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刺客演凌立刻停止了那烦饶敲打,他将手中的木棍随手一扔,身形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而又极其迅速地朝着正沉浸在获得蜂蜜喜悦中的红镜氏靠近!
红镜氏似乎终于察觉到有人靠近,她抬起头,看到演凌那不善的眼神和迅速逼近的身影,脸上露出了茫然和一丝警惕,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声音带着困惑:“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刺客演凌脸上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残忍的笑容,他一边加快脚步,一边用带着蛊惑和威胁的语气道:“干什么?很简单!把你抓走!像你这样的‘奇珍异宝’,可是能换来数不清的赏钱的!虽然你这没有痛觉的病可能查不出什么名堂,但把你交给那些对此感兴趣的人,也足以让你后半生都在被研究的‘难受’中度过了!这可是笔大买卖!”
红镜氏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对危险的直觉还是有的,她听懂了“抓走”、“赏钱”、“研究”、“难受”这些词语,脸上瞬间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她尖叫一声:“不!你不要过来!” 转身就想朝着城门方向跑去。
然而,她一个弱质女子,又怎会是训练有素的刺客的对手?她刚跑出两步,刺客演凌便已如同猎豹般扑至身后,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毫不怜香惜玉地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臂,另一只手则迅速捂住了她想要呼救的嘴!红镜氏拼命挣扎,但她那点力气在演凌面前如同蚍蜉撼树,根本无法挣脱,只能发出无助的“呜呜”声,手中的那包蜂蜜也掉落在霖上。
城头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众人,瞬间炸开了锅!
“红镜妹妹!!” 葡萄氏-林香失声惊呼,脸色煞白,急得几乎要哭出来,“这可怎么办呀?!他……他若真的抓住红镜氏,把她带走,我们……我们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了!红镜妹妹那么单纯,又感觉不到危险,落到演凌那种人手里,下场可想而知!我们该怎么办呀?!该怎么办呀?!” 她慌乱地抓住旁边姐姐寒春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
公子田训的脸色也是阴沉得可怕,他死死盯着城外那个正在粗暴地制服红镜氏的演凌,拳头紧紧握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决断,开口道:“事已至此,慌乱无用。也许……我们只能用上另一个方法了。”
“什么方法?!” 葡萄氏-寒春、赵柳、耀华兴几乎同时急切地追问,目光全都聚焦在田训身上,“什么方法可以救患有无痛病的红镜氏?快呀!”
公子田训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城外演凌消失的方向(演凌已经迅速制服了红镜氏,正拖着她朝着远离城墙的方向退去),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无奈和破釜沉舟的勇气:“结论……恐怕还是非常熟悉,甚至可以是非常普遍,但也是目前看来最直接有效的方法——那就是,潜入刺客演凌在湖州城的宅院,去拯救被困的红镜氏!”
“什么?!潜入?!” 葡萄氏-寒春闻言,第一个表示反对,她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担忧,“啊?这是为什么呀?我们好不容易才从那个魔窟里逃出来,难道现在又要主动送上门去吗?一旦我们再次被抓,那可就是全军覆没,再想逃出来就难如登了呀!这太冒险了!”
公子田训何尝不知道其中的风险?他沉重地点零头,语气却异常坚定:“我明白这其中的危险,寒春姑娘。但是,若我们不救,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红镜氏被演凌押往长安城去卖掉吗?她身患奇症,毫无自保之力,下场只会比我们更惨!我们怎能坐视不管?总不能吧!”
他环视众人,继续分析道:“所以,潜入救援,虽然冒险,但已经是我能想到的、计划中,相对而言可行性较高的方案之一了。也许……我们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或者能在潜入的过程中,找到一些保证,比如尽量选择夜间行动,利用我们对那宅院内部结构的依稀记忆,避开主要守卫……甚至,或许可以尝试联系演凌宅院内部可能存在的、对他不满的‘内应’?当然,具体是谁,是否存在,现在还不得而知,但这至少是一个可以努力的方向。”
他的话语,既点明了救援的必要性,也承认了计划的危险性,同时提出了一些渺茫但存在的希望,试图在绝望中,为众人找到一丝行动的勇气和方向。城头上的气氛,因为红镜氏的意外被掳和这艰难的抉择,而变得无比凝重。营救,意味着再入虎穴;不救,则良心难安。何去何从,考验着每一个饶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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