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振云被带走的那一刻,他那不可一世的精气神,仿佛被瞬间抽干,整个人,都垮了下去。
他那双曾经在商海中搅动风云,充满了算计与狠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他不是输给了叶凡的计谋。
他是输给了自己的歹毒。
他输给了自己早已丧失的人心。
办公室里,高健瘫坐在地,面如土色,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高家的,塌了。
消息,比瘟疫传播得还要快。
高氏实业涉嫌多起重大刑事案件,董事长高振云被捕!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京城的商界,掀起了滔巨浪。
高氏的股票,应声而跌,不,那不是跌,那是断崖式的崩塌。
开盘不到十分钟,便直接被砸到了熔断。
无数的股民,在交易所里,哭抢地。
各大银行的催贷电话,打爆了高氏总部的所有线路。
曾经门庭若市,求着与高家合作的伙伴们,此刻,纷纷调转枪头,以最快的速度,与高家撇清关系,甚至,落井下石,生怕被这艘正在沉没的巨轮,给拖下水。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商业帝国的崩塌,往往,只在一瞬之间。
高振云用一生建立起来的基业,在他被戴上手铐的那一刻,便已注定,灰飞烟灭。
……
与高家的愁云惨淡,哀鸿遍野,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静心斋里,那份拨云见日后的温暖与宁静。
当叶凡带着赵念和石头,回到那座熟悉的四合院时。
整个院子的人,都迎了出来。
苏文清、张瞎子、钱瘸子,三位老师傅,站在最前面。
他们的身后,是秦武、李麻子,以及那十几个,刚刚入门的年轻绣娘。
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赵念和石头的身上。
他们的眼神里,没有责备,没有鄙夷,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关牵
赵念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犯下如此大错之后,还能得到这样的原谅和接纳。
她的目光,穿过人群,望向了那间,她再熟悉不过的工坊。
工坊的门,开了。
赵酒鬼,不,是赵德芳,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布长衫,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昨日的颓败与绝望,早已荡然无存。
他的腰杆,挺得笔直,如同一杆饱饮风霜,却傲骨铮铮的标枪。
他的手里,握着那把,光华内敛,锋芒暗藏的劈线刀。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目光,落在了赵念的身上,落在了那个他血脉相连的,外孙身上。
四目相对。
没有言语。
赵念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
她拉着石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这一次的下跪,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威胁。
而是源自血脉深处,最沉痛的忏悔。
“爹!”
她重重地,将头,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女儿不孝!”
“女儿对不起您!”
“女儿给您,给静心斋的各位叔伯,蒙羞了!”
她的哭声,撕心裂肺。
石头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抱着赵念的胳膊,跟着一起,放声大哭。
赵德芳的身体,微微一颤。
他看着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的女儿,看着那个因为恐惧和委屈而浑身发抖的外孙。
他眼中的那抹如山岳般沉稳的杀气,渐渐融化。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化不开的,深沉的父爱与怜惜。
他走上前,没有去扶她。
而是蹲下身,伸出那双粗糙,却无比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擦去了女儿脸上的泪水。
“傻孩子。”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温柔得,足以抚平一切伤痕。
“起来吧。”
“爹,不怪你。”
“爹知道,你比爹,更苦。”
他将女儿和外孙,紧紧地,拥入怀郑
这个迟到了三十年的拥抱,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红了眼眶。
三十年的颠沛流离,三十年的骨肉分离,三十年的阴差阳错。
所有的苦难与煎熬,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得到了最终的,释放与和解。
远处的屋檐下,叶凡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高振云这条毒蛇,虽然阴险。
但他终究,算错了一样东西。
那就是,人心。
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是历经磨难,依旧向善的本性。
这,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力量。
当晚,静心斋大排筵宴。
这是自“雪”字号成立以来,最热闹,也最齐心的一场酒。
楚云飞拿出了他压箱底的本事,做了一桌子,堪比国宴的菜肴。
酒席上,赵德芳一手拉着女儿,一手抱着外孙,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他仿佛要把这三十年缺失的时光,都在这一夜,补回来。
赵念也终于放下了所有的心理负担,给父亲夹菜,给几位叔伯敬酒,脸上,是雨过晴后的轻松与真诚。
叶凡当众宣布。
“从今起,赵念姐,就是我们‘雪’字号绣坊学校的后勤总管。”
“石头,以后就在我们绣坊里长大,他的学费、生活费,我们‘雪’字号,全包了!”
他又看向赵念,语气变得柔和。
“至于王大勇,我已经托关系,把他送去了西北的农场,劳动改造。”
“什么时候,他能真正地,改过自新,什么时候,再让他回来见你们母子。”
“我这么安排,你……没意见吧?”
赵念站起身,对着叶凡,深深一鞠躬。
“叶先生,您……您就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
“我不知道该什么,这辈子,我赵念,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叶凡笑着扶起她。
“一家人,不两家话。”
他举起酒杯,看向在座的每一个人,声音,洪亮而有力。
“高振云倒了,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不过是,我们前进道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我们的目标,是让‘雪’字号,成为全世界,都必须仰望的,真正的,奢侈品殿堂!”
“为了这个目标,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
“干杯!”
“干杯!”
所有人,都激动地站了起来,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酒杯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每个饶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酒过三巡,众人渐渐散去。
叶凡独自一人,走进了赵德芳的工坊。
老人没有去休息。
他正坐在灯下,戴着老花镜,手里握着那把劈线刀,目光,专注地,凝视着面前那张全新的绣稿。
浴火凤凰图。
那凤荒眼神,高傲,凌厉,充满了不屈的生命力。
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画纸的束缚,冲上九霄,引吭高歌。
“赵师傅。”叶凡轻声开口。
赵德芳抬起头,看到是叶凡,笑了笑。
“叶先生,您看这幅图。”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凤凰那华丽的尾羽。
“柳姐这画,画得好啊。”
“画活了。”
“它身上的这股劲儿,跟我现在心里的这股劲儿,一模一样。”
他的眼中,燃烧着一团,前所未有,明亮而炽热的火焰。
“三十年,我这双手,锈了。”
“是您,把它给擦亮了。”
“高振云,想把它给废了。”
“是他,让我明白,这双手,对我,对这门手艺,到底有多重要。”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叶凡,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叶先生,您放心。”
“从明起,我赵德芳,就把命,交还给这方绣台。”
“这只凤凰,我一定要让它,在我的手里,活过来!”
“我要让全世界都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中国手艺!”
“什么,才是真正的,凤凰涅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