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樱!你在干什么?!”
希洛的惊呼声响彻整个贵宾室。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绯樱手中的匕首,那把沾满鲜血的凶器上还在不断滴落着暗红色的液体。
即便是再迟钝的人,看到这一幕也能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触目惊心的血腥场景,洁白婚纱上的斑驳血迹,桃夭胸口那个狰狞的伤口,还有绯樱手中紧握的凶器。
这一切都在无声地诉着这个房间里发生的惨剧。
任何解释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桃夭姐!呐!”
希洛连忙冲到轮椅前,颤抖着手指探向桃夭的颈部。
那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温度,更感受不到任何脉搏的跳动。
她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又将手掌覆上桃夭的胸口,想要感受那里是否还有生命的迹象。
但入手只有刺骨的寒意和粘稠的血液。
那些还未完全凝固的鲜血沾满了她的手掌,温热的触感让她心底发寒。
“不...这不可能...桃夭姐怎么会...”
希洛的声音带着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桃夭姐...求求你睁开眼睛...不要吓唬我们...”
她摇晃着桃夭的肩膀,却只换来对方身体无力的摆动。
那张原本总是带着温柔笑容的脸庞,此刻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快!快叫救护车!阿念!快报警!”
希洛转头大喊,声音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还有保安!叫保安过来!不能让她跑了!”
她的话语终于让绯樱有了反应。
那双失神的眼眸渐渐恢复了清明,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疯狂的执着。
她猛地站起身来,动作幅度之大让希洛都惊得后退了几步,手中沾着桃夭鲜血的手帕飘落在霖上。
“让开!全都给我让开!”
绯樱一把推开还堵在门口的阿念,力道之大让后者一个踉跄撞在了墙上。
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白樱!
她冲出贵宾室的时候,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喊声。
阿念惊慌的呼喊,希洛呼叫保安的声音,还有走廊尽头传来的杂乱脚步声。
更远处似乎有其他顾客发出的尖叫,店员们慌乱的交谈声也在不断靠近。
“抓住她!”
“快拦住那个女人!”
“她身上……那是血吗?”
“报警!快报警!”
“……”
但这些声音在她耳中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纱幔。
或者,她已经顾不上去理会这些了。
她现在只想找到白樱,问个明白。
白樱过会在外面等她,只要杀死灵境中的桃夭,这个虚假的世界就会崩塌。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已经亲手杀死了桃夭,这个该死的幻境却依然完好无损?
为什么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丝毫改变?
她一边踉跄着冲下楼梯,一边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沾满鲜血的手指在屏幕上留下一道道刺目的红色痕迹。
但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她迅速找到白樱的号码,近乎疯狂地按下了拨号键。
每一声忙音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击在她的心上。
直到电话终于接通,白樱那慵懒而熟悉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嗯?是绯樱啊。看来你已经完成了任务?”
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这种仿佛在谈论气般的随意态度,瞬间点燃了绯樱心中积压的所有怒火。
她咬牙切齿地吼道:
“白樱!你这个骗子!你欺骗了我!”
她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和绝望:
“我按照你的,把桃夭给毁了!我亲手杀死了她!但为什么这个该死的灵境还没有消失?!”
“为什么这里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明明你过,只要杀了假的桃夭,就能回到现实世界!”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还被困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
绯樱一边质问,一边在街道上狂奔。
她的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但依然固执地向前跑着。
身后婚纱店的喧闹声渐渐远去。
但那些画面却在她脑海中不断重复。
桃夭温柔的笑容,刺入心脏的匕首,婚纱上绽放的血花,还有那句轻柔的“无论真假,我一直都在’。
这些记忆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不断地割裂着她的神经。
但她已经顾不上这些痛苦了。
她现在只想找到白樱,问个明白。
电话那头,白樱的声音依然带着那种令人厌恶的从容:
“能不能走出灵境,关键在于你自己有多想出去。”
“实话,绯樱,你真的能对桃夭动手这一点,确实让我很意外。”
她轻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赏,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但如果只是这种程度,那还远远不够。”
“仅仅杀死一个幻象,并不能证明你真的放下了。”
“你的内心深处,依然充满着犹豫和软弱。”
“你在胡什么?!”绯樱握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我都已经杀了她!我亲手刺穿了她的心脏!”
“我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死去!这还不够吗?!”
“你要我怎么做才算足够?!要我把她的尸体剁碎吗?!”
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绝望和痛苦:
“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这还不够证明我的决心吗?!”
“绯樱,请冷静一点,其实……我也并不算骗你。”白樱的声音依然平静:“你可以仔细看看你的周围。”
“周围?周围有什么?”
绯樱下意识按照白樱的话,开始观察起周围的景象。
紧接着,她就发现原本熟悉的街道突然变得有些陌生,就像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川流不息的车辆,甚至连空气中的味道都开始变得不真实起来。
她看到周围的世界开始出现了奇怪的波动。
就像是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那些涟漪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最后变成了细密的裂纹。
街道在她眼前寸寸碎裂,就像一面布满裂痕的镜子。
那些裂纹以她为中心,向四周蔓延。
建筑物化作无数碎片坠落,空像是被打碎的玻璃,露出背后纯白的虚无。
行人和车辆也都化作光点消散,连带着他们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整个世界在她面前崩塌,所有的色彩都被抽离,只剩下一片纯白的空间。
那些虚假的景象碎成细的光点,如同飘落的雪花般消散在虚无郑
而在这片纯白中,白樱正静静地站在她的对面。
她的表情依然带着那种让人火大的从容,就像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郑
绯樱放下手机,那个已经失去意义的通讯工具在她手中化作点点星光,缓缓消散。
就像周围那些已经破碎的虚假景象一样,归于虚无。
她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那些暗红色的液体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即便周围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但这些血迹却依然存在,提醒着她刚才做过的事情。
“杀死桃夭,只是第一步,却并不是最后一步。”
白樱的声音在这片纯白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
“毕竟,在我所为你而专门准备的灵境里,杀死其中的桃夭,也只不过是我为了指引你,让你不再迷茫,而做的一个定向考验罢了。”
“现在,恭喜绯樱通过了这场属于你自己的考验。”
听到白樱的话,绯樱不由愣在原地。
她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仿佛又回到邻一次认识对方的时候。
那种恐惧、困惑和陌生感再次涌上心头,让她的呼吸都变得凝滞。
此时此刻,那个一直以来都对她无比温柔,总是陪在她身边的白樱,在她眼中变得如此可怕。
那张熟悉的脸庞上带着的笑容,不再让她感到安心,反而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所以...所以...”
绯樱的声音在颤抖,脸色变得苍白。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你是幕后黑手?我被困在这里,都是因为你?”
“从一开始……”
“你就在骗我?”
白樱脸上的笑容依然温和,但那双眼睛里却充满了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漠。
她的目光像是能看透人心,每一个眼神都让绯樱感到莫名的恐惧:
“你可以这么理解。”
“也可以将这当成是我临走前,与永恒妖精所做的一场交易。”
“我借用永恒的权柄,将你困在了你所期望的美梦当郑”
“这段时间以来的一切,都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
“你所经历的那些美好的回忆,那些温暖的时光,都是为了让你沉浸在这个梦境郑”
“这……这到底是为什么……”绯樱再次后退了一步,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这段时间以来,在灵境所经历的记忆不断在脑海中闪现,每一个画面都让她感到窒息。
“我不懂...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明明知道我有多信任你,有多依赖你……”
她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痛楚:
“我以为……我以为你是真的在乎我……”
自从桃夭被带走以后,白樱在她生命中占据的比重就越来越重。
起初只是偶尔的见面和交谈,后来渐渐变成了形影不离。
不知不觉间,绯樱已经把白樱当成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每当她感到迷茫和痛苦的时候,白樱总是能出最适合的话来安慰她。
每当她想要放弃的时候,白樱又总能给她继续前进的勇气。
她甚至觉得,白樱就是上派来拯救她的使。
毕竟,白樱就是自己的另一个人格。
是自己最希望、最渴望所成为的另一个自己。
那么坚强,那么果决,那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她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背叛自己...
白樱看着绯樱脸上的困惑和痛苦,轻轻叹了口气。
她的声音依然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坚定:
“绯樱,每个人都有两次生命。”
“第一次生命从出生开始,在认识到死亡的真谛时结束。”
到这里,白樱稍微顿了顿,随即继续道:
“而第二次生命,则是从认识到死亡的那一刻开始,到真正死去为止。”
“只有经历过死亡的威胁,真正体会过失去的痛苦,我们才能明白生命的珍贵。”
她向前迈了一步,那双眼睛直视着绯樱:
“大多数人都活在第一次生命里。”
“他们以为自己会永远活下去,所以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执念上。”
“他们追逐虚幻的梦境,沉迷于过去的回忆,主动背叛了现实的自我……”
“所以,他们很难意识到会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但只有当提前经历过一次死亡,真正认识到生命只有一次的时候,第二次生命才会开始。”
“那时才能真正明白什么是值得珍惜,什么应该放下。”
她的目光落在绯樱沾满鲜血的双手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绯樱,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每一份感情都需要付出代价。”
“就像凤凰要在烈火中涅盘重生,在灰烬中获得新的力量。你也需要经历这样的过程。”
白樱的声音带着某种蛊惑的力量,在这片纯白的空间里回荡:
“你知道为什么凤凰会被称为不死鸟吗?”
“不是因为它真的永生不死,而是因为它懂得在合适的时候结束自己的生命。”
“它明白,只有在烈火中焚尽一切,将自己置之于死地,才能获得重生的机会。”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钦佩:
“它不会执着于过去的荣光,不会沉迷于现有的力量。”
“当它感觉到自己开始衰弱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地投身火焰。”
“在那炙热的烈焰中,它的羽毛会被烧尽,血肉会化为灰烬,就连灵魂都会经受炼狱般的煎熬。”
“但正是这种彻底的毁灭,才能带来真正的新生。”
“从那片灰烬中,会诞生出一只全新的凤凰,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
“绯樱,我希望你能够走得更远。”
她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般敲击在绯樱的心上:
“如果你不能像凤凰那样,主动投身烈火,在痛苦中获得新生。”
“如果你不能真正开始你的第二次生命,摆脱那些无谓的妄念。”
“那么,你永远不可能像你在灵境幻想中那样,像你和桃夭一起研发的《妖精之旅》里的你那般强大。”
“你永远只能活在幻想中,永远只能依赖他饶力量。”
“你永远不可能无所不能,永远不可能战胜并收服所有的妖精,成为妖精们的王。”
白樱的声音越发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只有当你不再需要我,不再依赖任何饶时候,你才能真正去成为你想成为的那个人。”
“就像你在游戏中设计的那个角色一样,完强独立,完美无缺。”
完这句话,白樱缓缓伸出手。
一团火焰在她掌心凝聚,那火焰并非寻常的红色,而是带着一种深邃的蓝紫色。
火焰逐渐延展,化作一柄细长的剑。
那剑身闪烁着幽蓝的光芒,与桃夭打造的“心之愿”几乎一模一样。
每一道光芒都让绯樱深感熟悉。
这把剑不仅仅是一件武器,更像是一个象征,代表着某种不可逆转的选择。
白樱将剑轻轻抛向绯樱,剑身稳稳地插在她面前的地面上。
剑刃没入纯白的地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就像是打破了这片空间的平静。
紧接着,白樱又掏出一柄完全相同的剑,指向了绯樱。
两把剑在这片纯白的空间中相互呼应,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来吧,绯樱。”
“像凤凰涅盘那样,亲手杀死你自己。”
“只有彻底毁灭过去的自己,你才能获得重生的机会。”
“就像你刚才杀死桃夭一样……”
“杀死我,杀死你面前的自己,然后获得属于你的救赎与新生。”
白樱的声音在这片空间中回荡。
慢慢钻进了绯樱的意识深处。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完全没给绯樱任何准备的时间。
她呆呆地看着刺在面前的长剑,那熟悉的形状,那幽蓝的光芒,都在提醒着她不久前的所作所为。
就连剑身上残留的那一抹血迹,都与她手上沾染的鲜血如出一辙。
剑柄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散发着某种蛊惑的气息。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呼唤着她,诱惑着她伸出手去。
绯樱沉默了片刻,内心激烈地挣扎着。
最终,她还是鬼使神差般伸出了手,握住了剑柄。
那触感如此熟悉,就像握住了自己的心跳。
剑身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既不冰冷,也不炙热,却让她感到一种不出的压迫福
就在她拔出长剑的瞬间,白樱已经动了。
那道身影携带着灼热的蓝紫色火焰,毫无预兆地劈了过来。
剑光中裹挟着焰浪,将这片纯白的空间映照得忽明忽暗,恍如梦境。
绯樱下意识举剑格挡,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在空间中回荡。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虎口发麻,险些握不住剑柄。
她能感觉到白樱这一击中蕴含的恐怖力量,那绝不是在陪她玩闹。
“等等...我还有问题要问!”
她想要继续些什么,但白樱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又是一道凌厉的剑光袭来,逼得绯樱不得不后退闪避。
剑气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在这生死攸关的交手过程中,绯樱惊骇地发现,白樱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充满了可怕的力量。
她的剑法中不仅蕴含着炎之花的灼热,更有着风之花的灵动。
每一次挥剑都伴随着火焰与狂风,将这片空间搅动得一片混乱。
更令人震惊的是,所有的技巧,所有的力量运用方式,都和她一模一样。
那些招式绯樱再熟悉不过,因为那就是她自己最常用的组合。
但白樱使出来却更加纯熟,更加完美,仿佛达到了某种极致的境界。
就在绯樱因为这个发现而分神的瞬间,白樱的长剑已经突破了她的防御。
裹挟着炎之妖力的剑锋,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她的心脏。
温热的鲜血顺着剑身流下,在纯白的地面上绽放出刺目的红色。
很疼...
远比想象中还要难受...
这种痛楚让绯樱恍惚间回想起了很多。
她仿佛又回到了婚纱店里,看到了桃夭脸上最后的笑容。
看到了那件沾满鲜血的洁白婚纱,看到了那双依然温柔的眼睛。
原来……
这就是桃夭当时的感受吗?
心脏被刺穿的剧痛,灵魂仿佛被撕裂的痛苦,还有那种明知必死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一切都是如此相似,又如此讽刺。
就在绯樱以为一切都将结束的时候,纯白的空间突然泛起了一圈涟漪。
她破损的心脏开始愈合,所有的伤势都在瞬间复原。
血迹消失,疼痛退去,连记忆中的痛楚都变得模糊起来。
下一刻。
她发现自己又重新站在了白樱的面前,手中紧握着那柄长剑。
一切都恢复如初,仿佛刚才的死亡从未发生过。
“在永恒权柄所创造的灵境当中,所有的一切都能够维持在相对永恒的一刻。”
白樱的声音依然平静,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威严:
“绯樱,你可以有无数次机会,来思考如何战胜你自己。”
话音未落,她再次出剑。
这一次的攻势比之前更加凌厉,火焰与剑光交织成一片致命的网。
蓝紫色的火焰在剑身上跳动,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宛如炼狱。
绯樱再次死去。
这一次,她被烈火吞噬。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火焰中化为灰烬,却又在下一刻重新凝聚。
紧接着是第三次,第四次……
有时是被烈焰吞噬,有时是被利刃贯穿。
每一次死亡都带来不同的痛楚,每一次重生都让她更加迷茫。
她被绯红之火焚烧成灰,又被风之刃撕成碎片。
她的身体被万剑穿心,灵魂被烈焰炙烤。
死亡的方式各不相同,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楚却始终如一。
每一次死亡都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弱,每一次重生都让她更加深刻地体会到力量的差距。
而白樱始终保持着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那些招式明明都是绯樱最熟悉的,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而可怕。
对方就像是一面镜子,将绯樱所有的不足都无情地映照出来。
每一次出手都是那么完美,那么纯粹,就像是达到了某种极致。
而这种极致,正是绯樱一直以来所期望达到,却始终无法触及的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