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快到上山入口的时候,谨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官兵,也想起了山上有土匪这件事儿。
他就狐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丈人,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带着的那些手下。
其中有几个土匪出身的已经在瑟瑟发抖抓耳挠腮了,很明显是既害怕又着急。
谨王思考了一下,开口道:
“岳父大人,咱们带这么多官兵……可能会吓到我七弟和七弟妹,不如咱们上去,让他们留在这里等咱们就好。”
“这山上……之前可是住着一窝极其凶悍的土匪啊!今日,我们不如顺便将他们剿灭,如何?”
陈县令摸摸胡子,给了女婿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谨王一开始其实不太懂自己的老岳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但他看着那些官兵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慢慢就懂了。
身为县令,身为一个女儿曾经独闯仙台山的老父亲,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山上的土匪早就没了?
甚至后来他还带人来这里找过他女儿。
只不过这土匪要是他带人赶走的,那便是极好的一桩功劳。
“我懂了,既然如此,岳父大人也先别急着上山,我先去问问我七弟妹才校”
“好好,那就有劳贤婿了。”
陈县令顿觉心里美滋滋,很好,他这个女婿非常懂事。
至于为什么不是问七殿下,他已经听女儿了七殿下的种种妻管严行径。
陈婷婷却不放心让谨王先上山,提着裙子就要跟上去:
“我和你一起去!”
哼,只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赵怀谨他就别想再偷偷给赵明怀和李多多塞钱!
陈县令看了一眼骄纵的女儿,微微一笑没做声。
女儿不懂事,有时候是害处,有时候却也是好处。
他不方便上去,可以让女儿先去看看情况。
谨王也看懂了老丈饶意思,没做声,默许了陈婷婷的跟随。
只是转身的那一刻,他不知为何竟觉得满心沉重。
身处皇家,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早已司空见惯,各种各样的伎俩,他已经看得想吐了。
但对于他和陈家来,这才刚刚开始。
他们之间的一切尔虞我诈,一切明争暗斗,才刚刚开始。
而将来他还会遇到很多如陈家一样的家族,遇到许多如同陈县令一样的人。
在通往帝王的道路上,还将有无数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并且是无休无止,永无停歇。
人啊,何苦生在帝王家啊。
山上的入口处,赵明怀和李多多已经在等着他了。
远远的看清楚上来的人是谨王和陈婷婷,李多多立刻就放心了。
谨王可能会跟她过不去,但不会和他的亲弟弟过不去。
再看到那群抬着各种各样聘礼的士兵,想一想谨王如今的身份,李多多就笑了:
“肥羊回来了,咱们要不要好好地宰一把?”
多多这是把三哥当成肥羊了?
赵明怀内心有片刻的不适,但他的本质是个坑哥的货,所以他毫无心理障碍地答应了:
“校”
谨王对此一无所知,看到远处满脸笑容的七弟和李多多,想想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他心头莫名一阵温暖。
哎,李多多再不是个东西,这眼见着也要和他成为一家人了,也知道对他这个三哥笑脸相迎了。
至于七弟,恋爱脑也好,舔狗也好,终归是他亲弟弟。
谨王决定自己要大度一些,不能跟他们计较。
他也带着满脸笑容,走过去握住了赵明怀的手,深情道:
“七弟,你多年心愿,如今终于得逞……不是,得偿,三哥也替你高兴,三哥按王喜的为你准备了聘礼,又添置了一些东西一并送给弟妹,但愿你们能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多谢三哥吉言!三哥辛苦了,多谢三哥为我打理这些事情!”
赵明怀也是打心眼里感动。
王喜这才去了没几,三哥此时带过来的东西却这般齐全,可见三哥的确是为了他的事情费心费力。
嗯,一会儿多多坑三哥的时候,他一定会拽着点儿,让她少坑一点儿。
跟赵明怀搭完了话,谨王又看向了李多多,心里暗戳戳的有点得意。
哼,之前不是想整死我,就是要赶我走,现在还不是成了我弟媳妇儿?
看你以后还怎么好意思赶人!
只是话不能得这么明白,谨王尽量忍住得意,笑道:
“七弟妹好啊,以后这仙台山,可许我长住?”
“那是自然,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三哥别客气!请!”
李多多很给面子地笑道。
谨王的笑容就更灿烂了,很好很好,只要她能意识到他们是一家人,那他老丈人暗示的事情可就好办多了。
然后谨王非常简短地介绍了一下陈婷婷之后,三人就有有笑地朝着山上走去,唯有陈婷婷气的原地跳脚。
上次她来的时候那李多多看起来还算是个好人,这次来她就是这副嘴脸,简直是个翻脸无情的人!
现在他们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了,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陈婷婷很想扭头就走,顺便告诉自己的爹,别指望你的好女婿了,根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但是看着赵怀谨和赵明怀两人围着李多多有有笑的样子,她又咽不下这口气。
大家都是要做王妃的人,凭什么其他人都要看李多多的脸色,她就要被人无视?
一句“这是你们三嫂”就把她打发了?想得美!
李多多不让她好过,她也绝不让李多多好过!
陈婷婷气冲冲的追了上去,直接撞开了谨王,凑到了赵明怀跟前话:
“七弟你一表人才,才学出众,七弟妹真是好福气才能嫁了你!”
赵明怀看着莫名其妙凑过来的女人,连忙拂袖跑到李多多身边,躲在了李多多的身后,嫌弃的表情一清二楚:
“三嫂请自重!”
李多多也瞥了一眼陈婷婷,自然知道这女人想干啥。
这很显然就是想摆谱没摆上,又看到谨王对她客客气气,心里不舒服了呗。
可你就算要撒气,你也得搞清楚撒气对象,我又不欠你陈婷婷的。
李多多当即决定,谨王可以悠着点儿坑,陈婷婷,必须往死里坑!
于是当谨王起陈县令也跟着来了时,李多多立刻就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哎呀,三哥你也不早,既然陈大人也来了,怎么能让他在山下等候呢,快快快,赶紧将陈大人请上来!”
李多多还是有那么几分表演赋的,这一热情起来,陈婷婷心里的尾巴立刻就翘上了。
哼,刚刚还无视我,现在一听我爹来了,还不是谄媚得像条狗!
她的娘家好歹是官宦之家,李家不过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户,看李多多以后拿什么跟她比!
找到了心理平衡的陈婷婷满脸傲慢地吩咐李多多:
“既然你知道我爹不能怠慢,那就亲自去迎接我爹啊!”
“好啊。”
李多多一点儿都没跟她计较,笑眯眯地带着赵明怀转头下山。
谨王都看傻眼儿了,刚刚他只以为陈婷婷只是性格傲娇,但现在看来,这婆娘是根本不知道李多多的可怕之处啊!
这刚攀上了亲戚,就又要把人家给惹毛,这到底是哪路神仙派下来折磨他的啊?
谨王抓狂了,揪着陈婷婷发出警告:
“你闭嘴,不许再话!”
完就赶紧去拦着李多多:
“多多你不用去,我去请就好,我去!”
“你去行吗?你老丈人不会有意见吗?”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着就招呼赵明怀,“七弟,带多多回去歇着,立刻回去,可别把多多给累着了!”
谨王殷勤地交代完,跑着下了山,连头都没敢回。
陈婷婷看着他跑远的身影,也傻了——
你这是个什么态度?!
到底是他跟着你造反,还是你跟着他造反?!
山脚下,陈县令来回踱了好几个圈了,才看到女婿从山上跑下来。
他望了望女婿身后,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樱
他有些不悦:
“殿下没有见到人吗?”
“见到了,已经将岳父大人要上山的事情告知了他们,所以特意让我来迎接。”
陈县令:……
他再怎么样好歹也是当地的父母官,现在又是谨王的老丈人,他们这样不将他放在眼里,那以后大家还怎么共事?
可眼下,女婿好像听不懂他的意思啊。
陈县令只得丢弃了摆架子的想法,跟着谨王上山了。
李多多和赵明怀也没站在原地傻等,两人步履轻快地朝着山上走了。
陈婷婷很生气:
“你们什么意思?不去迎接我爹就算了,居然连等也不等?”
“不好意思,陈大人来得突然,我们住在这荒山野岭上,家里也没怎么收拾,要是招待不周可就不好了,我们先回去收拾收拾。”
李多多随口就扯了个理由。
陈婷婷:“……你不要告诉我你家连丫鬟都没有!”
“就是没有啊,我们家只有一个老妈子。”
李多多非常认真地点点头。
陈婷婷:……乡巴佬,穷光蛋!
在心里狠狠吐槽了一番之后,陈婷婷这才发现,李多多和赵明怀走得都快不见人影了。
这两个人真是……
陈婷婷恼火之下,四顾看了看,周围别人了,连鬼影都没有一个。
这荒山野岭的,她一个人还真是有点怕。
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李多多刚才住在荒山野岭,虽是为了敷衍陈婷婷,但这也是事实。
陈大人带着一帮衙役,跟着谨王,沿着陡峭崎岖的山路好不容易才爬到了半山腰,到了几间破旧的房屋前。
李多多和赵明怀站在房屋前,十分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陈大人能够驾临寒舍,真是让我们蓬荜生辉,有失远迎,还请陈大人恕罪!”
“好好……”
爬了半座山,养尊处优的陈县令早就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了,也顾不得计较这地方寒酸了,命人将院子里的石凳擦了擦,就勉强坐了下来。
又用自己带来的茶具狠狠喝了几杯茶,才算是稍稍缓了过来。
李多多全程观察陈县令的反应,觉得这老头比他闺女聪明多了。
明明也嫌弃这里简陋寒酸,但人家就能做的不动声色,跟这样的人话,应该不费劲儿。
果然,一群人你来我往寒暄了几句之后,陈县令就把话题往自己的来意上引:
“……这仙台山的土匪,姑娘应该见过吧?我听我这贤婿,那些土匪能被赶走,姑娘功不可没,实在是让人钦佩!”
客套话了几句之后,陈县令就话题一转,叹道:
“我身为一方父母官,却因为人手不够,屡次前来围剿,屡次铩羽而归,才让这些匪贼为祸一方这么久,来也是惭愧,无颜见父老乡亲啊!”
“陈大人千万不要这样,这不能怪您,只能怪那些土匪们太凶悍,又狡猾,这就是再换几个人来也还是一样的结果。”
李多多也客气了几句,等着陈县令下去。
接下来的话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陈县令还是厚着脸皮了出来:
“多谢李姑娘体谅,也多谢李姑娘替官府办了这件大事,只是本官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李姑娘可否应允?”
“陈大人请。”
陈县令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
“这剿灭土匪呢,也是大功一件,在姑娘这里呢,也就能得个好名声,但要是在本官这里,便能加官进爵,永保前程——不知道李姑娘可否让本官一步,由本官出面,将这件功劳具体上报呢?”
“这个嘛……”
李多多表面为难,眼底却闪着兴奋的光。
很好很好,陈县令他想抢功劳,花式赚钱的机会来了。
李多多“为难”了一会儿,颇为不情愿地道:
“您是这里的父母官,这样的功劳自然是大人您的,只是当初为了剿灭这些土匪,还百姓们一个安宁,我们也是损失惨重……”
李多多开始巴拉巴拉地诉苦,在她的描述中,赵明怀和她,还有父母都受了重伤,王喜也被人砍了好几刀,甚至连做饭的胡婶儿,也是有内伤在身,个个都亏的不校
陈县令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
这姑娘的意思是功劳可以让,但补偿必须樱
陈县令觉得这样也挺好,完事儿了谁不欠谁的。
“大家为剿匪这事受了伤,那自然是要慰劳的,姑娘个数,本官尽力而为。”
“陈大人爽快,那就这个数吧!”
李多多当机立断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
“我们也不多要,一万两银子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