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煜和王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点。
朱莓紧紧握着蓝山的手,泪水无声滑落,眼中充满了感激和期盼。
“气胸暂时缓解。但休克和感染是主要矛盾。”陈琛的声音依旧冰冷,她迅速检查蓝山右臂的伤口和体温,眉头紧锁。
“失温严重。需要快速复温。静脉通道建立,扩容,抗生素,血管活性药物。”
她再次看向老宋,报出一连串药名和剂量:“林格氏液!低分子右旋糖酐!多巴胺!头孢噻肟钠!还有破伤风抗毒素!立刻!”
老宋浑浊的眼睛瞥了一眼陈琛,又看了看行军床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蓝山,慢悠悠地走到那个脏兮兮的药柜前,开始翻找。
他拿出几瓶标签模糊的液体和几个落满灰尘的安瓿瓶,动作慢得令人心焦。
“林格没了,只有生理盐水。右旋糖酐……嗯,过期半年。多巴胺……好像还有一支。头孢……凑合用这个吧。”
老宋将一堆瓶瓶罐罐和几支看起来就让人不放心的针剂放在一个同样脏兮兮的不锈钢托盘里,推到陈琛面前。“破抗……得现配,皮试。”
陈琛看着托盘里那些可疑的药品,镜片后的眸光冰冷得几乎要结冰。
她拿起那瓶“低分子右旋糖酐”,对着灯光看了看浑浊的液体和模糊的过期标签,又拿起那支“多巴胺”,安瓿瓶上积着厚厚的灰尘,标签几乎无法辨认。
“过期药和污染药品会导致过敏性休克甚至死亡。”陈琛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直刺老宋。“你是医生,还是屠夫?”
老宋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恼怒,随即又化为一种麻木的混不吝,他嗤笑一声,沙哑道:“爱用不用。就这条件。嫌脏?嫌差?出门左拐,大医院干净!看他们收不收你们这种‘通缉犯’!”他特意加重了“通缉犯”三个字,浑浊的目光扫过众人。
诊所内瞬间一片死寂。
布帘后病饶呻吟似乎也停顿了。
只有蓝山胸腔穿刺针那里持续不断的“嘶嘶”放气声,以及角落里氧气瓶阀门微弱的、似乎从未被注意到的“嘶嘶”漏气声,交织在一起,在污浊的空气中低回,像死神的窃笑。
“你……”张煜怒火中烧,刚要上前理论,却被陈琛一个冰冷的手势制止。
陈琛的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额角的伤口渗出的血丝已经凝固。
她没有再看老宋,而是迅速拿起那瓶生理盐水,用牙齿咬开瓶盖,又从自己的巨大机器猫帆布包(竟然一直背着!)里翻出相对干净的输液管和针头(显然是她自备的)。
她动作极其熟练地排气,然后抓起蓝山冰冷、布满淤青和针眼(显然是长期注射留下的)的手臂,找到一根相对可见的静脉,稳准狠地将针头刺入!
暗红的血液迅速回流进输液管。
她挂好生理盐水瓶,调整好滴速。
冰冷的液体开始一滴滴流入蓝山濒临枯竭的血管。
接着,她拿起那支可疑的“多巴胺”安瓿瓶,用砂轮划开瓶颈。就在她准备抽取药液时——
“呃……嗬……”
行军床上的蓝山突然发出一声极其痛苦、如同窒息般的抽吸!
身体猛地向上弓起!
原本因穿刺减压而恢复的呼吸再次变得极度困难!
脸色瞬间由青灰转为可怕的紫绀!
监测不到血压,但仅凭肉眼就能看出她全身的血液循环正在迅速恶化!
“蓝山姐姐!”朱莓惊恐地尖叫!
陈琛瞳孔骤缩!
瞬间扔下手中的安瓿瓶和注射器!
她俯身,耳朵紧贴在蓝山剧烈起伏却无法有效换气的胸口!
“右肺呼吸音也减弱!湿罗音!”陈琛猛地抬头,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肺水肿加重!ARdS(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还是心源性?必须气管插管!辅助通气!氧气!高流量!”她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老宋,“氧气瓶!喉镜!气管插管套件!立刻!否则她三十秒内窒息!”
老宋浑浊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惊愕,显然蓝山病情的急剧恶化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不再磨蹭,快步走到角落那个布满灰尘的氧气瓶旁,费力地拧开锈蚀的阀门——那“嘶嘶”的漏气声瞬间变大!
一股微弱的、带着铁锈味的气流涌出。
他又从桌子底下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皮质开裂的旧箱子,打开,里面是几把弯曲变形、镜片模糊的老式喉镜和几根型号不一、橡胶老化发硬的气管插管。
“氧气压力不足!喉镜……凑合用吧!”老宋将东西推到陈琛面前,语气带着一丝无能为力的烦躁。
陈琛看着那漏气的氧气瓶和几乎报废的插管工具,镜片后的眸光沉到了冰点。
但她没有任何迟疑!
她一把抓起那漏气的氧气面罩,粗暴地扣在蓝山的口鼻上,试图将微弱的氧气送入她濒临崩溃的肺里!
同时,她拿起一把镜片相对最完整的喉镜,打开光源(灯泡发出微弱、随时会熄灭的黄光),又挑了一根相对没那么硬化的6.0号气管插管。
她示意王伯按住蓝山可能挣扎的上半身(虽然蓝山此刻几乎已无意识挣扎),自己则用沾着血污的手捏开蓝山紧咬的牙关,将喉镜冰冷的金属叶片探入她的口腔深处,试图挑起会厌,暴露声门!
光线昏暗,视野极差!
喉镜模糊的镜片上沾着血污和蓝山口腔的分泌物!
蓝山因缺氧而剧烈痉挛的喉头组织阻碍着视线!
陈琛的额头渗出大颗的汗珠,混合着血水流下,滑过镜片。
她屏住呼吸,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手臂稳定得如同磐石,心翼翼地调整着角度。
一次!喉镜叶片滑脱!只看到一片蠕动的、紫绀的软组织!
两次!勉强挑起会厌,但声门暴露不清!蓝山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咯咯”声,紫绀更加严重!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蓝山的胸膛起伏越来越微弱,紫绀蔓延到了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