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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娘心不在焉,听着眼前男人对自己大加赞赏。

她开心不起来,时不时低头看着自己戴着翡翠戒指的双手。

手指没做过粗活,整日用玫瑰茉莉花露保养得白皙柔嫩,皓腕似雪,腕上戴着羊脂玉镯和赤金莲花镯。

她喜欢自己的手,这双手能绣花、能写字、能画画、能用古琴弹出之音。

现在,这手沾了那么多血,已经脏了。

她洗了很多很多遍,总感觉能闻到血腥气。

一低头看到双手脑子里就出现眼中流着黑血,绝望挣扎的哑奴们。

她的木然,李慎明知为何,将她抱住轻轻摇晃着,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道,“好啦好啦,都过去了,从此后,我们就是这世上最亲的人,超过与我血脉相连的任何人。”

在这夜他才像她的夫君,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安慰滋养着珍娘的心。

也让她对李慎产生了依赖。

她孤独的时间太长了,从前常安慰自己,没关系,没有夫君的感情也能活下去。

可是孤立无援、无依无靠的日子太艰难了啊。

她连个可诉知心话的朋友都没樱

她嘴里着不需要丈夫的爱意,却在李慎独宠瑛娘的夜晚里独自咽下酸涩。

为什么?明明不抱希望,为什么还这么难挨?

王珍儿太年轻,不明白一个道理,成长本就是艰难的。

顺风顺水不能让一个女人快速成长,反而无依无靠,失去安全感的时候是女人快速成熟成长的时机。

可惜,她宁可去为他杀人,她这种行为就是在低头哀求他的恩宠。

什么夫妻一体,荣辱与共,她必须与他齐心协力,助他登上大宝,她要做真正与帝王相知相爱的皇后。

都是辞。

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才为自己找了这么多堂皇的理由。

珍娘安心地将头靠在李慎的肩上,双手环住他的腰身,他们离得这么近,心贴心。

她能听到丈夫的心跳。

能感觉到此时此刻丈夫心中只有她一个人。

能感觉到丈夫真的接纳了她,甚至感觉到了男饶爱意。

这感觉让人沉迷。上瘾。

她是世家女子,注定一生只能嫁一个男人,只有一次与男子相恋的机会。

她不愿放手。

第二睁开眼睛,珍娘感觉到心中被什么东西充满了,一种异常满足的感觉让她身体轻盈,心情爽朗。

过去的事就埋葬了吧,活着的人总要好好活下去。

她喊来冬雪为自己梳妆,挑了件水蓝衣衫,蜜合色仙女裙,画了桃花妆。

外面阳光刚好,珍娘走出门,惬意地迎着阳光眯起眼睛,喊来秋叶陪自己出出逛逛。

御花园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蜂飞蝶舞一派热闹,曲折的青石路边各色花朵纷纷盛开。

向远看,重重叠叠的琉璃瓦,金的、黄的、绿的、蓝的、黑的,一重又一重,看不到边。

皇宫的巍峨气势与王府的精致全不相同。

她边走边欣赏,尚衣司头夜送来许多精美衣料,今还有人上门要为她量尺寸,选衣样。

生活终于如这日的阳光,明媚灿烂。

路尽头转过弯,是条大道,不远不近来了一队大阵仗。

十六位宫女莲步轻移,手持孔雀羽大宫扇,扇羽在日光下闪着绚丽光泽。

开合间只见后头八个太监抬着一顶步辇,上面并未坐人。

珍娘十分好奇,以为是哪个高位娘娘出来游玩。

待走近了,才看到长公主打扮明艳走在正中,后头还跟着两名太监捧着长公主的随身物品。

王珍儿还为两人之间曾发生的摩擦而不安,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对待这位跋扈的姑母。

远远却听到长公主道,“前面的是不是太子妃?”

“回主子话正是。”随行宫女答。

“珍娘,过来话,随姑母一起游园泛舟可好?”

长公主兴致勃勃十分亲热。

珍娘等队伍近了,上前行礼,长公主待她好似从未有过任何不愉快,拉起她的手,“宫中住着可习惯?”

“还好。”

“宫有好玩的多着呢,好好享受这些好日子。”长公主边边笑望她一眼,轻拍拍她的手背。

全然像个疼爱晚辈的长者,可珍娘还是觉得不大对劲,那话听着别扭。

“难道只有这些日子好享受?咱们的好日子不是长久的很吗?侄媳妇也想向姑母这样,安享荣华。”

长公主诧异地看了这丫头一眼,她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话都带着底气,前两次见她,珍娘身上一股张惶不安的劲儿。

这种气质是不是强者该有的,如今才短短时日,她那股子不安彻底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从容和深沉。

就比如长公主自己,乍看张扬美丽跋扈。

这些表象之下,她是深沉而心思缜密。

宫中人人都戴着面具,修炼时间长了,才能看穿人面具下的真实面孔。

珍娘的变化倒让长公主不敢瞧了她。

两人一起乘着画舫,水榭台上有人吹着管乐,时有时无,衬着流水声,清幽迷人。

长公主托腮闭目听曲。

流水潺潺,面前考究的紫檀案上放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瓜果、金樽清酒。

长公主的金步摇反射着光芒,她穿的衣服是珍娘没见过的衣料,显得她整个人华贵无双。

这日子和珍娘从前过的日子全然不同。

比着她在山里的苦日子,这里轻松如修成正果,位列仙班。

怪不得人人都想当京官,京城的繁华和外头完全不同。

如果前一日珍娘还在为自己的行为承受着内心的煎熬,愧疚不堪,此时此刻,她那仅余的一丝内疚也烟消云散。

“富贵噬人啊。”长公主用叹息般的悠长语调。

“啊?姑母什么,侄媳没听清。”。

“这是我养的戏班子,曲调也是我写的。身为太子妃你也能养自己的戏班,在这里你想做什么只要不僭越,都可以。”

“太子身兼监国之职十分劳苦,休息和享受都是补偿。”

珍娘听了此话,只觉一道金碧辉煌的大门正缓缓对自己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