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汴京城内一处不起眼的院落。
屋里跪着十几号人,其中有佝偻的老人、卖材贩、街边的画师、还有年少的乞丐。
江成蒙着面,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
“只要你们按照原计划,把这血书上的内容传扬出去,我就放了你们!”
有人颤着声音道:“可我们好的,是七后,而不是明。”
从汴京到咸州,差不多就是七,江成冷笑一声:
“明不做,你们活不到七后!”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爬上“安王府血屠千命实为帝授”的字迹时,卖胡饼的刘三郎吓得掀翻了笸箩。
“夭寿咯!“菜贩王婆的尖叫刺破晨雾,“弑兄夺位”四个淋漓血字瞬间引得路人驻足。
安王的血书就这样堂而皇之出现在汴京城最大的街市上。
亲王金印拓下的蟠龙纹在阳光下异常显眼。
不过一炷香时辰,整座皇城的茶肆瓦舍都沸腾着安王绝笔——先太子遗孤、双峰县白骨、昨夜刚被屠尽的安王府,桩桩件件直指御座。
等官府闻声赶到,这消息已经在有人心的推动下,口口相传,无人不知了。
紫宸殿内,胡德全捧着誊抄本的手沁出冷汗。
龙椅上的阴影猛然站起,九龙冕旒撞碎案前青玉镇纸。
“查!给朕查!”
暴喝声惊飞檐上玄鹤,而民间私语已如野火燎原。
蔡雍直到出了宫门,才从手下那得知了消息。
血书上的话,确实是他同裴衡商量好的,只是时机不对啊!
“你看清楚了,那金印是真的?”
随从点头:“的亲眼去看的,在第一时间就联系徐碧了,但一直没有收到回信。”
徐碧是蔡雍安排在城外接应血书的人。
蔡雍知道,一定是出事了,他匆匆赶回府里。
此时,禁军已封锁城门。
街上凡听到有人起安王血书,全都被抓进皇城司。
皇城司地牢很快就人满为患。
可他们查来查去,也查不到流言的源头。
禁军在街头杀了几个顽抗抵抗的百姓后,街市议论的声音终于了。
只是这般做法,只会让百姓觉得皇帝心虚,私底下议论得更勤了。
江成要替父亲守丧,现在皇城司由另一位指挥主事。
林知夏收到了江宁府通过镖局送来的证物。
云星也在这赶回了京城,他把给周世安施针的千面毒医叶无情带回来了。
皇城司的卷宗记载着叶无情去姚府的时间。
再加上叶无情的证词,可以证明周世安并非自愿行刺,而是被人利用。
他自己也是受害者。
皇帝迫于最近的舆论,改判周世安流刑,可以以钱赎之。
周将军被革职,家底也掏空了,但是儿子回来了,所以他并不觉得可惜。
江成和林知夏去见了周世安。
周世安跟他们坦白,自己已经完全恢复记忆。
不只是想起了时候的事,也想起他曾见过江修远和蔡雍密谋。
这件事,江成没再多,只让他烂在肚子里,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此时,汴京的一间客栈内,来自苏州的方腊和陈琴却是忧心不已。
他们都是匠户后人,陈琴正是寿山石死者陈大的女儿。
“方哥,朱坚那狗官被放了!”同伴从外面回来,目眦欲裂,“弟兄们白死了!”
方腊攥紧刻刀,发泄似地戳向手中的木块。
他盯着桌上泛黄的《采石录》——那是父亲临终前用血写就的匠户血泪史。
他们本来按照计划,在寿山石抵达汴京后,以特制药水淋在缝隙处。
他们连气湿度都考虑进去了。
汴京雨水不如苏州多,气候相对干燥,在这种情况下,粘合的效果会比苏州好。
因为石头一定不能在进宫前开裂,所以,他们特意计算了用量。
明明在船上试着都没有问题,真正实施时,石头却没有按照原计划裂开,而是整整晚了两个时辰。
花高价在慈德宫找的那个内应,一点作用都没起到。
明明昨大理寺还召方腊去问了话,话里行间都是要追查到底的意思。
可就过了一个晚上,朱坚就被放出来了。
若是让他将消息传回苏州,那些凿石匠必死无疑。
“苏州那些兄弟怎么办?”
方腊此时心中百转千回,安王的事给了他启发。
他爷爷父亲都是采石工,两人都是因为采石,死在湖里。
他联合其他人,做了这么多,就是希望朝廷能发现那些官吏的恶校
改变一下匠工的生存环境,让大家能活下去。
可现在看来,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就算让世人知晓又如何,皇帝根本不在意。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应奉局的情况。
在那些权贵眼里,他们这些匠工的命贱如草芥。
仿佛他们生就该高呼万岁,主动献上自己的性命。
方腊将手中刻刀往桌上一拍:“既无处可寻公道,那我们就打出一份公道来。
走,我们去劫了应奉局漕船——要闹,就闹得汴河染血、翻地覆!”
这一刻,他做了个决定。
他不再寄希望于别人,而是要通过自己的力量来保护匠户乡民。
一行人出门时,正遇上禁军巡查。
而蔡雍回到府中,脸上再无昨日的轻松。
城外依旧没有消息传来,裴衡不会如此大意。
他立即让手下将近日来的消息都汇总过来。
他自认没有露出破绽,唯一有可能出问题的,就是伍氏镖局。
姚府帮他从西域请来的那些杀手,太容易被标记。
蔡雍看到,江修远死后,江成就一直在府里处理父亲的丧事,那份平静显得诡异。
昨,他的心思一直在安王身上,也没时间去想幼子蔡汴杀人一事。
可现在,看到暗卫的消息上,寿宴当,陆夫人曾去江府接了一名女眷。
徐氏重伤未醒,江家哪还有女眷!
蔡雍又看到伍氏镖局这两个月的账册,那样的狂吃海喝,怎能不引人注意。
蔡雍默念着江成与林知夏的名字。
“安王府被抄后,那个女推官可曾去过安王府?”
随从想了一下:“没有,安王府一直有我们的人盯着,江成和她都未去过。”
“她一定是知道了!”蔡雍望向西厢的方向,最近忙着安王的事,倒是把她忘了。
“去,把谈御史叫来。还有之前备下的,可以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