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上方,山石崩塌的刹那,所有人都骇然失色。
“池东家!”
“陆大人!”
卖花姑娘与林啸几乎同时冲了过去,却又在数步之外硬生生止步。
崖边的泥土簌簌滑落,眼看还有继续崩塌的迹象。
林啸咬牙,命令巡察卫:“退后!”
卖花姑娘跺了跺脚,也只得带着同伴们徒安全之处。
双方面面相觑,已经顾不得追赶那群死士。
“怎么办?”卖花姑娘问。
林啸脸色铁青:“下山找人。”
话虽如此,他一颗心却如坠冰窖。
如此高的山崖,人从上面摔下去,哪里还有活命之理。
下山途中,人人沉默。
待他们来到崖底,只见秦河滔滔,水势连,寻遍四周,皆不见那两人踪影。
林啸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更加沮丧,他站在河边,极目远眺,恨不能那两人立刻出现在眼前。
卖花姑娘走过来,沉声道:“也许他们掉进了河里。”
林啸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只要没找到尸体,就有可能活着。”
卖花姑娘“嗯”了声,面上却难掩不安。
今日大雨,河水湍急,便是掉入水中,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且不论两人是否识得水性,寻常人从那样高的地方掉下来,早就被砸晕过去,哪里还有机会自救。
陆停舟与池依依不比他们这些练家子,一个只是略通拳脚,一个更是弱质芊芊,两人若真被大水冲走,恐怕连尸首都难寻到。
林啸不敢再想,立刻下令巡察卫沿着河岸搜寻。
此时距离陆停舟与池依依坠崖已过去大半个时辰,色暗了下来。
秦河两岸荒草萋萋,寒雾弥漫。
就在下游某个不知名的河段,一截枯木浮在水上,枯木上伏着两团黑影,正是池依依与陆停舟。
池依依一手死死攀住浮木,一手紧紧环住陆停舟的腰,竭力不让他滑入水郑
之前她在水中挣扎,眼看力气将竭,忽见这截枯木从上游漂来,赶紧拖着陆停舟游过去,抓住了这一线生机。
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自己和陆停舟送上浮木,可陆停舟始终昏迷不醒。
池依依原想找个岸边游过去,但一来体力不支,二来水势太急,她担心自己带着陆停舟,游不到半道就得沉底,只能死死抱住浮木,顺水漂流。
不知不觉间,大雨已经停了,上云开星稀,四周平野开阔,也不知漂到了何处,但显然已远离京城地界。
池依依只觉泡在水里的半截身子已经冻得麻木,就连挽着陆停舟的那只胳膊也僵硬得不听使唤。
她艰难地动动指头,解开腰间的绸带,将陆停舟和自己绑在一起。
她侧过脸,看着他紧闭的双眸,忧心忡忡。
两人坠入水中那一刻,是他以身相护,承受了大部分冲击。
而他至今未醒,让人很难不担心。
池依依挪动身子,摸了摸他的鼻息。
她的手指冰凉,陆停舟的脸也是凉的。
她不确定是不是手指冻僵的缘故,几乎感受不到陆停舟的气息。
她反复试探,才依稀感知一丝微弱气流拂过指尖。
但那也许是风。
池依依深吸口气,按下心中不安,抬眼望向四周。
前方影影绰绰,似有木桩竖立,像是一个渡口。
她奋力蹬水,推着浮木向岸边挪去。
河水在此处拐弯,水势渐缓,她拼尽最后的气力游近,终于看到清晰的河岸。
岸边搭着一块长长的木板,从岸上倾斜入水。
一根木头柱子断了半截,孤零零地立在木板边。
一艘的乌篷船系在柱子上,随着水波轻轻晃荡。
船上不见灯火,船主大约已经睡了。
池依依欲发声求救,一张嘴才发现嗓子干哑。
她索性省下力气,憋足了劲往船游去。
不知游了多久,仿佛两辈子那么长,浮木突然一顿,和船撞到了一起。
池依依果断松开浮木,一把抓住船舷。
木刺扎入掌心,她恍若未觉,一手撑住船舷,一手拽着陆停舟慢慢移到岸边。
她在水里折腾了好一阵,终于带着陆停舟上了岸。
她跌跪在浅滩的泥沙里,浑身打颤。
她实在太累了,仿佛又回到上一世,独自在雨夜里逃亡,不知何处才是尽头。
好在这一世她不是一个人。
她看了眼同样摔在泥里的陆停舟,解开两人身上的绸带,挣扎起身。
她跌跌撞撞来到船头,却见船体破败,篷顶漏了个大洞,舱内散乱地丢着些杂物,显然已被遗弃多时。
她失望之余打起精神,爬进船舱翻找一通,竟让她找到了火镰和火石。
她回到岸上,拖着疲惫的身体拾来枯枝干草,用火镰打燃火石,生起一个的火堆。
她把陆停舟拖到火堆旁,让他尽可能地靠近热源。
橙黄的火光在夜风中跳跃,照亮了陆停舟的脸,为他惨白的脸颊镀上一层暖色。
直到这时,池依依才脱力地跌坐到地上。
一阵河风吹来,她打了个寒战,不得不再次起身,解开自己和陆停舟的外衣,将它们支在火边烘烤。
她把自己和陆停舟衣袋里的东西全部倒出,仔细清点可用之物。
炭笔和纸张虽然湿了,烘干还能再用,几张银票上的油墨已染作一团,眼看是没法用了,幸阅是,她和陆停舟都带了些散碎银子,凑起来应当能雇辆马车回京。
她收好他的巡察使腰牌,担忧地看了眼陆停舟的脸色。
倘若陆停舟迟迟不醒,亮后她得去寻个郎中,却不知这附近可有村镇。
池依依轻叹一声,拧干帕子,擦掉陆停舟脸上的污迹。
她探探他的鼻息,似乎比之前暖了些。
她仍是不放心,俯下身去,将耳朵贴在他胸口。
隔着半湿的里衣,她听到了陆停舟的心跳。
怦怦,怦怦,一声一声,清晰地传入她耳郑
池依依眼眶蓦地一热,险些流下泪来。
她抬起手背蹭了蹭眼,正要起身,身下的人猛然一动,一把将她掀开。
她猝不及防歪倒,撑在地上的手腕剧痛钻心。
不等她坐稳,陆停舟已撑身坐起,眉峰紧蹙,目光冰冷地审视着她。
“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