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醉醺醺的社团成员跌跌撞撞扑过来,七手八脚将他按在沙发里。
“快!是谁?同系的学姐?还是隔壁校的校花?”
染着蓝紫色头发的学妹举着手机开启录像,闪光灯在他眼前晃得人头晕。
江逸轩的目光像被磁铁吸附般,穿透人群中摇晃的香槟杯与闪烁的手机屏幕,稳稳落在角落的顾清身上。
她正蜷在沙发里咬着吸管,发梢被暖黄的灯光染成蜜糖色。
听见动静后抬起眼睫,玻璃杯里的冰块在齿间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哦——原来江学长喜欢的是顾学姐!”
不知谁的起哄声捅破了窗户纸,满室的喧闹突然变成拉长的尾音。
有人用筷子敲着玻璃杯喊“在一起”,有人用肘部撞向江逸轩的肋骨。
他踉跄半步,与顾清目光相撞,那一瞬间,感觉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
顾清盯着江逸轩通红的耳尖,忽然想起上周他帮自己修 3d打印机时,也是这样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原来,或许在那个时候,他就藏着她未曾察觉的情愫。
江逸轩见顾清抿着唇不话,只当她和他一样害羞,喉结滚动着抬手虚压,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局促:“先别闹了,喝酒喝酒。”
他抓起桌上的香槟瓶,手抖有些发抖,将泡沫溅在袖口。
众人哄笑着散开,有洒侃“江学长耳根红得能滴血喽”。
顾清攥着空玻璃杯,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凉意。
庆功宴散场时,已经是凌晨。
周边暖黄的氛围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活动室的白炽灯在空荡的房间里泛着冷白的光,彩带和气球的残骸散落一地。
江逸轩望着顾清单薄的背影,喉结动了动:“我送你回去。”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顾清停下脚步,转身时,发梢扫过锁骨。
她摇头,动作干脆而坚决:“不用了。”
话音落下,她伸手将别在胸前的蝴蝶胸针取下来,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
蓝闪蝶在灯光下依然闪烁着绚丽的光泽,可她知道,当有些东西赋予了特殊含义之后,便不能再轻易收下。
“江逸轩,这个还给你。”
她将胸针轻轻放在他摊开的手掌上,触碰到他掌心温度的瞬间,又迅速收回手。
江逸轩看着掌心里的胸针,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半晌才艰涩地张开口:“为什么?是因为……陆景炎吗?”
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带着灼烧般的痛楚,又强装镇定。
顾清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和任何人都无关。”
她顿了顿,声音放轻:“江逸轩,我们是很好的搭档,是可以一起在实验室熬通宵的朋友。但喜欢这种事,没办法勉强。”
她想起这些日子里,他默默放在她桌上的热可可,想起他给她提意见,修改模型时专注的侧脸,心里泛起一丝愧疚:“你值得更好的人,而不是困在对我的执念里。”
江逸轩攥紧胸针,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可这细碎的疼就像是隔了层纱布,远不及心口传来的钝痛清晰。
他望着顾清垂落的睫毛,想起庆功宴上她别着胸针旋转着把玩的时候,蝴蝶翅膀在灯光下划出的蓝紫色弧光。
那时他以为,那抹光终于照进了自己长达两年的单恋。
“我以为……”他的声音突然沙哑,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
以为她收下胸针别在衣襟。
以为她在起哄声中,红着脸垂下的睫毛藏着同样的心意。
以为那些深夜实验室里的默契对视,早就已经明她对他也是有好感的。
到头来,却换回一句“朋友”。
江逸轩摇了摇脑袋,上前半步,镜片后的眸光近乎执拗:“Evelyn,我不甘心,对于真心喜欢的人,怎么会甘心做朋友。”
他扯松领带,露出颈间被勒出的红痕:“这两年,我和你一起在实验室通宵改图纸,和你一起探讨课题,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的美好回忆,你让我怎么甘心?”
顾清后退时撞到实验台,身后的医学标本盒发出轻响。
她望着江逸轩鬓角因激动沁出的薄汗,突然想起大一他和自己一起解剖的场景。
那时他的手还很稳,此刻却在微微发抖。
“江逸轩,感情不是做实验,不是付出就有结果。”她攥紧肩上背着的帆布包带,认真道。
“我要做你的恋人,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江逸轩的瞳孔剧烈收缩,像是屏蔽了她拒绝的话一般,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实验室惨白的灯光下,他镜片后的目光近乎疯狂,脖颈处青筋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凸起:“你不是也没同意那个陆景炎吗?”
顾清被拽的踉跄,帆布包应声落地,散落出的实验报告在瓷砖地面滑出刺耳的声响。
她望着江逸轩眼底密布的血丝,突然想起他们为比赛熬得无数个通宵。
那时他也是这样专注,只是此刻的偏执几乎要将温润尽数吞噬。
顾清觉得这样的他令人生恶,在没有之前的友善。
“放开!”她挣扎着想要抽回手,腕骨却被攥得生疼。
江逸轩浑然不觉,衬衫下的胸膛剧烈起伏。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破音的嘶哑:“那从现在开始,我和他公平竞争!”
这声震怒,惊得窗外在树枝上停歇的麻雀,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江逸轩望着顾清因惊恐而睁大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他松开手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摆满试剂瓶的操作台,碰撞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刺耳。
“对不起……”他抬手去抓凌乱的头发,不心碰歪了眼镜。
金属镜框滑落时,顾清瞥见他泛红的眼眶。
那里面除了不甘,还藏着某种近乎绝望的偏执。
“我只是……”他弯腰捡起她的帆布包:“只是不想再当旁观者了。”
月光穿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洒下一片明暗交错的光影。
顾清盯着他发红的眼眶,语气冷冽而平淡:“江逸轩,你知道吗?当你出‘公平竞争’时,就已经输了。”
看着江逸轩诧异的眸子,她揉着被攥红的手腕,继续道:“陆景炎从来没和谁竞争过,他在我面前所表现的一切,不是竞争,是爱。”
江逸轩踉跄着扶住实验台,他望着顾清那清亮的眸子,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突然想起与外校联谊活动时,顾清上台表演,陆景炎站在角落,目光从未离开过她跳舞的身影。
“所以在你心里,我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他的笑声带着几分自嘲。
顾清挺了挺脊背,目光直视着他:“我们可以是搭档,是朋友,除此之外,别无可能。”
“不可能,我过,我不甘心做你的朋友。”江逸轩的声音像是从齿间挤出来的,指节因攥紧实验台边缘而泛白。
顾清睫毛轻轻颤动,冷声道:“抱歉,既然如此,从此以后我们只能是同学了。”
罢,她便转身离开了。
“再怎么,我们曾经也是要好的朋友,不是吗?”
顾清从回忆里拉回思绪,她声音平稳地回答江逸轩:“你也了,我们曾经是好朋友,可那只是曾经。”
顿了顿,顾清看了眼身旁的陆景炎,又将视线落在对面的人身上,意有所指地道:“至于你担心的那些问题,放心吧,我会让一切慢慢好起来的。”
这句话像块石子投入湖面,在江逸轩的眼底惊起一片暗涌。
身旁的陆景炎轻轻将顾清往怀里拢了拢,瞬间暖和许多。
顾清仰头看他,男人眼底的眸光温柔似水,伸手替她拂去肩头的落叶:“累了吗?”
他的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带着独属于他们的默契。
“嗯,有点困了。”顾清顺势靠在他肩头。
“老公,我们回去吧。”她的尾音轻轻扬起,像片羽毛落在陆景炎心口。
男人耳尖微烫,却在转头时,目光冷下来——
只见江逸轩正盯着他们交握的手,藏青色风衣下的拳头攥得死紧。
“好,回家。”陆景炎替她披上外套,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经过江逸轩身边时,他忽然顿住,声音低而清晰:“江先生,同学之谊我们领了,我们孩子满月酒的邀请函,会送到你手里。”
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眸光似有锋芒:“至于其他……我们夫妻间的事,不劳你费心。”
这句话让江逸轩浑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两年前的某一段记忆在脑海闪过——
那是他攥着机票冲进顾清的实验室,恰好撞见陆景炎正替她披上外套。
男人指尖掠过她锁骨的动作熟稔得令人生刺。
那时他也是这样垂眸轻笑,朝自己扫过来的时候,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藏着冷刃:“我们情侣之间的事儿,不劳你费心。”
几乎一模一样的话,让他差点以为陆景炎这是在装失忆了。
“陆景炎,你从来都知道怎么戳人痛处。”
江逸轩的声音带着颤抖的狠戾,目光死死的盯着顾清和陆景炎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