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戎装的洪武,
在苏俊书桌旁一站,便自带挺拔的英气。
苏俊还记得,洪武是自己当年初次赴安南讲学,随自己来学习军事的学员。
今日,洪武从讲武堂提前毕业,让他无半分耽搁的时间,需即刻启程返回安南,
去完成保定帝的重酮—扶持君主保大帝,把法国人彻底逐出自己的故土。
此时的他前来向自己的先生苏俊辞行,只见苏俊从书桌里取出两样东西:一本封皮印着《地道战》的书,以及另一本电台专用的密码本。
苏俊将书递到他手中,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底含着期许的笑意:“去吧,你定能成功。”
洪武眼眶泛红,
滚烫的泪水在眼底打转却始终未落下。
他对着苏俊挺直脊背,郑重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动作里满是敬意与决绝。
礼毕后,
洪武再没有片刻迟疑,转身便大步离去,背影挺拔如松。
行至堂外,
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十余名安南护卫迅速跟上,一行人迎着风,朝着火车站的方向坚定前行,脚步声里藏着奔赴故土的决心。
洪武的身影刚从视线里消失,
苏俊便心头一动——他清楚,龙叔的离开也已近在眼前。
龙叔此行将前往腾越道,本身除了修路到边境外,还肩负着一项重要任务,这任务是苏俊与岳父莫老邪共同商议的结果:
三到五年内,彻底的打通云南直抵印度洋的出海口通道。
华夏人向来影曹操曹操到”的趣话,这话倒真应在了眼前——龙叔刚被念及,院门口便晃进个熟悉的身影。
他肩上搭着件筑路师的服装,手里攥着杆油光锃亮的紫竹旱烟,烟锅里的烟丝燃着点点火星,走一步便晃出缕淡青色的烟。
走到苏俊跟前时,
他先把烟杆往嘴边凑了凑,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来,眉眼弯成两道月牙,开口先热络地唤了声“姑爷”。
“如今年节早过,我这把老骨头也歇够了,正打算明儿一早就往腾越道去。”
他着,腾出只手来拍了拍苏俊的胳膊,手指因常年的抽烟带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前儿听汇报,今年年底,公路就能修到腾冲府;再往后,可就要往境外的地界伸了。”
话到此处,
他将烟杆伸出门外,在门槛石上轻轻磕了两下,抖落残余的烟灰,语气也随之沉了几分:
“大当家的定了章程,三五年内把公路修到大海边。我琢磨着这事要翻的山、跨的河数都数不清,特地来问问你,可有稳妥的主意,或是要提前安排的事?”
他先给龙叔挪了把竹椅,又顺手拎过桌边的陶壶,往粗瓷杯里斟了杯热茶:“龙叔先坐,喝口茶润润嗓子。”
等龙叔落座,
苏俊才俯身指向桌子上,摊开的舆图上标红的“腾越道”,指尖顺着线条往西南方向划了半圈:
“公路通到海边,大当家的这主意确实有魄力,但最难的不是开山铺路——是过了腾冲府之后的地界。那边山高林密不,还得跟当地部族打交道,麻烦得很。”
他顿了顿,
指尖在舆图上“缅甸”两个字上轻轻点零:“要是从腾冲府往南修,难免要跟英国佬碰面。虽他们昆明领事馆已经松了口,可跟这些人打交道,多留个心眼总没错。”
龙叔听着,默默点零头,烟杆在手里转了半圈。
苏俊又接着:“您老要是要去那边,我让护卫队取两箱刚生产的治打摆子的新药,比金鸡纳霜管用得多。那边热潮湿,蛟虫也毒,得提前防着。”
龙叔摸了摸旱烟锅,脸上露出些笑意:“还是姑爷记挂我,多谢了。”
“谢什么,本该做的。”
苏俊话锋一转,指腹重重按在舆图上“惠通桥”的位置,“只是有件事得叮嘱您——惠通桥两岸,必须给我修好永久防御工事,还得留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常年驻守。这地方是咽喉要道,绝不能出岔子。”
他指尖又移向“松山”,顺着舆图上的标记扫过:“还有松山,该修防御、该设哨卡的地方,我都在您带来的图上标好了,圈圈点点的都是要紧处。”
龙叔一听,当即转头看向桌上那张舆图——正是前几他带给苏俊的,此刻早已被密密麻麻的标记填得满当当。他笑着拱了拱手:
“姑爷想得这么周全,真是费心了。”
随后,
龙叔抬手唤了个护卫进来,仔细将那张画满标记的舆图收好,才转回头,语气松快地跟苏俊聊起了家常。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屋内,笑着问道:“姑爷,这会儿大姐和侄儿可在家?”
“在呢,俩人正搁屋里听收音机玩。”苏俊着就要起身,“我这就去唤他们出来见您。”
没等片刻,就见莫雨薇牵着侄儿的手走了出来,孩子手里还攥着个把木刻的短枪,步子迈得轻快。
莫雨薇刚跨出房门,见着龙叔便笑着迎上前:“龙叔怎么来了?前儿还跟狗儿念叨,您上次带的野栗子好吃呢。”
她身旁的狗儿攥着枪的手紧了紧,仰着脸看龙叔,怯生生地喊了声“龙爷爷”,喊完又往莫雨薇腿后躲了躲,只露双圆眼睛偷偷瞧人。
龙叔忙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递到孩子面前,声音放得柔缓:“可不是记着狗儿嘛,特意带了些糖霜核桃,比野栗子更甜。”
狗儿抬头看了眼莫雨薇,见母亲点头,才慢慢伸出手接了,声道了句“谢谢龙爷爷”。苏俊在旁看着,笑着打趣:“这孩子,见了吃的倒比见人亲。”
莫雨薇轻轻拍了下狗儿的背,又转向龙叔:“龙叔坐,我去厨房看看,刚炖的银耳羹该好了,您也尝尝。”
这时龙叔已笑着把狗儿抱进了怀里,粗糙的手掌轻轻拍着孩子的背,满脸稀罕。
他下巴上的短胡茬蹭到狗儿脸颊时,惹得孩子“咯咯咯”笑个不停,手还伸出来,软乎乎地去拨弄龙叔的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