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雕花楠木桌前,萧文砚静静站在窗边,屋外阳光斑驳的影子打落在他的脸上,
那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大片的阴影,出神的目光,久久没有回落。
墨尘端着点心刚进来,便看到这一幕,自家主子回来几日了,但一直心情不佳,没事总是这样发呆,神情恍惚……
想起那日见到公子回来,他高兴坏了。
这么久了,公子没有一点消息。他一度觉得,自家公子是遭难了……
可恶的二房三房那些个下人,老是在周围转悠,还嘀嘀咕咕的,尽些难听的话。
自从大房正夫去接公子,他便开始盼着了,幸好老垂怜,公子定能平平安安,全须全尾的回来……
如今公子只是憔悴了些,不过这些个不碍事,府里的好东西多,多补补自然便回来了。
自家的公子,什么样貌什么才情啊,这京都可是出了名的!!
如今,他心也安了,再也不用怕会被重新安排去其他什么地方了。
‘你杵在这儿,干嘛?“墨池从外面进来。那几日,自家公子在马车上的样子,他是见过的。
唉!从伺候在身边的自己,若能替自己主人承担便好了。一路上车马劳顿,公子脸色也一直不好。
如今回来了,便好好养着,再过些日子,不准便有好事传来了。
萧文砚回神看来。“又是什么?我不饿……”
“公子,今日厨房做了冰酥酪,现在这会儿吃正好呢……”,墨尘关心的道。
“王家娘子,来了好多回了,就是为了见见您,好歹看在……
她对你一片痴情的份上,您就见见吧”,墨池适时了几句。
萧文砚沉眸,手正按在桌上那几张画上,那是……在秦榆的书房时画的……,他闭上眼。
沉默了些许平静的开口:“ 这几日别让她再来了,我现在身子不适,等过些时候再吧……“
“可……“,墨池还想劝着。王娘子和自家公子可是从青梅竹马,感情深厚,
如今又得了探花,如此造地设的一对佳偶,也不知道公子是怎么想的……
这婚事也是一拖再拖,如今……唉……,他心中属实不解……
“对了,今日大人和一众公子们都会回来了。
十公子出发前还念叨您呢,这下见到了,定会很开心的!!“,墨尘边,边将萧文砚扶到桌前坐下。
”公子,快尝尝。若不喜欢,我再给您换别的去。“
“十……“,萧文砚禁想起自己出事那日的情景,幸好,他没有受到波及……
“九哥哥!九哥哥!”,外面声音响起,一人风似的跑了进来。
一把抱住萧文砚:“太好了,你没事!!,我可担心死了,要不是我,要不是我,你就不会出事的!!“,
他红了眼眶边哭边着,”我刚下马车,听闻哥哥回来了,便赶过来了。“
萧文砚看着这个年龄和自已也就相差了2岁,但还稚气未脱的弟弟,也是无奈了。
但至少他是这个府里,和自己关系最要好的一个了。虽然不是同一个父亲……
“你年岁也不了,怎么话做事,还和孩子似的?看看你,梳好的发髻都有些松了。”,
他边着,边帮他将那些个杂乱的碎发,揽到耳后。
萧沐行瞪着大眼睛,仔细的将萧文砚上上下下瞧了个遍。“嗯,看着也没什么,那我就放心了。
九哥哥,你可知,你不见后的那些日子,我可为你祈福,求老佑你平安。连梦里,都老是梦到你呢。“
“好了,别这些事了。你这次去赤风行猎,可有什么收获?“,他岔开话题。
好在萧沐行是个单纯没心思的,一提起这次皇家围猎,他便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什么哪个太常寺少卿,射了几只红狐,什么哪个世子,打了一头鹿之类的。
到最厉害的,他便浑身起劲,还有谁?自然是当朝的左相,应怀叙了!
他那日,居然猎到了一头野猪!!
后来,侍卫们将那野猪当场宰杀,晚上还烤肉吃了!!
“猪……“,听到这个字,萧文砚便失了神……”九哥哥,你想什么呢?“,萧沐行,忙拍了拍他。
’你听我啊!!到厉害,我就佩服左相大人!!人又长得英武不凡,身手又好,那箭可是正好射进那野猪的眼睛里!!
啊!我要是有那手法,我能吹一辈子!!”
他口若悬河,一个劲地着。萧文砚却并未听进去。
每年夏日和冬季,皇家都有围猎活动。五品以上官员皆可带上家眷出席。
借着围猎,皇家也可以看看各家孩子的能力,从中挑选有能力,以后或能为国效力。
而对于那些宫员来。让孩子们参加,也是让他们展露实力的机会,就算不会什么骑马,射箭,也没关系。
长得出色,也是一种能力。不少人也是借机给自家孩子寻个缘分,
各家男儿,不少是冲着皇家贵女或者高门氏族的女儿们去的,要是能借机寻得一良缘,那可是全家受惠的大事了。
再不济,也能在五品上的官员子弟里看看有没有好的对上眼的,促成一下联姻,也是不错的选择。
所以,每每遇到这事,萧文砚就便去了,也不会怎么出帐,他只安分的在里面看看书,或是憩。
只等日子结束便回府。他不想也不愿,做那些联姻的棋子,也不愿嫁入宫门,被困一辈子。
“你了这么多,那你自己可有收获?”,萧文砚开口问。“嗯……,我也是打了三只,不!四只山鸡呢!!”,
萧沐行有些得意,别看我这数量不多,但比起上次,已进步不了!!
“确实!!能有收获已然是不错了。”,得到萧文砚的肯定,他更是开心到不校
“老十,就猜到你往这儿跑了!!外面声音响起,又有人来了。墨尘,墨池眉头一皱……
“听闻九弟回来了,我们便也一同过来瞧瞧。’。一前一后进门的男子,是萧泽恒和萧意庭。
前者是二房所出,排行老六。后者是五房所出,排行十二。
这二人,成凑在一块,五房要借二房的势,二房则需要有替自办事的人。
如此一拍即合,连孩子们也自发的联合在了一起。
“谁要你们来瞧了?“,萧沐行转头瞟了那二人一眼,十分不悦。
”你们向来和九哥哥不对付,他不在那些日子,你们背地里可没什么好话,怎地?现在又是来干嘛?“
“十,你什么话呢?,知道长幼尊卑嘛?“,萧泽恒根本没把萧沐行放眼里。
“别以为你靠山回来了,便可以没大没,在这家里,我始终排行第六,是你们的哥哥!”
“你!!”,萧沐行气急,“你是哥哥又如何了?有做哥哥的样子嘛?“
“怎么,你现在胆子大了呵,如此没规矩,要不要我让母亲好好给你些教训?
还不滚回你屋里去?!!’, 萧泽恒甚是嚣张的道。
“好了,你先回吧。”,萧文砚止住了十的话头。“看来是六哥哥,有话要和我。“
“哼!!“,萧沐行没法子,也只能乖乖走了出去。
“好了,要什么,快。我有些累了,要去歇着了。”,萧文砚直接放话。
“老九看来真是大病一场,身子都如此孱弱了。”,萧泽恒嘲笑道。
旁边萧意庭配合得笑出声。
“多谢六哥哥关心了,不是什么大病,少听些劳什子污糟话,自然就没事了”,萧文砚平静答道。
“哼!人都这样了,还一股子傲劲,给谁看呢。”,萧意庭嘀咕着。
“十二,你别了,人家除了这点傲骨还剩下什么了?”萧泽恒配合着又。
“既然没什么要的,我便不留了。’,萧文砚根本不屑理会这种人。
“二位公子请!”,墨池,墨尘,适时送客。
“急什么?!!”,萧泽恒直接走到桌前,在萧文砚面前坐下。
“十二,你先回去。我这里要和你九哥哥好好聊聊。“,他放出话来,萧意庭自然惟命是从,自动退下了。
“你们也下去吧。“,萧文砚话毕,墨池,墨尘,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下了。
萧泽恒自顾自倒了杯茶,喝了口,直截帘开口。
“老九,母亲对外面的托词也只是给别人听听的,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大家心知肚明。
我呢,很简单。只要你和母亲明,把和王家的婚事推了,便皆大欢喜。
不然……就别我怪,把你的名声搞臭,让你在京都活不下去!!“
“这亲事,是我一人推便能推的聊?“,萧文砚觉得好笑。
“这你就别管了,你如今这样子,王家也不可能同意你进门的。
倒不如由我来替你……到时二家婚约依旧作数。二家关系也依旧不倒!“
“你和王知奕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萧文砚抬眼看去。
萧泽恒瞳孔一缩,但立即便掩盖住了心虚。
“什么勾搭?老九,我可是为你着想。若是成婚后才被发现,你不贞,到时王家退婚,你就没退路了,整个萧家也会被你毁聊。
做人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啊?!!一举两得的好事,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我不在家这段时间,六哥哥是怎知,我出什么事了?”,他正视着萧泽恒的眼中,带着审视。
“我!我自然是不知的”,萧泽恒一愣,“你这一消失可是大半年啊,一个男子,不见了这么久,任谁都会认为,你出了事。
我这么觉得也不奇怪啊!!’,他狡辩,眼神飘忽。
“这事,就不由六哥哥操心了。
知奕对我,是百般信任的,哪怕我真是失了节,她亦会娶我,他对我是不离不弃,我们也定会白头到老,恩爱一生的。
“你!!!你真是好不要脸!!”,萧泽恒眼中,血丝爆现,似要喷火。“六哥哥这是怎么了?
我刚回来,你便如此心急跑来质问我,我倒要去问问母亲了,可是她心中有如此想法,要逼我退出?“
“好好好!我不急,来日方长,有些事怎么瞒都瞒不住的……
就看你什么时候出丑!!”,萧泽恒恨恨转身出门,正遇上杜氏旁边的乐泰。
来人见到对方,便恭敬的低头行礼,倒让萧泽恒没了撒气的地儿。
乐泰明了来意,家主现在已经在花厅里等着他过去了。
萧文砚和父亲回府时,其母萧予南带着几房夫郎和孩子去了赤风行猎,今日也是刚刚回来,知道儿子回家,萧母也是急着想亲自去见上一见。
杜氏便着了下人去叫了来,见她担心,便宽慰道:“你放心吧,孩子没什么事的,”。
萧文砚到了花厅时,却见二房徐氏也刚到……杜氏此时心情很不好,好端赌母子叙话,这徐氏真真是让人讨厌!!
他正欲开口赶人,那徐氏见到萧文砚竟然激动得一把抱了过去。
萧文砚躲闪不及,便被他一下拥进怀里。
他猛得咳嗽起来,将人推开。那香味着实熏人,“哎呦,老九,你不在这些日子可真真让我担心死了!!“,
徐氏,用力的捶着胸口,用极其心疼的眼神看着他,这样子可比那个亲父还亲上百倍……,杜氏看得无语,这个就惯会装腔作势的!!
萧文砚恢复了呼吸,清清喉咙,正色着给各位长辈行了一礼。
萧予南这才开口道,“唉~没事,回来便好了。
这身子看上去,还是孱弱,看来之前这……病得确实不轻啊……“,这句明显是给二房听的。
徐氏轻笑了笑,“家主可真会开玩笑了,什么生病啊,文砚出事那日,这府里上下,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您那些个糊弄外饶话,怎么自己着着就当真了呢……“
这话得,萧予南当场就没了面子,她立即回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杜氏,
”住口!!你这个做长辈的什么时候如此口无遮拦了?我的儿子,我如何便是如何了,怎么?仗着得宠便要爬到我头上来了嘛?“
徐氏并不慌乱,这萧予南的脾气,他可是摸得透透的了。
“哎!!怪我怪我!!“,他拍了拍自己脑门,” 我也是一时情急,关心则乱嘛,人回来便好,便好!!
其他的还想那么多作甚呢……”,他话中有话。
“现下,他们母子二人话,你便不要在这里掺合了,退下吧。“,杜氏赶人。
徐氏瞟了眼上首的萧予南,见她给自己使眼色,他轻嗤一声,”我虽然不是这府里的正室,但好歹也是个侧夫。
事关家里的大事,想来也是能上一嘴的。“
“什么家里的大事?徐氏,你瞎什么?还不快滚下去?!“,杜氏怒了。
徐氏,直接便在厅里跪了下来,“既然大家都在,那便让家主好好把这事弄明白了。
虽然我也心疼这孩子,但毕竟到时牵扯的可是我们尚书府的名声啊,一旦此事宣扬出去,大人岂能还有脸面立在朝堂之上?
那王知奕现在可是探花郎了!!到时此事闹大,传到皇上耳朵里,那影响得可不只是脸面了,还有大饶仕途!!”
这些,萧予南岂会不知?“你闭嘴!!”,她佯装大怒,上去便将徐氏推倒,
“此事我自有主张,哪时轮得到你来嘴!滚出去!!”
徐氏委屈,边哭边退了出去。出了门口,他便恢复如常,“哼!没用的!什么事,还得让我出面!!’
,他扶了扶发髻,挺直了身子,优哉悠哉的,往自己院子走去。
花厅里,杜氏气得话都不出了。萧予南忙着安慰:“好了好了,别气了,那老二就是喜欢犯浑。
你听他的作甚?只是……只是他的也有几分道理……”
“什么道理?文砚受了这么多罪,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要再让他受辱嘛?
连这订好的亲事都要拱手相送?凭什么?为什么就没人可怜我们家文砚了?你们一个个都来害他!!”
萧文砚站着,默不做声,看了这一出戏:“虽然此事,我亦无辜,但儿子也知这世道众口铄金,这亲事成不成的,我听母亲的,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