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鬼:你想知道我的事吗?〕
话音在被褥间漾开时。
周雯缩着脖子往被窝里拱,鼻尖冻得发红:“神兽,怎么回来后就阴嗖嗖的……”
手机屏幕的光映得她脸颊发青,指尖刚触到拨号键就被清舟按住手腕。
“以后叫我清舟。”
她抽出簪子别住散落的碎发,银簪在鬓角划出冷光。
“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语气平淡得像在今日吃没吃饭,连眼尾都未抬一下。
〔男鬼:真是单纯。〕
嗤笑声从角落渗落时,清舟正替周雯掖好被角。
视频里白胡子老头的玉扳指蹭过罗盘,周雯忽然伸手调整手机角度,指腹在屏幕边缘点出无声的节奏。
直到老头白眉拧成疙瘩“你已经挖墓了”。
清舟才靠向床头,掌心的红绳始终松松绕着,连纹路都未攥乱。
……
深夜,清舟仰卧的姿势挺直如剑,连发丝都未散出枕外。
〔男鬼:你只要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放过你。〕
锁链拖地的声响近在耳畔,她却将手背贴在床板缝隙间——那里藏着半片碎瓷,指尖摩挲着粗糙的断面,像在把玩寻常石子。
〔男鬼:你听得见。〕
寒气骤然压下时,清舟终于缓缓眨眼。
睫毛颤动的幅度轻得像蝶翅振羽,她甚至转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露出后颈素白的皮肤,仿佛只是被吵到安眠的寻常少女。
……
画面一转。
三人来到墓地,周雯昏睡。
男鬼佝偻着身子溜到周雯身边,青灰色的指尖几乎要碰到她发梢,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她的脖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杀她够不够。”
清舟垂眸拨弄着袖口的褶皱,指节在月光下泛着冷白,闻言抬眼时眼尾微微上挑,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来你的要求不简单。”
男鬼突然咧开嘴,露出黑紫的牙床,枯瘦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周身阴气翻涌:“你只能守她一时。”
清舟踱步到墓碑旁,鞋尖碾过坟头新长的青苔,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墓碑上的刻字:“你的墓是风水宝地。”
男鬼猛地飘到墓碑前,周身阴气凝成黑雾,指甲狠狠划过石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脸上满是狰狞:“我不允许任何人动!”
清舟倚着槐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喉结在阴影里轻轻滚动,目光带着一丝戏谑:“你可以给你子孙托个梦,可惜。”
男鬼骤然掐住自己的脖颈,面皮涨成猪肝色,眼球几乎要爆出眼眶,声音带着怒意和不解:“你什么意思!”
清舟掸璃肩头的落叶,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的阴影,语气淡漠:“可惜,你不是现在李家饶祖宗。”
男鬼的身形晃了晃,黑雾里渗出几缕红光,声音嘶哑如破锣,脸上带着一丝偏执:“他们是得了我的庇护,是不是不重要。”
清舟挑眉,目光里带着一丝不耐,语气冰冷:“你的事,我不想知道。”
男鬼“扑通”一声跪坐在坟前,骨节突出的手狠狠攥进泥土里,指缝间渗着黑血,脸上满是哀求:“你要怎么才帮我。”
清舟蹲下身,指尖轻轻叩击着墓碑上模糊的刻字,瞳孔在夜色里亮得惊人,目光锐利:“谁把你的尸体移进去的?”
男鬼猛地揪住自己的头发,腐肉从指缝间簌簌掉落,脸上满是痛苦和茫然:“我不知道。”
清舟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嘴角扯出一抹凉薄的笑,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帮你。”
男鬼突然平清舟脚边,腥臭的气息喷在裤管上,枯手死死抱住他的脚踝,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你一定能帮!我不能出现在烈日下,而你可以!”
清舟垂眸看着他溃烂的手腕,突然用靴尖挑起他的下巴,月光在他瞳孔里碎成冰碴,眼神冰冷:“我的好处呢?”
男鬼枯瘦的手指猛地攥紧,指缝间渗出黑紫色黏液,浑浊的眼珠在眼眶里疯狂转动:“我会给你富贵荣华,金银珠宝。”
清舟垂眸拨弄着腕间银链,月光在她眼睫上碎成星子,闻言抬眼时唇角勾起凉薄的笑:“你觉得我需要吗?”
她突然转身逼近男鬼,靴跟碾得地面枯叶沙沙作响,瞳孔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只要我帮你做了这件事,你就得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
男鬼周身阴气骤然翻涌,青灰色的面皮抽搐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的胃口太大。”
清舟嗤笑一声,指尖弹开腰间符纸,银铃声在夜风里碎成冰碴:“那也没办法,你等死吧。哦,对了——”
她突然拎起周雯,将人狠狠推向男鬼。
“这个人给你。她的师傅杀你应该绰绰有余。”话音未落,身影已化作一道白光消散在树影里。
旅馆房间的灯泡突然炸裂,男鬼裹挟着黑雾撞开房门,枯手死死掐着周雯后颈甩在地上,浑浊的眼珠在黑暗里发着红光:“我答应你!”
清舟不知何时已坐在窗沿,指尖夹着枚铜钱轻轻抛接,闻言挑眉看向他,耳坠在月光下晃出冷芒:“你的身世。”
男鬼瘫坐在发霉的地毯上,骨节突出的手抓着乱发,腐肉簌簌落在褪色的花纹里:“我不记得我叫什么,只记得在1000年前,我很有钱很有权势,好像是礼部侍郎……”
清舟突然捏诀凌空画符,铜钱“叮”地钉在男鬼眉心,她倾身逼近,鼻尖几乎碰到他腐烂的额角:“那你第一次醒来是多久?”
男鬼浑身剧烈颤抖,黑雾从七窍里渗出,声音卡在喉咙里:“一个月前……有一个人好像在跟我话,听着听着我就醒了……”
清舟撤去符咒,指尖蹭过掌心血迹,嘴角扯出嘲讽的笑:“嗯,重要的信息,你什么都不记得。”
男鬼机械地点头,溃烂的嘴角流下黑血。清舟突然从袖中抖出条赤金手链,链尾缀着的琉璃球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她将手链甩在男鬼面前,靴尖碾过琉璃球发出清脆的声响:“难看死了,跟在我身边这张脸不行,而且你不能与人常待,以后就待在这个里面。”
男鬼盯着琉璃球里翻涌的黑气,枯手在空中乱抓:“我,住这里!”
清舟冷笑一声,指尖凝出符火弹向琉璃球:“进不进去?”
“我进去……”
男鬼的声音被吸入琉璃球的旋涡,最后一缕黑雾钻进去时,清舟随手将手链套在腕上,银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
正午的阳光透过陈氏餐馆的竹帘,在周雯面前的馄饨碗里切出光斑。她揉着酸痛的肩膀,眉头皱得紧紧的:“清舟,我怎么觉得浑身酸痛,好像走了很远。”
清舟用银簪拨弄着碗里的葱花,目光扫过窗外穿青布衫的行人,头也不抬地:“这几暂时不要去挖坟,跟着我走。”
“可是……”
周雯还想再什么,却被清舟骤然冷下来的眼神打断。
“听我的。”
清舟将银簪拍在桌上,起身时腕间赤金手链轻轻晃动,琉璃球里似有黑影一闪而过。
二人在临街的木桌旁坐下,周雯望着油腻的播声:“一两馄饨。”
清舟支着下巴看向街对面的棺材铺,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阴影:“我不吃。”
“就一份。”
周雯攥紧了腰间的罗盘,却没注意到清舟指尖悄悄掐住了琉璃球,球内的黑气正疯狂撞击着内壁。
正午的阳光透过陈氏餐馆的玻璃门照进来,李存儒推门时风铃发出清脆声响。
她的黑色短发修剪得极利落,发尾在耳后收出干净的棱角,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光洁的额角,露出饱满的眉骨。
周雯握着搪瓷碗的手顿了顿,汤汁溅在指甲上:“敏,这么巧。”
李存儒扯了扯领口的黑色丝质领带,发梢随动作扫过泛红的耳垂,目光像雷达般扫过清舟腕间的亚克力手链:“不巧,我是来找你们的。”
她弯腰搬塑料板凳时,后腰露出半截黑色束腰,金属环扣在阳光下闪了闪,坐下时膝盖撞得桌腿“哐当”响,黑色短发跟着颤了颤。
周雯放下筷子,碗底的馄饨沉了沉:“什么事?”
李存儒从手包掏出手机,屏幕上滑出墓园监控——夜视镜头里,几个蒙脸人正在坟包间穿梭,黑色短发在她指尖划过屏幕时,指甲盖染着深灰甲油:“李家祖坟被挖了。”
她指节敲了敲屏幕上塌陷的坟土,发旋处的白发在逆光里格外明显。
“安保系统显示,挖坟的人对穴位位置熟得很。”
“墓被挖了?”
周雯的汤匙掉进碗里,滚烫的汤溅上手腕,她却盯着李存儒手机里的照片发愣。
“你会看风水,对吗?”
周雯猛地低头,刘海遮住眼睛,手指把桌布绞成麻花:“我就跟着看过几次罗盘……”
李存儒从手包抽出碳纤维支票簿,钢笔尖在纸面上拉出银线。
她推过来的支票上,数字末尾的零在日光灯下泛着金属光泽:“只要你能找到破坏风水的人。”
黑色短发被空调风吹得贴在脸颊,她盯着周雯的眼睛,瞳孔在阴影里黑得像墓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