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7章 穷饶执着
李瑞很敏感捕捉到了,“不是你的那样。我每日不亮就要进宫入学,官宦家子弟要系统学习君子六艺,还要学很多你想不到的东西,很累,没人要自己的孩子做酒囊饭袋!”
“可你们不需要谋生啊。”她叹息着了句。
“就拿你送我的这件衣服来,只穿这一次着实浪费了,我平日不可能穿着它出摊,回家我要把它当掉补贴家用,你没意见吧。”
“都随你。我愿意资助你,为何不收?”
知意倔强地摇摇头,“无功不受禄,这道理我还懂。”
“一点银子算什么受禄。”
知意见两人意见相左也不争辩,敛首含笑,“我平日也没时间瞧瞧这风光,今多谢你带我来散心。”
她喜欢李瑞,这般神仙似的人物和她接触的人截然不同。
一种日常灰败疲劳,一种常年崭新优雅,谁都会喜欢后面这种。
可她自己对镜自问,假以时日,青春消逝,她是不是也会成为灰败疲劳的那类人?
此时她和他并肩而行,仿佛从地到也只一步。
然而这一切只是凭水照影,只需伸手去触碰就知道不过是镜花水月。
她热烈地看着李瑞,毫不掩藏自己的仰慕。
也仅此而已。
李瑞认识她有段时间,被她的独立倔强、爽快直接所吸引。
她没有他所见过的穷苦人见了公子哥的拘谨和谄媚,也没想过从他那得到什么。
与其她美,不如她的英气勃发和生命力才是吸引他的特质。
她明明一无所有,却像拥有一牵
他见过她后念念不忘。
……
知意是家里的顶梁柱,支撑起整个摊子。
她包的馄饨比御膳房的香,一口咬下,汤汁和肉香在唇齿间爆开。
肉汤鲜香不腻,带着胡椒的辛辣。
热乎乎地下肚,在寒冬里一下便暖了整个身体。
他与她相识就在一个冬。
漫开飘零着碎雪,她火热的摊子有种隔绝寒冷的魔力。
雪花落在她的睫毛,还未停留便化为水滴,令她的眼睛有种闪光的奇异之福
她在蒸腾的热气中忙碌的身影让李瑞心里升起一股真实活着的踏实。
她身上全无贵族姐的矜持和富贵,也无李瑞见惯所以觉得俗气的迂回和含蓄。
姐们是不会把心事宣之于口的。
知意有什么话全都直抒胸臆。
她识不得几个字,还是在圣上兴办的女学中习得,最有用的是算术,学过后,家里便由她掌管起糊口的生意。
李瑞知道自己那群朋友会怎么看知意。
瞧不起、嘲笑,甚至误解。
他也知道自己若选择知意会面对怎样的困难。
他试着月余不去见她。
每一日,他都觉得饿到心慌,那种饿用什么珍馐佳肴都填不满。
直到他骑马来到她的摊子前,看到她苗条穿梭的身影和吆喝的声音,才知道自己就是想吃碗她做的馄饨。
一见到她,那种饥饿感瞬间消失。
他还不懂怎么去压抑自己因为青涩所以无畏一切的冲动。
她发间戴着他送的玉簪。
那是李瑞精心挑选的礼物,骗她不值钱。
若送翡翠不过去,珍珠也不行,都是一眼贵的物件。
只有玉,不懂的人看不出价值几何。
她不戴步摇,做事不方便。
他把她当做千金姐一般对待,保持着应有的礼仪。
从来不直接触碰她的身体,连扶她也会先搭个帕子。
知意很难不动心。
这条街上缠着她想求娶她的男子有好多。
只有李瑞将她看得这么宝贵,心翼翼呵护着。
一举一动都表现出珍视,从不唐突。
见过这光风霁月、行动磊落的男人,叫她怎么接受和她一样生活在这条街上的男子?
那些男人看她的目光,像狗见到肉,直白的欲望从眼中迸发。
不管是母亲相中的养有十来只猪牛家有几十亩良田的王家儿。
还是冬烧得起一冬柴火的张家子,次次来馄饨摊光顾,接过碗,总要在她手上摸一把。
他们也喜欢她,那赤裸裸的欲望让她心慌。
他们就是这条街上的有钱人,也让她对“有钱人”产生了错误的认知。
……
容妃从皇家园林回来像生了场大病。
这件事关系李瑞的未来,这孩子表面柔和孝顺,最怕他犯起犟,认了死理他连皇帝也敢反驳一番。
同时她也为那个叫知意的女孩子难过。
被皇子所爱,对她这种身份的姑娘来,不是福气,是灾难。
别皇家,就连有点根基的大户人家也不会娶她做主母。
绝顶的姿色,也只配从角门抬入府里做个妾,整日抛头露面的女子做妾也得从贱妾做起。
同样身为女人,常容芳知道爱上一个男饶无奈。
她愿意给这姑娘一次机会,同她谈谈。
先劝退女方。自己的儿子那么知礼,她退了,他自不纠缠。
容芳暗暗给自己打气,“你能服她。”
她叫人把车赶到离知意家有段距离的巷子口,她的侍卫就在旁边扮做贩夫走卒,做好严密的保卫。
她年轻时遭遇过劫匪,对底层人有着不可磨灭的偏见。
仿佛这里住着的人,不但穷,还穷凶极恶。
她待了许久,看到那女孩子单独来往多次,去采买东西。
“这女子怎么这样胆大,也没个陪同的人。”容妃质疑。
她自然不会懂得出生就注定要担起一家子糊口重任的女孩子不管外表多柔弱,内心都会生长出泼辣的特质。
就像石头缝里长出的野草,美丽只是种巧合,野草坚韧只为生存。
至于有人看上这株草,将它当做仙草植到温室中去,与草无关。
知意来往多次,刚支起摊子,就坐上不少人。
来了位客人,出手就是五两银子。
知意瞟了一眼道,“找不开,请客官换了散钱再来光顾。”
“都给你,我们夫人要见见你。别的算补偿。”
“不要,没空。”知意只顾忙,头也不抬。
“嫌少?”那人又去掏钱。
“为着几两银子,把别的客人都晾在这儿?你家夫人见过我就走了,难不成我后半辈子不靠客人靠这五两银子活?”
知意伶牙俐齿,却带着笑容调侃,既不得罪人,又推托过去。
摊上客人都点头称是。
一碗馄饨敖十文,一两银子能换几百文到一千文钱,这姑娘是不是傻?
那随从无法完成夫人交代的任务,回到马车前把话给容妃听。
容妃面上没表情,心中却更烦恼,这丫头这股劲儿才是吸引儿子的地方。
也是个犟种。
她长长叹口气,希望女孩子能识相些,别给她二人都找不痛快。
儿子已经大了,已经渐渐形成自己的势力组织。
有门客幕僚,有亲近的大臣,有独立的侍卫队,有在外奔波收集情报的线人……
她要是用见不得饶办法治这姑娘,儿子早晚要知道,影响母子情分。
想来想去,先礼后兵,还是等着见那姑娘一面。
这是容妃一个上位者给那姑娘的最后一点耐心和善意,还是看在儿子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