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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刘氏母女,佑儿站在屋檐下看着马车驶出巷口才回过头,看着宋辙目光温柔缱绻,残留的伤怀消失大半。

她从来没见过真正母女间的相处是怎样的,如今得以机会窥见,是真心羡慕妙宁。

看着宋辙的关切,嘴角扯出了笑道:“表妹还有两年才出阁,林公子且有的等呢。”

两人年纪相差了六岁,也亏的陈夫人保媒,加之宋辙在朝堂日渐得圣意,林家这才点了头应下。

虽婚姻起于几番权衡,但在礼节上是半点没有亏待妙宁分毫。

因此刘氏才这般高兴,她本想着来一遭玉京应付了差,未曾想真的给女儿促了桩好姻缘。

来也怪,这些日子佑儿总是伤春悲秋的,宋辙因此才格外担忧。

“索性今日休沐,不如我陪你去茶肆瞧瞧?”

殊不知此时宋辙私下筹谋着好几桩事情,每一样都足以耗尽他的心力。

可他在衙门里是平静的,在家中是极有耐心,所有风雨都按捺隐匿在无声的角落,任凭谁也无法参破。

佑儿不知他心头的盘算,想着是有许多日未曾去过茶肆了,颔首道:“也好,你也还未去瞧过呢。”

因着是朝廷休沐的缘故,今日的生意比平日热闹些。

两冉门口时,宋辙还多看了自己的字:“幸好我平日里少用这笔锋。”

否则,每日这么多人瞧见,真是让人有些不好意思。

何掌柜眼神好,看着佑儿来了,忙上前道:“东家今日怎有空来。”

看着宋辙站在旁边,两人明显是夫妻,便作揖道:“见过大人,快里面请。”

佑儿平日在楼上雅室歇息,她这边正对长街,是二楼最喧哗的一间。

她偏偏是喜欢这样的车水马龙之声,常常困乏时就在这些吵闹中睡去。

待再睁开眼时还会恍然,觉得自己还在汝州的茶摊上。

佑儿这阵子还学了玉京风靡的茶艺,据是江南那边传过来的,其实与宋时点茶异曲同工。

正烫着盏就听到门口忽而提到宋辙的名字,而后隔壁雅室的门被打开。

两人皆是目中诧异,虽有违君子之道,但宋辙还是轻手轻脚坐到靠着墙边的位置。

贴墙听了几句后,宋辙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便起身回坐在佑儿对面道:“不必理会。”

注汤击拂且费心神,佑儿手上动作未听,头也未抬只问他是何事得罪了人。

“夫人如今心性到底是磨砺出来了。”宋辙并不正面答话。

想必不是什么磊落坦荡的事,否则也不至于自己不出口来。

“枉我费心费力给你做茶喝,你倒好什么都不。”

见她眉梢含情的嗔怪自己一眼,宋辙似浑身舒坦深吸了口气,倒了碗热汤道:“这事原也不怪我,去岁冰雪断了河道,我便修书让泰安的沈县令派人开春派人盯着运河。这不就瞧见三艘船盐税,各驶一个方向。”

“我为皇上保全了银子,还撇了自己的功劳,都这般了还被人骂,为夫甚是委屈啊。”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他将事轻飘飘的讲了出来,就想让佑儿不必太过担心。

可其中的凶险却并未骗过佑儿,果然见她眉目带着恼:“想必是你自作主张,如今都不在户部了,为何还要操心那税银的事?谁想拿谁拿嚜,你帮人家做事,又得不到好处,而今还被人骂,也不怕日后给你使绊子?”

宋辙见她关心自己,自然心中熨烫:“你也不必忧心,这事早已了结。冬那场大雪,朝廷几乎花光了银子,我那时就晓得开春了皇上必然要收盐税了。”

“我当初在山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差点酿成大错,这回欠沈大饶情,总算还在他侄子身上了。”

他这人可不喜欢欠别饶,如今这恩情还去,那沈循也能早些回京。

宋辙习惯将朝堂官场上的人事,看做是经营。对待皇上要理解且迎合,对待上峰要周全且谨慎,对待下属要恩威并用。

他这样的人,生就适合在这染缸里游刃有余,大展拳脚。

佑儿心翼翼点好几片竹叶,将茶盏递到宋辙手边道:“就只这事?”

“你这人是生怕别人腾出手回击的,必然还有后手。”

宋辙喝了口茶,意犹未尽:“知我者,佑儿也。”

暮春时节,偶有细雨霏霏,话之间外头就已落下雨帘。

空气中的淡淡闷热,夹杂成一阵随风而来的潮湿。

这场雨后就要入夏,时节更替这是谁也无法抵挡的。

想到自己将公孙党的罪证送到玉福宫时,弘德了句:“山雨欲来风满楼,今年入夏得添不少血腥。”

那时他就知道,公孙贺连秋后问斩都不活到了。

佑儿在窗下观雨,看着路上行人匆促脚步,想起自己也曾是其中之一,难免再叹造化弄人。

“你这些日子总是悲戚,难不成是有郁结于心?”

她不知不觉的轻叹,让宋辙心头生了疑惑,也顾不得其他,等雨停了就带佑儿去医馆。

自古郁结难解,不得开怀之人皆是命薄,他心中自然是担心的。

那大夫还头次见这样的情形,笑他是太过于看重娘子了。

佑儿只能将手腕伸上前去,却听大夫“咦”了一声。

夫妻俩皆是屏住呼吸,生怕真是生了病。

好在那大夫又默默片刻才笑道:“且放宽心,夫人并非胸有郁结。”

“是有喜了。”

宋辙先是一惊,而后不可置信道:“果真是有喜了?”

大夫乐道:“你这做人丈夫的,心里怎没数?”

瞧着不是蠢人,怎这般痴傻了。

佑儿又是惊愕又是紧张,心翼翼摸着自己并未隆起的腹部,问道:“怎就有了?”

得了!轮到大夫莫名害怕,这夫妻二人都傻了。

“老朽行医三十年,从未错诊过脉,夫饶确是有喜了,瞧着脉相已月余。”

直到回了家中,宋辙都是心翼翼扶着佑儿,他的确是又惊又喜。

夜里两人并肩躺着,还如在梦中难以醒来。

还是佑儿先大梦初醒过来,掐算着时日,可不就是宋辙没得节制那回。

晓得是那夜的缘故,宋辙骤然面红心跳,可如今他只能克制自己的欲望,无奈埋在佑儿脖颈,窃玉偷香般缓过了势头,这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