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气结。
他揉了揉额角,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索性敛了神色,冷淡道:“你出生得晚,没见过太子,更未见过太傅,不知道他也不为怪。”
六皇子规规矩矩站在一旁,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二皇兄,你快,那个段……段太傅,很厉害么?”
“当然,”二皇子道,“他曾是父皇最倚重的大臣,不然怎会成为太子的老师。”
他到这儿,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忿。
父皇总是这样,把最好的都给了太子,太子活着的时候,他们这些做儿子的,没一个享到好处。
不过转念一想,太子早已故去,恐怕连骨头都烂成了渣,二皇子又愉悦起来。
他点点亲随送来的书信,耐心解释道:“段寒山致仕以后,带着家人隐居在平安城,后来他收了陆停舟做弟子,也算是陆停舟的造化。”
“原来如此。”六皇子琢磨了一下,“那么陆大人岂不就是太子的师弟了?”
“皇族子弟,岂可与平民相提并论,”二皇子正色,“六弟,正如你出生皇家,难道走在街上,也要与路边的乞丐称兄道弟不成?”
六皇子挠头:“乞丐倒是不会,但民间藏龙卧虎,若真遇上有真有本事的,我也不妨折节下交。就像二皇兄你,不也常与京中的文人才子交往么?”
二皇子瞥他一眼:“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外面的人都这么呀,”六皇子道,“二皇兄在文人之中素有才名,我那还看人写诗夸你呢。”
二皇子轻笑一声。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本宫结交之人皆出自名门,若当真寻乡野村夫为友,岂不空掷光阴,贻笑大方。”
“是么?”六皇子仍是一脸困惑。
“与你这些你也不明白,”二皇子道,“你今日怎不去工部瞧瞧?本宫尚有要务处理,怕是没空陪你。”
“二皇兄什么呢,父皇命我跟着您学东西求长进,我可不敢乱跑。”六皇子道。
二皇子无奈看他一眼:“那你便坐回去,本宫还要看信。”
“好好好。”六皇子磨磨蹭蹭坐回原位。
二皇子这才得暇,打开信纸细读。
看罢,他沉思片刻,正要唤亲随进来,甫一抬头,就见六皇子托着脸颊,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骇了一跳,脱口道:“你看着本宫做甚?”
六皇子赞叹:“我在想,二皇兄真是厉害,什么消息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二皇子默然:“本宫辅佐父皇处理政务,这些消息自然最先送到我这儿,等你……”
他顿了顿,将后半句话咽下,改口道:“给你的那本卷宗可已看完?若是看完了,这儿还樱”
六皇子托着下巴的手一滑,磕在桌沿。
“哎呀,我手疼!二皇兄,你让我歇会儿。”
二皇子轻哼一声:“不许偷懒,否则我告诉父皇去。”
完,他对六皇子不禁又轻视了几分。
似这般偷奸耍滑嬉皮笑脸,哪有半点人君的模样,他之前对他诸多提防,倒是想太多了。
“父皇近日又不大爽利,你若不想看卷宗,就去宫里看看他老人家,陪他话。”二皇子和颜悦色道。
六皇子眼睛一亮,随即黯然:“他骂我偷懒怎么办?”
“你就是我让你去的。”二皇子道,“昨日我得了一盒上等鹿茸,你给父皇送去。”
六皇子撇嘴:“太医署什么好药没有,只送鹿茸,父皇怕是瞧不上。”
“重在心意,”二皇子挥挥手,“别耽搁了,快去吧。”
六皇子想了想,终于起身:“那我先进宫了,二皇兄,您可别乱走,一会儿回来我还要继续向您请教呢。”
二皇子无言:“好,本宫知道了。”
六皇子一走,亲随立即闪身进屋:“殿下。”
二皇子沉下脸:“立刻飞鸽传书去永乐县。”
两日后,池依依与陆停舟拜别段寒山,离开了平安城。
二人并未急于返京,而是继续南下,前往永乐县。
酉初时分,两人来到永乐县城郊。
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骑着一匹枣红马,立在道旁极目远眺。
眼看陆停舟二饶马车驶近,汉子焦急的神情一松,迎了上去。
“可是陆大人?”汉子在马上抱拳。
坐在车辕上的陆停舟摘下斗笠:“陈安?”
“正是在下!”汉子看清他的脸,激动万分,“在下收到陆大人传信,已在慈候多时。”
陆停舟点点头:“我找你是为打听曹方生前之事。”
“在下猜到了。”陈安四下望了眼,“此处不便叙话,还请大人随我来。”
他骑马在前带路,将陆停舟领到一处僻静的茶摊。
茶棚底下只有摊主一人,陈安对他打了个手势,摊主远远避开。
陆停舟将马车停在茶棚边上,与池依依一同下了马车。
两人走进茶棚,只见陈安一手拿着茶碗,一手提着茶壶走了过来。
“摊主是我至交,我们话的时候,他会在外面把风。”陈安将三个茶碗摆在桌上,冲入热茶,“永乐县没什么好茶,两位权当解渴。”
他话办事极为利落,足见是个爽快人。
面对这样的人,陆停舟没卖关子,开门见山道:“我在平安城遇见了曹方的遗孀和他儿子。”
“他们去了平安城?”陈安讶然,“万夫人还好吗?”
“不好。”陆停舟道,“听她被逼得离开了永乐县,此事你可知晓?”
陈安静了静,黯然一叹。
“那几日在下去了外地办差,等我回来时,曹家已经没人了。”
“万夫人,你曾经提醒过她,曹方得罪过柳县令。”陆停舟盯着他道,“你从何而知?”
陈安避开他的视线,看着面前的茶碗,神情纠结。
“不瞒陆大人,在下与曹都头相交莫逆,那段日子,他暗中调查柳县令,旁人不知,我却是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陆停舟问。
陈安默然片刻,忽然端起面前的茶水,一口饮尽。
“具体查了些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有一点我很确信——”
他忽然抬眼:“柳县令很不高兴!”
话音未落,茶棚顶上忽地一响,几条人影从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