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珍妮,
眼瞳里的光亮正缓缓消散,连最后一丝神采也在慢慢流逝。
父母俯身站在床边,额头抵着交叠的双手,祷告声细碎地飘在空气里。
威廉医生垂了垂眼,无奈地开口:
“托马斯先生,所有办法都试过了,磺胺类药物没能挽留住您女儿的生命。”
恰在此时,
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李穗怀抱着药瓶,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
脚步踉跄却目光焦灼地冲到病床前,嘶哑的声音里满是急切:“珍妮,撑住!药来了,你马上就会好的!”
紧接着,
李穗回头,语气不容置疑地对身后的林芳吩咐:
“阿芳,我去配药,你立刻取针,对内关、神门、膻中三穴施针,先稳住她的心脉。”
林芳应声而动,迅速从随身药囊里取出银针,指尖翻飞间已捏针在手,正要俯身对珍妮施针——变故却在此时陡生。
珍妮的母亲莉娜本就守在床边祷告,此刻见那泛着冷光的银针要扎向女儿,
她像被点燃的炮仗般猛地平床边,声音因恐惧而尖锐变形:
“不!不准碰她!这是巫术!你们要封住她的灵魂吗?她是要去见上帝、上堂的!我的上帝啊!”
“威廉医生,立刻请家属出去!”林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威廉刚伸手要去扶床边的家属,托马斯却猛地攥住妻子莉娜的胳膊,将她踉跄着拉到身后。
他红着眼眶转向病房内,声音发颤却字字清晰:
“医生,拜托了……一定要救救我女儿!”
话音未落,他便半搂半抱着哭到脱力的莉娜,快步退出了病房,顺手轻轻带上了门。
门还没完全合拢,林芳的呼喊再次响起:“李穗!不好了!”
众人循声看去,她正俯身贴着患者的皮肤,指尖迅速收回时脸色骤变,
“皮肤湿冷得像刚从井水里捞出来,是多器官衰竭的征兆!你的2号药配好了吗?必须马上用!”
“多器官衰竭?”
威廉脸色一白,下意识追问道,“林博士,那要不要立刻注射马血清?”
“不行!”
林芳头也不抬地否决,手下动作不停,
“马血清副作用太大,风险太高。你现在去准备肾上腺素,越快越好!”
紧接着,在她指尖捏着的三支寒光微闪的银针,手腕轻悬在患者胸前,目光如炬地锁定穴位。
只消转瞬,银针便如离弦之箭般,稳稳刺入内关、神门、膻中三穴,落点分毫不差,连针尾都还在微微震颤。
随后,她拇指与食指捏住针柄,开始有节奏地轻捻,指腹带动针身微微震颤,每一下都稳而有力。
并且,另一只手的指尖仍搭在珍妮腕脉上,感受着微弱脉搏的起伏……
不过片刻,
李穗便端着配好药的玻璃罐快步回来,罐中葡萄糖水混着2号药的淡青色液体,正顺着胶管缓缓注入患者的静脉通道,液滴在玻璃滴管里规律地往下坠。
“阿芳,2号药输上了。”她刚要俯身调整流速,就听见林芳的声音从病床边传来。
林芳手指仍搭在患者腕上,眉头拧着没松:“阿穗,这感染拖了几了,身体里的电解质早乱成一锅粥了——你忘了苏先生之前教的?得先把电解质补回来,不然药再好也吸收不了。”
李穗闻言立刻点头,转身从药箱里翻出一支贴着“氯化钠”标签的玻璃针剂,又取过200毫升规格的空针筒:
“我记着呢!已经备好二百毫升氯化钠了,就用针筒慢推,先把钠离子补上,省得血压再不稳。”
她着便用注射器抽取药液,针筒里的生理盐水澄澈透明,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林芳刚直起身,
便见威廉握着一支肾上腺素快步走来,玻璃针管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她没等对方开口,立刻扬声嘱咐:“威廉医生,麻烦你让护士送个热水袋来,越快越好!”
话音落下,
她的目光又落回患者苍白的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大褂下摆——她忽然想起医书上的记载:
病菌毒素一旦侵入肾脏,最先损赡便是肾实质,而此刻患者膀胱早已空瘪,尿量几近于无,每分每秒都在耗损残存的肾功能。
更要紧的是,
肾脏最忌寒邪侵袭,稍有受凉,本就脆弱的肾功只会雪上加霜。
裹着厚毛巾的热水袋刚贴到珍妮腹,林芳便伸手试了试温度,确认不烫皮肤才松了手。
她和李穗并肩站在病床边,护士递来干净纱布,两人各自擦去额角的汗——不知是病房闷热,还是方才抢救时绷得太紧,汗水早把白大褂领口浸得发潮。
李穗的目光落在输液架上,看着2号药混着葡萄糖水,一滴滴顺着滴管往下落,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阿芳,你……我们还有没有哪里考虑漏了?这感染拖得太久,珍妮的身子底子本就弱,就怕还有没菇的地方。”
两人正对着病历低声斟酌,病房门外突然传来罗斯福夫人带着怒意的声音,硬生生打断了她们的思路。
“佐佐木医生!请你立刻止步!”
罗斯福夫饶声音带着不容侵犯的坚决,
“里面正在抢救病人,绝不能被打扰!况且这里涉及我们的医疗专利技术,你没有资格进入!”
门外立刻响起另一道蛮横的男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强硬:
“我必须进去!珍妮是我的病人,我要对她的安危负责——这更是大日本帝国军部亲自下达的任务,谁也无权阻拦!”
话音未落,还能听见门把手被用力转动的吱呀声,显然对方正试图强行闯入。
门把手的吱呀声越来越急,甚至带着金属碰撞的脆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强行掰断。
林芳脸色一沉,猛地抬头看向门口,指尖下意识攥紧了刚从针包里抽出的银针——眼下珍妮的生命体征刚有一丝起色,绝不能被打断。
“阿穗,盯着输液流速,别让药停了!”
她低声嘱咐一句,快步朝门口走去,刚到门边就听见罗斯福夫人压抑的惊呼,似乎是被对方推搡了一把。
林芳一把拉开门,正撞见佐佐木伸手要再次推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军装的日本兵,腰间的刺刀在走廊灯光下闪着冷光。
“佐佐木医生,”
林芳挡在门口,声音冷得像冰,“患者现在处于多器官衰竭代偿期,任何外界干扰都可能致命——你所谓的‘负责’,就是要亲手断送她的命?”
佐佐木被噎了一下,随即又梗着脖子:
“我是军部指派的主治医生,有权知道治疗方案!你们用的‘专利技术’,不定根本不合法!”
他着就要往病房里闯,却被林芳伸臂拦住。
罗斯福夫人也立刻上前,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襟,眼神锐利地看向佐佐木:
“这里是租界医院,不是你们军部的地盘。珍妮的家属早已签署授权书,由我们全权负责治疗,你无权干涉!”
她侧身让开一点,露出身后病房里的监护设备,
“况且现在正在输注关键药物,你要是敢闯进去,出了任何意外,你和军部都承担不起!”
此刻,佐佐木看见了林芳手中的银针,他瞬间大叫道:“你们用的是东方巫术,不是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