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丕看来,彭羕此建议并不是仅仅能够抵御南汉的攻势。
更能救他的这一条命。
现在,曹丕最担心的并不是城池得失,而是自己油尽灯枯,未能有任何作为便撒手人寰,让毕生夙愿沦为泡影。
称帝是喜事,大的喜事!
如果幸运,甚至能让他浑身的陈疾逐渐康愈。
到时候,再重整朝纲、严明法度,收拢失地,待内外安定,再徐图长远。
就算不能收复南汉侵占之土,若能凭靠青幽并冀,兖徐司豫八州之地的兵马钱粮死守,亦可雄踞北方。
是啊,南汉虽然国力渐盛,然而下最富庶的八州之地仍在孤的手上。
现在,三大宗室倒戈,反倒给他施展拳脚的机会。
刘备依靠诸葛亮而起事。
孤称帝之后,自可倚重司马仲达,兴我大魏之基业!
就算退一万步,我们最终还是败了,但亦可能奔往辽东,夺下公孙之土,死守辽东之地。
而此时此刻,彭羕却另有他想。
他原本支持曹丕,是渴望成为从龙之臣。
但此龙既衰,又何必强扶?
这次劝进,乃为再从他龙。
“魏王,臣闻司马八达俱有才名,各擅其长,司马懿之弟司马孚更是我大魏纯良之臣,忠谨不二、可托重任。
魏王称帝之后,可将八达一一启用,各授要职,使其各展所长以强社稷;”
尽管曹丕心中炽烈如火,还是强压悸动。
他不是不知道这么做的危险性有多大。
而是现在,他必须得赌一把了。
但赌也不能妄赌,还要心谨慎,尽可能将风险降到最低。
“可称帝之事,非同可。上一次弄出血溅玄黄台之事来,这一次万一朝野哗变、宗室发难,再引南汉趁虚来攻,内外交困之下,我大魏基业恐毁于一旦!”
彭羕呵呵一笑:“另可封五胡诸部首领为官,许以实利,以收其心、固其援。自可威慑朝臣,制衡朝局!”
“你的意思……”
曹丕闻言惶然一怔,眸中满是惊疑:“让胡人涉足朝堂、参预国政?”
“魏王,臣深知此事风险匪浅!然五胡之中,亦不乏雄才大略之辈。若能以恩威相济、实利相诱,再加司马氏居中制衡、善加驾驭,未尝不能借其锋锐稳固疆土、筑牢大魏基业!”
彭羕话锋一转,语气沉凝:“况且,这些胡人只求实利、不恋旧主,比起那些心系汉室、暗怀异心的旧臣,反倒可靠得多!”
曹丕依彭羕之策细细斟酌:先以重利相许,令司马懿统揽军政、联同五胡共抗南汉;
若能成功遏制其攻势,促成南北分治之局,便借司马懿之智制衡胡部锋锐,再以胡部之勇牵制司马氏权势。
令二者相互掣肘、各守其界,形成微妙平衡。
如此一来,他身为帝王,方能居中驾驭,稳坐朝堂而制四方,安享帝王尊荣。
至于南北统一之事,便交给后人吧。
思及此,曹丕已然下定了决心,但还是满面顾虑的道:
“可如何能让国祚平稳过渡、政权无缝衔接,孤心中实无半分底气。生怕一步行差踏错,重蹈昔日覆辙。”
彭羕立刻表态:“此事巨细请全权交于臣,若不办妥,必提头来见。”
曹丕沉吟良久,终是嘴角一抽:“好,孤就再信你一次。”
其实,此时北汉早已名存实亡。
很多人都知道,现在这世道,哪还有什么北汉啊?
仅余一个血统不纯的幼帝,如玩偶般任人摆布,毫无实权可言。
他所能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让魏王的存在变得合乎法理。
也让魏王登基,少却了很多阻力。
而这皇帝刘康年仅十四岁,生性怯懦、资质庸碌,既无治国之才,更无抗争之志。
全然没有半分帝王该有的风骨与气魄。
于是,彭羕将这皇帝关起来。
并加以威胁:“你可知,这帝位是谁允于你?现在该你还了。你若听话,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富贵终老。你若不听话,你一家眷难逃凌迟之刑,你自身亦将被囚于暗室,终身不见日!”
刘康赶忙哭着道:“朕愿献帝位于魏王。”
而后,彭羕暗中联络陈群、吴质、华歆、桓阶、曹真、曹休等朝中诸臣,或草拟劝进表章,或联络僚属附议,为魏王登基营造“众望所归、群情拥戴”的舆论氛围与朝堂声势。
……
另一边,刘备占据武关之后,却收拢很多流民。
乃周边鲜卑劫掠,迫使他们背井离乡。
刘备望着扶老携幼、衣衫褴褛的流民,长叹道:“鲜卑肆虐,黎民流离,孤若不能荡平蛮夷、护境安民,何颜立足!”
鲁肃亦感怀叹道:“陛下,蛮夷扰边,生民涂炭,方今乱世,唯有先安境、再图远,方能得民心、成大业啊!”
刘备明白鲁肃话中之意。
就是这番大胜之后,当暂缓进取之步,先安抚流离流民、整饬残破军备,劝课农桑以复耕稼,重申法度以安民心。
待民生渐复、胡患渐消,根基筑牢,再图后续北伐大业。
刘备颔首道:“朕应当在簇筑城固防、设官施治,招抚流民归农、严整边备御胡,使武关成为安境保民、积蓄国力的根基之地!”
“那倒不用。”
鲁肃微微一笑,从容应道:“这般琐事虽重,但臣自能料理妥当。皇叔此刻,另有更为紧要之事待办。”
“哦?何为紧要之事?” 刘备好奇问道。
鲁肃敛容躬身,肃然抱拳道:“如今令公已取下长安,此乃赐良机!臣恳请陛下即刻启程前往长安,主持迁都大典,定长安为新都。如此一来,方能顺意、合民心,明正汉室正统之位!”
刘备早有此意,顿时眸中精光一闪:“子敬所言极是!长安乃汉室旧都,定鼎于此,既显匡复之志,又能号令下。朕这便整备行装,立刻赶赴长安!”
鲁肃淡然一笑,敛衽躬身抱拳:“既如此,臣恭送陛下,愿陛下此行一路顺遂,早定新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