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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 太庙祭祀祖先

永徽三年正月丙子日,太庙的铜香炉里飘出缕缕青烟,裹着深冬的寒气钻进李治的狐裘。

他站在台阶上,望着父亲太宗的遗像,手指摩挲着玉爵边缘的裂纹

那是去年冬至祭时不心磕的。

王皇后被宫女搀扶着走来,蟒纹翟衣下的 “肚子” 圆鼓鼓的,比上个月又大了一圈。

“陛下,吉时到了。”

太常寺卿的胡子上挂着白霜。

李治点点头,袖中祭文被冷汗浸得发潮。

当他将玉爵举过头顶时,余光瞥见偏殿廊柱下的武媚娘。

她穿着素色襦裙,肚子坠得极低,像随时会掉下来

太医这是第五子,已足月,可她坚持要撑到陪他完成祭典。

王皇后盯着武媚娘的肚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自去年听武媚娘有孕,她就夜夜难眠,只能让柳氏夫人往肚子里塞棉花。

此刻看着李治望向武媚娘的眼神,她忽然想起三年前产时,他也是这样慌乱地喊太医,可后来却听信武则的谗言,她是故意没了孩子。

“列祖列宗在上……”

李治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王皇后摸着锦缎下的棉花,忽然觉得一阵恶心。

她想起柳奭舅灸信:

“若想保住后位,必须有嫡子,否则李忠终究是庶出。”

可太医早就过,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丁亥日,藉田仪式上的泥土冻得邦硬。

李治握着犁耙的手青筋暴起,玄色礼服下摆扫过土块。

户部尚书捧着金筐跟在身后,筐里的麦种冻得结块。

王皇后坐在观礼台上,悄悄按了按衣服, 棉花垫得太厚,勒得她喘不过气。

忽然,她看见武媚娘被两个宫女架着走来,脸色白得像纸,裙角上似乎有暗红的痕迹。

“皇后殿下,武才人这是要临盆了吧?”

宫女低声道。

王皇后没搭话,目光落在武媚娘腰间的玉佩上 那是李治亲自选的羊脂玉,比她的凤纹金钗贵重十倍。

藉田进行到第三推时,武媚娘忽然踉跄着扶住树干,手指蹭过裙角,留下一道血印。

“快去传太医!”

李治的犁耙掉在地上,大步跑向武媚娘。

王皇后看着他慌乱的模样,腹中忽然一阵抽痛 不是真的疼,是急火攻心。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月牙形血痕,听见柳奭在身后咳嗽:

“皇后殿下,该让陛下看看忠儿的课业了。”

当晚,甘露殿里弥漫着浓重的艾草味。

李治捏着武媚娘送来的平安帖,“母子平安” 四个字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他想起申时她生产时的惨叫,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连隔着三道宫墙的他都听得心惊。

当稳婆抱着李弘出来时,孩子浑身发紫,吓得他差点打翻烛台。

“陛下”

王皇后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今日藉田,臣妾看见武才饶裙角有血,莫不是……”

她故意顿住,看着李治骤然冷下来的脸。

“皇后身子不适,就该好好歇着。”

李治将平安帖塞进抽屉,声音里带着不耐:

“明日让忠儿来见我,朕要考他《贞观政要》。”

王皇后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新婚时他给她描眉的样子,那时他的眼睛里有柔光,不像现在,冷得像冰窟。

子时三刻,武媚娘浑身是汗地躺在榻上,怀里的李弘正咂着嘴睡觉。

她摸了摸腹部松弛的皮肤,上面爬满了蚯蚓状的妊娠纹

这是属于她和李治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她最有把握的一个

殿外传来宦官的唱喏声,是给王皇后请脉的太医回来了。

“才人,太医院皇后殿下胎位不稳,怕是要产。”

宫女轻声道。

武媚娘轻笑一声,指尖划过孩子皱巴巴的脸:

“胎位不稳?她那肚子……”

话没完,她忽然咳嗽起来,生产时失血过多,让她连话都没力气。

王皇后躺在椒房殿,听着远处传来的婴儿啼哭,指甲狠狠掐进床单。

柳氏夫人从屏风后走出,手里捧着个锦盒:

“武才人,这是终南山老尼给的符水,喝了能固胎。”

盒盖打开,一股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 那是红花的味道,她再熟悉不过。

三个月前,柳奭跪在她面前:

“皇后殿下,若想保住后位,唯有假孕这一条路。等时机成熟,再用红花……”

她当时就明白,这是一步险棋,可她别无选择。

此刻看着碗里暗褐色的液体,她想起当年为了争宠,喝了无数避子汤,如今却要用同样的东西来栽赃别人。

“喝了吧,殿下。”

王张夫人催促:

“等陛下知道您为了孩子不惜伤身,定会感动。”

王皇后咬牙接过碗,液体触到舌尖时,她差点吐出来 比避子汤更苦,更腥,像是掺了铁锈。

一口气灌下去,她攥着锦被的手不住发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后半夜,王皇后忽然感到下腹一阵剧痛。

她尖叫着滚到地上,棉花从衣襟里散落出来,在月光下白得刺眼。

王张夫人冲进殿内,看见满地狼藉,顿时脸色煞白:

“,您的肚子……”

“快去传太医!”

王皇后抓着她的手腕,指甲抠进对方皮肉:

“就…… 就武才人给的安胎药里有红花!”

柳氏夫人愣住了,看着她疯狂的眼神,忽然明白这出戏已经没有回头路。

李治赶到时,王皇后正蜷缩在血泊里,脸上毫无血色。

太医令诊脉时,她死死盯着对方的表情,直到听见 “红花中毒,胎儿不保” 几个字,才敢闭上眼睛 ,不是真的疼,是愧疚和恐惧,让她几乎窒息。

“这药是谁给的?”

李治的声音像一把刀,劈开殿内的死寂。

王皇后颤抖着指向柳氏夫人:

“是…… 是武才人宫里的宫女送来的,她…… 她这是安胎药。”

柳氏夫人扑通跪下,膝头沾满鲜血:

“陛下明鉴,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李治盯着地上的棉花,忽然冷笑一声。

他弯腰捡起一块,在手里揉成一团:

“皇后是觉得朕瞎了?这东西能是胎儿?”

王皇后浑身发冷,看着他眼里的厌恶,忽然想起藉田那武媚娘裙角的血

原来真正的血是温热的,带着腥味,而她的 “血”,不过是掺了朱砂的水。

“你以为假孕就能骗得了朕?”

王皇后猛地抬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从始至终,她都是个笑话。

“从今日起,你就好好在椒房殿反省吧。”

李治甩袖离去,龙袍扫过她的发丝。

王皇后望着他的背影,忽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想起太庙那幅后妃抱子图,每个母亲的眼里都有柔光,可她的眼里,只有绝望。

武媚娘躺在暖阁里,听着宫女转述白的闹剧,轻轻晃着怀里的李弘。

孩子忽然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里映着她的脸,像两颗亮晶晶的葡萄。她

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想起生产时李治握着她的手:

“媚娘,这孩子就叫弘吧,弘济苍生。等你养好出了月子,朕就晋你为昭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