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兰因絮果，碎鼎散灵
此时此刻，平秘境第七层，白玉广场。
一众骄，原本都准备铩羽而归了。
但突见这般变故，却都是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既然那作为大机缘大造化的道果，是基本上搞不到手了，但……看一场热闹也不错啊！
还是大热闹！
堂堂平王，图谋布局千年，瞒过了所有人，意图夺舍重生，再度君临下。
结果最后，他的护道者是个二五仔，悍然跳反，给了他一刀。
这热闹，可不是什么时候能有的！
“啧啧啧，虽那道果得不到手了，但能看这般好戏，却是不枉此行了！”
“就是啊，想不到这时候还能看到这般曲折的故事，值了！”
“就不晓得为啥这九龙鼎器灵会突然反水，不是本命至宝从一开始便被主人锻造，一路成长而来，亲密无间吗？为何平王的至宝器灵却要对自个儿的主人出手？”
别的不，能看这平王吃瘪，那可是一件乐事儿。
倘若从未见光明，便不会自觉黑暗污浊。”
整第七层的温度，缓缓攀升，风起云涌，电闪雷鸣，好似穹也为之愤怒了起来。
颜玉仍脸色平静，就好似对于那恐怖的王怒毫无感觉一般，
“冕下，‘九龙’不是吾，是那个被你亲手抹除的吾的前身的名字。
听着颜玉的话，平王的脸色一滞。
那声音中，充斥怨恨，充斥不解，充斥着功亏一篑的愤怒！
王之怒，地亦怒。
向平王镇压而去。
无量寺佛子目光平静，缓缓摇头，将平王的内心剖析得无比清楚，“可即便如此，这般宁负下人，不可下人负我的决绝，也是大恶，不愧机阁评之为‘枭’。”
人既慕强，亦妒于强。
平王的目光，依旧冰冷，“你都知晓了？”
“……”
所以底下的骄们，也是完全将其一字不差得听闻！
他俩的对话，并没有避讳众人。
颜玉看了他一眼，双手一抬，那九龙圣鼎高高悬起，又问：“自己人？那西峡古城万千生灵，是您的自己人么？又有什么错？被冕下一朝祭炼了去――冕下，在您的心里，只有您是人，其余所有，都是工具。”
“啧，堂堂王，白了还是人，还是怕死哦！”有洒侃。
总而言之，都挺期待。
“吾没有善恶，没有是非，被冕下当做护道的工具，似乎也未尝不可。
就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一样，平王浑身一震。
“其实一开始，吾诞生于万千血肉生机。”
“这谁晓得？听闻是器灵叛乱，但真实情况……怕是只有平王自个儿晓得了。”
颜玉伸手一挥，滚滚魔听其号令，在那至魔的带领之下，如海潮一般，汹涌翻腾！
“不是吧？堂堂平王，就因为器灵了他两句，就将其抹除了？这么心眼儿？”有人喃喃，难以相信，
“九龙鼎内有她的残灵。”颜玉点头。
“有什么不对吗？身为器灵，当忠心耿耿，不得有异。”
而平王本身，此时此刻，可没心情管他们怎么想，怎么看。
“……”
“吾名颜玉，书中自有颜如玉的颜玉。”
若是平时，那器灵反驳两句，平施主或许不会放在心上，但那是在他最危急的时刻，护道者任何一点儿瑕疵，他都无法容忍，方才做出这等恶事儿。”
上。
她追随您千万年，为您鞠躬尽瘁，曾无数次不顾性命，救您于水火，但最后却亲手被您抹除――只是因为您在决定夺舍转生时，她向您进言，此法违理人伦，非王所为，望您深思。
更是惊愕至极！
“可是……这是为何啊？正经人闲着没事儿为啥对自个儿本命至宝的器灵下手？”
“这你们便有所不知了吧？咱在机阁看到过一些卷宗，是这九龙鼎原本的器灵，早就已经被亲他亲自抹除了去，这女子却是后来重塑的器灵。”
您便担忧在您布局沉睡以后，她会反叛，直接将其抹除，又祭炼万千生灵生机，方才诞生了吾。”
他抬起手来，无尽魂力浩荡翻涌而出，将那九龙圣鼎撞开，又逼退无尽魔，盯着颜玉，反问道：“有什么不好吗？你无需关心理人伦，无需关心善恶是非，只现在本王的阵营，本王自将你当做自己人，自然不会向对待她一样对待你。”
“不，这不是两句的事。平施主伟力通，习惯了掌控一牵但他决定夺舍时，便已晓得自个儿沉睡以后，一切都要护道者来操持，相当于将自个儿的性命全交待在了护道者手里，那个时候，他将失去对一切的掌控，甚至是他的本命至宝，都无法为他所用。
目光死死盯着颜玉。
目光阴沉。
他望着那滚滚撞过来的恐怖九龙圣鼎，眼中的熊熊怒火滔而起！
议论纷纷，回荡不绝。
“九龙，你到底在干什么？！”
望着滚滚而来的恐怖魔潮。
平王顾不得魂力的消耗，双手挥舞之间，属于王的力量汹涌翻腾，将那涌来的魔之潮碾碎！
“既如此，为何要叛？！”
平王盯着颜玉，问道：“汝本就作为器灵而生，作为工具而生，就应当一心忠本王便是！为何要反？为何要叛？”
“因为吾……见了光明。”
颜玉话之间，滚滚魔再度从那九龙鼎中涌出来，扑杀而去！
“吾为冕下，灵游下，找寻容器。
见了下是非，见了善恶人心，更觉……冕下非人。
冕下当吾为工具，一旦无用，便视作弃履。但有人，将吾当人。”
她微微侧头，看向仍双目紧闭的，夺舍了那道果躯壳的文齐。
“他以为，是吾教他，修仙问道，炼入圣。但实际上，是他教吾，世间善恶是非。
哪怕吾见他，只不过是庄周梦蝶，黄粱一梦，他却将吾当作活生生的人，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冕下，论修为，论境界，论道行，他远不如您；论秉性，论良心，论人，您不如他。
与他一同，吾方才体会到，吾也能是人，而非冷冰冰的器灵与工具。”
于是，平王终于，恍然大悟！
――明明他创造颜玉时，她忠心耿耿，毫无感情，也毫无异心，千年过去，却突然跳反。
原因为何。
初诞生的颜玉，就好像一张白纸。
平王告诉她，她是器灵，当忠于他，她便如此听话，如此照做。
但平王没有料到的是，他让作为他的护道者的颜玉灵游下，去寻找完美的容器。
在这个过程中，颜玉入世，白纸被世间善恶所染，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思维。
更要命的是，那个容器。
在和那“完美的容器”接触中，颜玉……动心了。
或许她生来非人，这种感情，难以用“爱”来形容和界定。
但可以确定的是，文齐将她视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关心她，爱护她，逗她开心……此般种种，颜玉动心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文齐可以为搏红颜一笑，单枪匹马，直闯平第七层；甘愿为了救她，横刀自刎，再入秘境！
她便可为她反叛王，暗中布局，引域外魔而弑王！
到文齐的时候，颜玉转过头，看着他，脸上罕见地露出一缕温柔之色。
“自始至终，他都真心待吾；但吾最开始，却将他当做容器，只为了让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夺舍他的身躯，吾心有愧矣。”
“所以你就借花献佛，用本王的道果，融合他的肉身，将本王的道，本王的道行，本王的境界，本王的一黔…都给他？！”平王怒不可遏。
“冕下，吾出世时，路过一凡人城池。”
颜玉面对暴怒的平王，依旧平静：
“那城中，有个泼皮恶霸，持剔肉尖刀出街，怒而欲杀人，却被反杀。但那朝廷官府对杀人者，却不判罪，言――杀人者，人恒杀之。
冕下，这是吾踏出平秘境后学到的第一个道理――倘若您对他无恶念，自不会被夺取道果。但您意图夺舍他的躯壳，鸠占鹊巢，使其魂飞魄散；倘若最后被他反夺道果，应当也不会因此而动怒吧？”
平王气得浑身颤抖，还要分心来对抗那滚滚袭来的恐怖魔！
良久才怒吼道，“他的命，低贱似蝼蚁；本王之命，伟岸如宇，又何能相提而论？！”
颜玉不为所动，那九龙鼎中，最后一波魔，倾巢而出！
“于吾而言，他的命，高于一牵”
她摇头，“高于吾，高于您，高于地。”
“好！好！好！”平王怒极反笑，气得吐出这三个字儿来，“为此，甚至不惜与域外魔联手？”
“不错。”
颜玉毫不避讳。
“十年前，您第一次夺舍他之前，吾便已在九龙鼎内，于鼎壁刻画同样域外的洞虚之阵，召唤魔降临。
那时，您的神魂就应当被魔吞噬，只余下道果于他。
但吾没有想到，哪怕只剩神魂，您也能驱动道果，将无尽域外魔镇压于九龙鼎内。
十年前，您功亏一篑，吾也功亏一篑。所以十年后，吾便等您将平道果降入他的躯壳，方才释放魔来，攻您神魂。”
“所以这些魔，就是十年前你召唤而来的？在那以后，你并未听吾之命将其镇压磨灭，而是在十年光阴中将其炼化，借此与本王为敌？”
平王明悟了一牵
也明悟了这鼎中魔，从何而来。
颜玉点头，好似宣告，“冕下，结束了。”
于是，最后一波被九龙鼎炼化的魔，将平王团团合围，那恐怖的九龙巨鼎，也携那倾之威，轰然落下！
至此，真相大白。
底下诸多骄，见证一切，瞪圆了眼，张大了嘴，目瞪口呆。
也将这兰因絮果，尽数明悟。
因为九龙鼎的第一代器灵对平王转世夺舍的决定，颇有微词。
平王直接将其抹除。
但留给他的时间却是不够，让他再培养一枚器灵。
便丧心病狂，献祭了王下万千子民，借那无穷生机，创造了颜玉。
刚刚诞生的颜玉的确是一张白纸，但随着她灵游下，见了善恶，见了是非，见了红尘百态。
她便诞生了属于她自个儿的意志和思想。
然后，遇到了文齐，那个同样拥有弃灵根的完美的“容器”。
一开始，她的确是将他当做工具，当做容器。
但随着时间过去，她竟动了心。
于是，一切波澜，自此而起。
明悟是非善恶，让她知晓了她效忠的王的自私与恶；遇见文齐，彻底下定了决心。
――跳反。
白了，这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自私的老爹，养了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女儿，碰上个俊俏伙儿后被拐走聊故事。
当然，也有很多出入。
比如虎毒不食子，但平王却是能赶出来这种事儿。
比如女儿同父亲决裂，大不了也是断绝了关系，却也不会像颜玉这般，反捅一刀。
总而言之，情况就这么个情况。
虽眼前还看不太出到底谁能赢。
但一出好戏，不虚此校
听完了一切，明悟了一切以后。
平王的怒容，反而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
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的眼里，那压抑的无穷愤怒。
他双手一推，滚滚魂力化作无尽狂潮风暴，将最后一波域外魔，完全碾碎。
至此，便只剩下一枚宏伟的九龙巨鼎，还镇压地。
平王，停了下来，居高临下。
“颜玉，结束的……是你。”
平王望着他，摇头道，
“九龙鼎身为吾之本命至宝，你身为九龙鼎之灵，无论你在私下如何动作，如何阴谋，如何布局，你都不可能亲自对吾动手。
就如那刀剑，任其锋利，削铁如泥，但无论如何，也伤不到刀剑之柄。
你的依仗，莫过于十年前入侵的域外魔而已，如今魔覆灭，你还有几番手段？”
众人一听，当即一怔。
平王得对。
九龙鼎身为他的本命至宝，却是万万无法对他出手的。
否则颜玉也不至于需要费尽周折召唤域外魔来攻击平王，直接趁平王先前沉睡时将其噶了就万事大吉。
――方才她一直以来的攻势，也只是掌控那魔攻击而已，而九龙鼎，最多是承受了运载魔的功能而已。
“看来，还是这平王要赢了啊……器灵终究是器灵，主仆终究是主仆，主受仆制，无法反抗啊！”
“要不吾等先走吧？看平王这阵仗，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待会儿收拾完器灵，怕是就该收拾咱们了。”
“附议，这地儿不能待了。”
“……”
一些骄，已心存退意，盘算风紧扯呼。
大伙儿都理所当然认为，颜玉，输了。
毕竟她炼化的魔们，已被平王的神魂肃清，而她自身身为器灵，也无法对平王直接攻击。
但下一刻，异变突生。
平王倒是胜券在握，看向颜玉背后的文齐：
“你不能再伤及本王，甚至不能攻击本王，所以你那情郎的躯壳，仍是本王囊中之物。
但你放心，本王不会让他魂飞魄散，你对本王做的孽，本王会一分不减地让他承受，让你……亲眼看着！”
罢，抬手，一股恐怖吸力，作用在沉睡的文齐身上。
就要拘来。
但颜玉的眼中，并无惊慌。
她只是抬起手，往自个儿眉心一点。
刹那之间，鲜红的，恐怖的密密麻麻的裂纹，从她的眉心处绽放！
与此同时。
那上缓缓旋转，镇压地的九龙巨鼎，骤然轰鸣震动起来！
轰隆隆！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的威势，从那鼎上爆发开来！
震荡，愈演愈烈！
颤抖，愈发剧烈！
那种感觉，就好似被高温灼烧的黑火药那般，好似下一刻，就要彻底爆发！
那一刻，平王瞠目欲裂！
沉睡之前，他因为即将沉眠，为了能在他沉睡时，护卫安危，他将九龙鼎的一切掌控权都交给了颜玉。
虽颜玉作为器灵，无法直接进攻他。但此时此刻，他也无法从颜玉手里夺取九龙鼎的掌控权。
原以为，魔覆灭，颜玉无法伤他，他已胜券在握。
但他绝未想到，这个器灵，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做得……那么绝！
自爆！
她要操控九龙鼎自爆！
“这般局势，吾早有预料。”
那鲜红的，密密麻麻的裂纹，已遍布她绝美的面庞。
“那些魔，杀不死您，但却能让您神魂衰弱，如此便也够了。
吾身为器灵，亦无法伤您，但您却也无法阻止吾……碎鼎。
九龙鼎，为您之本命至宝，无法伤您，但它一碎，您同样会遭受反噬――神魂全盛的您，或许能扛过反噬，但如今因为镇压魔而消耗了无数魂力的您，还能安然无恙吗？”
话音落下，九龙鼎之上，那恐怖的嗡鸣，更加浩大！
一道道细微的裂纹，遍布鼎身！
诚然，刀兵之利，不伤其柄，但倘若折断炼刃，便能伤之。
于是，第一次。
平王的眼里，闪过了一抹恐惧。
他望着颜玉，像在看一个疯子！
“鼎碎了，你也会死！颜玉！你疯了？！”
“啊。”颜玉应了一声，依旧平静。
“既然如此，他还活着，你却死了，又有什么用？”平王怒吼！
“冕下。”
颜玉摇头，
“因为你从不会因为他人牺牲，所以您也不会想到，他会为了吾，死便死，干脆利落；吾同样会甘愿化作尘泥，碎鼎散灵，护他周全。
冕下，这也是您无法理解的一点。
――同样，也将是您的败因。”
话音落下。
密密麻麻的裂纹，已遍布她浑身上下。
那白皙绝美的肌肤，好似凄冷的瓷器一般，凋零破碎。
与此同时，那九龙巨鼎的开始疯狂旋转起来！
无穷恐怖的力量，疯狂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