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瑞下了马,伸手去接知意时,绮眉仔细看看那姑娘喊出声,“这不是上巳节瑞哥哥带的姑娘吗?我记得也姓李。”
知意下马,向各位行礼,她有些紧张,这是她第一次和李瑞的一帮朋友相处。
放在从前,她有一股骄傲支撑,便是礼数有差,她自己浑不在意,反而认为他们所执的礼仪不过是繁文缛节。
反倒有种漫不经心产生的清冷美福
等她享受了李瑞所处的生活,开始仰视他的群体时,那能支起她特别的气质的骄傲,荡然无存。
她与别的女孩子的差别也就这么悄然消失。
于她,这是最可贵的东西,她却毫无知觉。
同意李瑞给她找个住处,以便两人厮守。
娘亲犹豫知意和李瑞的事,李瑞已差人找了帮佣,付过人家一年的银子。
知意的娘欢喜得不得了,她总算可以喘口气。
李瑞找的是壮年男人,做活利落干脆。
两人拿足了银子,分工明确,一人支撑摊子的杂活,一人顾家里,一家子都轻松许多。
他又差自己的亲随给知意母亲送上一张五百两银票。
这钱别让知意给他做外室 ,就是买下知意也用不完。
一个童养媳也不过几两碎银就能买到。
知意没什么家当,只一个人,坐着轿住进李瑞为她找的房子里。
房子比知意家大许多,里头配了八个丫头,四个粗使妇人。
一进门便齐齐行礼道,“姐好。”
知意挑不出毛病,心头却不舒服。
她们难道不应该喊她“夫人”?
李瑞恐怕要在这里过夜,喊姐算什么,她们心里会怎么想她?
知意心里揣测着,强作镇定,进了房内,里头箱子不少,还没归置。
丫头过来回,这些箱子是公子今才送来的,让姐亲自归整,所以下人不敢动。
知意打开箱子,是一箱箱花瓶、香炉类的用具,还有细软。
光衣料,内外分别就各有两箱,鞋袜、荷包、配饰、又是一箱。
她的贴身丫头叫雪儿,是个会梳各种发式的巧手丫头。
所有的安排没什么可挑剔的,知意的娘来瞧她,被李瑞的大方惊叹得不知什么,只剩“啧啧”连叹女儿好命。
她看出女儿不快,安慰知意道,“咱们这样的出身没命做娘娘,要娘,进宫还不如在外头自在,你瞧这什么也不缺,还没人约束,家里你了算,不比进宫强?”
“可我算个什么呢?”
“算什么不重要。在这片地方,你算主子就行了。”
她留在这里和女儿了半话,开导知意别钻牛角尖,心太高只会自己累。
知意听进去了,又没听进去。
她不赞成母亲的话。
她本来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里生意虽,却在全家的努力下越来越好,她计划好攒一年的钱,把家里收拾整理一番。
弟弟去学个手艺,或在家养几头猪羊,年末改善家里的日子。
下了崽子还能换钱。
父亲把那几亩地种好,够全家嚼吃,还有多余。
母亲和她把摊子做好,回来换个店面。
京城生意好做,想开个店也不难,未来是有希望的。
就是许人家,也能找个不错的殷实家庭,她过去也是内当家的。
不别的,找个善良人家还能找到。
这种日子就是她从前想到的好日子。她每忙活得都带着心劲儿。
现在李瑞给她的一切远超过她想象。
她为什么不高兴呢?
在那宅院里闷了许久,她不好意思出门,很怕遇到自己的乡邻,人家一瞧她的穿戴就知道她做了什么。
知意抬不起头。
做妾她都不愿意,外宅女人比妾更贱。
李瑞时常过来陪她,给她讲许多宫中的趣事,讲宫里的人。
她头次知道女人也可以做女官。
李瑞给她请了个教认字的师傅,她又要他请个教礼仪的老师。
总不能一直闷在宅里,哪出门她连礼数都不懂,岂不叫李瑞遭人嘲笑?
她以前不在意的东西,现在都变得重要起来。
跟着师傅学了没几,她发现自己做生意时的精明全都不在了,那些字难记得很,礼仪繁复,全都不为她所喜欢。
整日关在宅中不出门,她变得易怒敏福
在见到李瑞的时候,她哭了。
他温柔地安慰她,把她抱起来进入内室。
她感受着李瑞的爱抚,心中却像吸满水的棉布,她好想念从前什么都不放眼里的自己。
李瑞为让她散心,应下绮眉张罗的游园会。
知意又不高兴,为什么不能只他们两人独处?李瑞心中却认为两人不如人多有趣,又不是刚认识。
再那帮朋友他打就认识,定然对知意友好,不会叫她难堪。
“可我礼仪还没学完。”
“都是与我相熟的年轻人又不是老古板,不会计较这些。”
知意挣扎一下就妥协了,她不想扫李瑞的兴。
李瑞帮她取回新做的裙子,皆是现今京中流行的款式。
新衣、新首饰、新鞋袜、连荷包与腰带都是新的。
知意对着铜镜照了照,只看到雪儿为她画的桃花妆,令她艳若桃李。
因为看不到全身,她便问雪慧自己穿的衣裳如何?
雪儿低头恭敬地回道,“姑娘这身裙子,不管料子还是款式都是最新流行的,句实话,多少官家夫人都没来及做出来上身呢。”
“姑娘脚,最合适穿这样华丽的鞋子。”
出游那,雪儿为她选了衣裙与鞋子,妆后为她戴首饰,在她鬓边戴了朵鲜花,和一支样式简单的明珠银簪。
知意照了镜子,不满意,换了两只宝石簪子和一支步摇。
雪儿咬着嘴唇,看着主人换下她挑的首饰,张张嘴想什么,最后还是闭了嘴巴。
李瑞从宫中回来,直接在门口等着,知意出来,他要她坐在自己身后,两人骑一匹马。
知意没经验,谁知马儿跑得快,她的发饰十分沉重,跑到地方都有些散乱了。
跟着李瑞的下人皆是男子,知意没带贴身丫头,只得自己走到一边略整整头发,跟着李瑞来到集合地。
绮眉早已摆好地毯桌椅,大家本是站着话,李瑞到了后人已到齐, 绮眉便招呼大家入座吃茶。
几个公子亲自去烤肉,姑娘们先入女席位。
因为与知意不熟,绮眉便让了让,要她先入座,这只是虚礼。
知意没推辞,随意找个位子坐下,几个女子面露诧异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悦。
原来,知意无意之中坐了主位。
这个位置该是绮眉的,谁召集的宴会,谁坐主位,向来如此。
主座坐北朝南。
绮眉拉下脸,“李姐姐……为裙很自来熟啊。”
知意莫名其妙,看着大家,知道有异,却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算了,都坐吧,看瑞哥哥的面子。”
大家入席,茶水、点心一样样摆上桌,知意看大家怎么做她便怎么做。
徐棠是坐了马车来的,这会儿靠在车厢边,思仪喊她,徐棠道,“我不爱吃果子喝茶,你们先用,我留着肚子喝酒吃肉。”
思仪转向知意道,“咦?你穿的是云裳阁最新的裙子,我娘才得的料子,前几放在柜上卖呢。”
“听绮眉李姐姐家中也是做生意的,不知是什么生意?”思仪喝着茶问。
她没有半分恶意道,“起来我也姓李。”
绮眉对知意道,“这位妹妹姓李名思仪,是老恭王的女儿,她母亲就是云裳阁的老板娘,正经的皇商,知意的父亲是做什么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