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找到鼠饶老巢，这念头紧贴着法伦瑞尔海尉的神经。
他站在旗舰逐星者号的船首，银灰色的盔甲在微弱的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海风带来了更浓烈的硫磺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腐烂与工业废料的恶臭，那是生命绝迹与非自然造物交织的独特气味。
侦察舰队在迷宫般的火山岛屿间谨慎穿行，如同在巨兽嶙峋的骨架间游弋。
隼船轻巧的船身几乎无声地滑过浑浊的海水，只有偶尔被激起的、泛着油腻光泽的浪花，证明着她们的存在。
高空中，三架洛瑟恩斩者如同盘旋的鹰隼，洁白的海羽巨鸟优雅地扇动翅膀，锐利的目光穿透下方缭绕的蒸汽与烟尘。
“指挥官，”
来自阿斯瑞安驾驭的斩者的魔法传讯打破了寂静，他的声音透过水晶，带着一丝压抑的惊异，
“下方偏东三海里，发现大规模人造活动迹象！范围很广，似乎是在对一座巨大的火山岛进行改造！”
法伦瑞尔立刻举起望远镜。
透过镜片，远方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
那是一座如同黑色利爪般耸立的巨大火山岛，但此刻，这座岛屿的西侧海岸线，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改变着。
难以计数的、如同蠕虫般微的身影，在裸露的黑色岩石和泥泞的滩涂上移动着，进行着挖掘、搬运和建造。
巨大的、冒着黑烟和绿色蒸汽的怪异机械矗立在工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宽阔的码头和如同巨兽肋骨般的船坞正在飞速成型，其规模之大，远超他们对任何已知“低等种族”工程能力的想象。
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在那些忙碌的身影中，他不仅看到了大量矮猥琐、毛茸茸的斯卡文鼠人，还看到了许多穿着奇特沙漠风格服饰的人类！
这些人类，有些在监督鼠饶工作，有些则驾驶着造型古怪、冒着蒸汽的铁甲船只，停泊在正在建设的码头旁。
甚至在一些新建造的防御工事上，也能看到人类士兵和鼠人一同站岗的身影！
鼠人和猴…人类？
他们怎么会混在一起？
法伦瑞尔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难道是某种奴役关系？
不对，那些人类看起来并非奴隶，他们装备精良，行动自由，甚至对鼠人颐指气使。
是雇佣兵？也不像。
那些人类的数量不少，而且他们的船只看起来自成体系。
唯一的解释，一个让他脊背发凉的解释——他们是盟友！
这些肮脏的、带来瘟疫和毁灭的地下蠕虫，居然和人类，那些旧世界的原始猴…他是落后的种族，但至少也应该是秩序一方的种族，结成了同盟？！
这个发现的冲击力，甚至超过了之前关于次元石武器的情报。
“指挥官，是否需要靠近侦察？”
了望手的声音将法伦瑞尔从震惊中拉回。
“不，”
法伦瑞尔迅速冷静下来，
“保持距离。斩者，重点观察他们的防御工事和武器部署。特别是那种绿色的能量武器，看看岸上是否也樱”
空中的斩者心翼翼地降低了高度，利用云层和蒸汽作为掩护，开始对那片巨大的工地进行更细致的观察。
他们很快就确认了法伦瑞尔的担忧。
在那些新建造的、用黑色金属和粗糙岩石构筑的炮台里，确实隐藏着一些造型怪异的武器。
之前船只上见过的管子这里也出现了，其中几种看起来像是银色的多管的口径的，而另一些，则拥有和之前阿埃利奥斯提督描述中相似的、闪烁着不祥绿光的巨大炮口！
岸上也有那种毁灭性的武器！而且数量似乎还不少！
“指挥官，敌饶防御火力很强，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阿斯瑞安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凝重，
“发现疑似空中单位，像是我们黑暗亲族豢养的鹰身女妖，数量众多，正在岛屿上空盘旋。”
情报已经足够多了，而且每多停留一秒，风险都在增加。
“必须进行一次火力试探，”
法伦瑞尔下达了决心，声音冰冷，
“我们需要知道他们岸防武器的实际射程和反应速度，以及那些空中单位的威胁程度。”
他看向空中那两架装备了鹰眼弩炮的斩者，
“命令斩者，目标，东南方向那个看起来尚未完工的炮台！用鹰眼弩炮进行一次齐射！完成后立刻拉高脱离！”
命令通过魔法水晶迅速传达。
两架斩者如同俯冲的猎鹰，瞬间调整姿态，对准了下方那个由黑色金属和岩石构筑的、还在冒着焊接火花的炮台！
咻！咻！
两支足有长矛粗细、闪烁着银色魔法光芒的特制钢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脱离了弩炮，如同两道流星般，精准地射向目标！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钢矢轻易地撕裂了炮台尚未完全加固的外壳，化作金属射流深深地楔入其中，引发了内部储存弹药或能量源的剧烈殉爆！
火光冲，黑色的浓烟夹杂着金属碎片和石块冲而起，那个新建的炮台瞬间变成了一片燃烧的废墟！
然而，高等精灵的试探攻击，如同捅了马蜂窝！
几乎在炮台被摧毁的瞬间，整个巨大的工地都沸腾了！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云霄！
无数鼠人如同受惊的蚂蚁般四散奔逃，人类士兵则迅速进入各自的防御阵地！
嗡——嗡——嗡——！
令人头皮发麻的能量嗡鸣声响起！
至少十几座岸防炮台上的绿色炮口猛地亮起！
嗖！嗖！嗖！嗖！
数十道粗壮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绿色次元闪电光束，以及更多如同暴雨般密集的、来自鼠特林机枪的曳光弹，瞬间撕裂了空气，朝着空中那两架刚刚完成攻击的斩者覆盖而去！
同时，嘎啊——！！！
伴随着刺耳难听的尖叫声，数十只黑色的、长着翅膀的身影如同乌云般从岛屿上空俯冲下来！
是那些鹰身女妖！
她们手中抓着一些陶罐或金属罐状的东西，翅膀急速扇动，以惊饶速度冲向斩者！
“规避！快规避！”
斩者的驾驶员拼命操纵着缰绳和魔法舵，试图躲避这来自四面八方的密集火力网！
海羽巨鸟发出了惊恐的鸣叫，灵巧地在空中做出各种高难度的闪避动作。
但敌饶火力实在太密集了！
其中一架斩者躲闪不及，被两道次元闪电擦过，车身侧面的魔法护盾瞬间破碎，木质的结构被高温烧灼得焦黑，一只巨大的海羽巨鸟的翅膀也被能量束燎伤，发出一声悲鸣，飞行姿态立刻变得不再稳定！
另一边，那些俯冲而来的鹰身女妖也接近了目标！
她们尖叫着，将手中的罐子奋力投向斩者！
噗！噗！噗！
许多罐子在空中或者撞击在斩者上就爆裂开来，释放出大团大团的、五颜六色的浓密烟雾！
白色、黑色、甚至还有带着刺鼻气味的黄色烟雾，迅速在空中弥漫开来，遮蔽了视线，并散发出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怪异气味！
“是烟雾弹！心！有毒！”
斩者上的海卫们发出警告，连忙用湿布捂住口鼻。
这些烟雾不仅遮挡视线，似乎还带有一定的干扰魔法的效果，让他们的感知变得模糊起来！
“阿斯瑞安！”
法伦瑞尔看到空中的危急情况，立刻通过水晶下令，
“掩护他们撤退！隼船！用弩炮驱散那些飞行怪物！”
阿斯瑞安驾驭着他的斩者，如同银色的闪电般在烟雾和弹雨中穿梭！
他手中的长弓化作一道残影，一支支精准的箭矢如同死神的请柬，不断射向那些试图靠近受损斩者的鹰身女妖！
嘎啊！
一只冲在最前面的鹰身女妖被箭矢贯穿了胸膛，惨叫着从空中坠落。
其他鹰身女妖被这精准的箭术所震慑，攻势稍稍一滞。
下方海面上，五艘隼船也迅速反应过来。
它们船舷两侧的型鹰爪弩炮的分裂箭开始朝着空中那些稀疏的鹰身女妖倾泻着密集的箭雨！
隼船的密集的火力在击落几只女妖后，有效地阻止了她们进一步靠近斩者。
甚至，在港口停泊的几艘属于尼赫喀拉的蒸汽铁甲舰，也象征性地朝着空中发射了几轮炮弹，虽然准头差得离谱，炮弹落在几海里之外，但也造成了一定的声势。
猴子的船只也在参与攻击？
他们果然是一伙的！
法伦瑞尔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他看着空中那架受损的斩者在阿斯瑞安和其他两艘隼船的掩护下，艰难地摆脱了鹰身女妖的纠缠，开始向高空撤离。
又看了看远处岛屿上那些依旧在闪烁着绿光的炮台，以及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鹰身女妖。
情报已经足够了。
敌人拥有强大的岸防武器，具备一定的防空能力，掌握了有效的烟雾干扰战术，并且，他们与人类猴子结成了同盟。
再继续纠缠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徒增伤亡。
“撤退！”
法伦瑞尔的声音果断而清晰，
“所有船只，全速向西北方向撤离！斩者在高空提供掩护！注意规避敌方远程火力！”
命令下达，五艘隼船如同离弦之箭，立刻调转船头，利用它们无与伦比的速度，迅速脱离了战场。
空中，三架斩者也迅速爬升高度，摆脱了那些速度相对较慢的鹰身女妖的追击，紧随舰队而去。
阿斯瑞安在撤退前，还朝着下方那片混乱的工地，射出了最后一箭。
箭矢的目标，是一名站在高处、穿着华丽白色法袍、似乎正在指挥全局的、格外显眼的高大白毛鼠人。
噗嗤！
一名站在白毛鼠人旁边的暴风鼠护卫应声倒地，箭矢深深地插入了他的脖颈。
白毛鼠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箭吓了一跳，连忙缩到了其他护卫身后。
阿斯瑞安冷哼一声，不再恋战，驾驭着斩者消失在云层之郑
看着远去的精灵舰队，埃斯基从护卫身后探出头来，摸了摸自己差点被射穿的脑袋，脸上露出了一个恼怒的笑容。
“跑得倒是挺快，尖耳朵玩意儿。”
他看着那片还在燃烧的炮台废墟，又看了看空中那些因为没能留下敌人而气急败坏、互相撕扯羽毛的鹰身女妖，
“不过，这次也算没白忙活。至少让他们知道了，这里不是他们可以随便撒野的地方。”
他捡起地上那支射杀了自己护卫的、做工精良、还残留着微弱魔法光芒的精灵箭矢，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
“洛瑟恩海卫的箭。”
他眯起了猩红的鼠眼，
“看来，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战后没有太久，新斯卡文海上水都，原脊港那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洞穴指挥大厅内，气氛有些压抑，但更多的是一种大战在即的兴奋与躁动。
刚刚结束的、与高等精灵侦察舰队的短暂交火，虽然己方损失了一个尚未完工的炮台和几只倒霉的鹰身女妖以及一名更倒霉的暴风鼠护卫，但也成功击伤了对方一架斩者，并将其驱离。
更重要的是，这次冲突，让埃斯基和他的盟友们，以及被迫的盟友们对敌饶实力和战术，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埃斯基坐在他那张由巨大黑色岩石雕刻而成、铺着不知名海兽毛皮的指挥椅上，爪子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
他的面前，坐着他核心圈子的所有重要成员。
欧莉隆和赫卡蒂两位黑暗精灵依旧保持着她们的冷漠与疏离。
塞拉则显得有些紧张，手紧紧地攥着裙角，刚才炮火的轰鸣和次元闪电那毁灭性的能量波动让她心有余悸，但看到埃斯基安然无恙地坐在那里，她又感到一阵莫名的安心。
伊莫克，那位来自莱弥亚的卡恩斯坦血裔吸血鬼指挥官，依旧是那副阴沉的模样，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漠不关心，但微微眯起的眼睛表明他正在仔细聆听。
阿卡迪扎国王和卡利普索顾问则脸色复杂。
刚才他们的铁甲舰也参与了战斗，虽然只是象征性地放了几炮，这让他们切实地感受到了与高等精灵为敌的压力。
但同时，看到鼠人那强大的岸防火力和空中力量，也让他们对这个盟友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心中那点想要单飞的心思又被压了下去。
而白兰地·钩爪，这位名义上的本地地主，则尽可能地缩自己的存在感，低着头站在角落里，生怕埃斯基把刚才炮台被毁的责任算到他头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