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喝酒,去不?”
我心情不好,不想回家,看表,时间刚刚十点半。
“你请客。”
她甩甩马尾辫,利索的跳上了自行车。
城,晚上十点半已经路人稀疏,大半商铺也都关了门。
我蹬着车子带着他,去了城东挨着大学城的一条商业街上,最头上一家胖哥烤串店依然飘着渺渺炊烟。
孜然味儿混着肉香一起飘进我鼻子里,即便我刚刚经历过人生中有数的挫败之一,可现在肚子依然不争气的响了起来。
食色,性也。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饭总是要吃的。
我想得开。
店外摆着一溜儿桌马扎,空空落落只有两桌食客,看他们桌上架势,也已经进入尾声。
“老板,二十个肉串,一箱啤酒,拍个黄瓜,来个豆腐皮儿。”
我挽袖子亮胳膊一副风卷残云的架势,旁边两桌食客的眼神落在白纤身上,而后一齐给我扔来带着鄙视的白眼儿。
这眼神儿我能瞧明白。
子,你就带女神吃这个?!
在他们眼里,白纤这样的颜值,必须是在某高档西餐厅里开瓶昂贵的红酒然后刀叉并用对着法国鹅肝使劲儿才对。
人民群众总喜欢被表象迷惑。
我从心里赠他们一中指。
肉菜齐全,我用后槽牙开了两瓶啤酒,嘴里吐出俩瓶盖,顺手推给白纤一瓶。
白纤皱眉看我。
“看我帅?”我臭不要脸的问。
“张一凡,你牙口真好。”
白纤很认真的着,轻轻抿了一口啤酒,一副风情万种淑女模样。
她真的是个好演员,各种模式任意切换。
实话,我真瞧不透她。
我心里烦,没功夫搭理她,闷头撸串喝酒。
“你和那女的有事儿。”
她抿着啤酒瓶,罕见的八卦。
“初恋。”
我开门见山。
“看走眼了吧?”
白纤够损,瞧我哪疼戳我哪。
我沉默的继续喝酒,终究还是没忍住,两滴泪珠子吧嗒吧嗒又流了出来。
“恩。”
我猛灌一口酒,点头。
时光将少年们改变成屌丝、渣蘑高富帅和抠脚大汉,连可怜的记忆都将变得一文不值。
“人这辈子,总有几次瞎了狗眼的时候。”
她感慨一声,一副过来饶架势。
万种风情自她脸上褪去,露出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眼中突然就冒出了腾腾杀气。
合着这变态也有段悲伤逆流成河的往事?
就这变态也谈过恋爱?
就这变态也有人要?
我从心里心翼翼揣测着,抬头碰上她那正放着杀气的眼神儿,终究没敢问。
我怕她亮刀。
“为瞎了狗眼干杯!”
她挽起袖子,双眼通红,举起酒瓶子,哐当一声,跟我碰了个响,咕咚咕咚灌下半瓶酒去。
那晚我再次感受到了她突如其来的悲伤。
如此独特。
她酒量很好,出乎我的意料。
那晚我们很少话,只是闷头喝酒,啤酒瓶子碰啤酒瓶子,发出啪啪的脆响,像两个爷们儿,地上空酒瓶散落了一地,绿花花的。
我尿意来袭,起身去厕所,碰上老板靠在门边儿上抽烟,一脸羡慕的看着我。
“兄弟,娶个这种媳妇儿一直是哥哥我的梦想啊,上床给你传宗接代,下床陪你喝酒解愁,何况这颜值,人生何求?”
胖子老板边边咂摸嘴。
我喝高了,搂着老板,拿着他抽了半截的烟放进自己嘴里叼着,嘿嘿一笑。
“她还会砍人呢,一把砍刀砍得爷们儿满街跑。”
我拍拍他肩膀,半真半假。
“兄弟冷幽默?”
胖老板一脸不信。
爱信不信。
我放水回来,瞧白纤又在发朋友圈。
人生若只如初见。
配图甄缳传。
好嘛,这次从民国风改回大清了,改糟蹋纳兰性德了。
“点个赞?”
我低头她,酒壮熊权,忍不住调戏一句。
“喝酒。”
她抬头看我,眼中带着未湍怒火。
两瓶啤酒碰到一起,我们正准备下一轮血战,耳边一阵嘈杂,两辆摩托车轰鸣而至,四个光着膀子的爷们儿坐在了我们一边儿的桌子上。
“肉串,啤酒,有啥来啥。”
一个脖子上挂着金链子后背上纹着大龙的汉子冲着老板喊了一声,胖老板眉开眼笑点头哈腰抱上两箱啤酒,拎着一大把肉串架火上开始翻腾。
另外三个爷们儿似乎是金链汉子的弟,别致的造型同样让我过目不忘。
仨人头发三个颜色,一红毛,一黄毛,一绿毛。
仨人扎堆,恰好一个红绿灯。
看着四个人打扮,我一声叹息。
按这太平盛世,党的光辉照耀大地,可我这地方咋就出了这么多疑似黑社会呢?!
我看看表,正好是凌晨十二点。
虽然我的哥们儿王响亮曾经也是一个英姿飒爽的金链汉子,可平时让我在晚上十二点出门和一帮黑社会青年们共处一个摊子喝酒撸串我还是底气不足的。
我是文艺青年,自重身份,不会打架。
今晚不一样。
我安心吃肉,安心喝酒,因为身边儿坐着白纤。
黑社会青年们显然也注意到了白纤,女神脸有时候也挺麻烦,红绿灯们六只眼睛瞬间就亮了,撅起嘴来就要吹流氓哨。
金链汉子一皱眉,咳嗽一声,吃饭!
黑社会领导也是领导,到底有点素质,红绿灯们收起色心,端起酒杯,四人碰杯,咔嚓脆响。
“跟着龙哥混,有肉吃有酒喝。”
红灯子先拍马屁,管金链汉子叫龙哥。
“黑了这单买卖,平白赚了三十万,还是龙哥足智多谋。”
黄灯子前赴后继,冲着金链汉子一伸大拇指。
我撇嘴想笑,就凭这四个人还做生意,还三十万,三块钱我都不信。
白纤似乎也对四个流氓感到厌恶,没心情听他们吹牛逼,端起桌上的茶水漱口,准备走人。
我掏出钱包准备结账,绿灯子一句话把我俩定在了这里。
“龙哥,这事儿稳当不?金毛那子可是让那女的给折腾进派出所了。”
金毛子,女的,派出所。
三个关键词儿从一个句子里蹦出来,我脸瞬间就绿了。
我不相信世间有巧合一,可绿灯子的事儿太像我们在肯德基快餐店里办的事儿了。
白纤一皱眉,端起来的茶杯停在半空,支愣耳朵,听着。
金链汉子撸了根串子,嘿嘿一笑。
“一个娘们儿,怕她什么,我听金毛了,这女的是外地人,在区委办公室里当临时工,好像是叫什么白纤嘛,这钱咱就算黑了,别她人生地不熟找不到咱们,就算找到咱们,一个女的又能怎么样,四个爷们儿四条枪,怕她?”
金链汉子思路清晰,红绿灯们连手点赞,觥筹交错间,一副歌舞升平国泰平安不知死活的模样。
我脸由绿变黑,由黑变白。
我听明白了,这四个人和金毛子是一伙的,联手黑了白夏钱。
数不,三十万。
此时夜色笼罩大地,空旷的大街上,除了烧烤摊外,再无一人。
正是月黑风高杀人夜。
白夏眼里再次冒出腾腾杀气。
丝丝冷意从我后脊梁骨上冒出来。
我知道,要出事儿!
白纤忍着没动,把茶杯蹲到桌子上,继续听。
金链汉子和红绿灯们继续吹牛逼。
“龙哥,你一块破玉,咋就能值这么多钱,我瞧成色也不是多好啊?”
红灯子开始一脸智商不够用,虚心请教的架势。
这问题似乎正挠到金链汉子痒处,金链汉子一挥手,开始上课。
“你懂个屁,这是血玉,古时候有钱的人死了,规矩老多,你知道不?”
金链汉子喝了口酒,拽出一句东北腔,看样子也不是本地人。
红灯子摇头。
金链汉子继续优越地给红灯子上课。
“古时候有钱人死了,嘴里都含着玉,若人刚死,一口气咽下的当时玉被塞入,便会随气落入咽喉,进入血管密布之中,久置千年,死血透渍,血丝直达玉心,便会形成华丽的血玉。”
“这种靠时间养出来的宝贝,别三十万,三百万我都不出。”
金链汉子一通猛吹,红绿灯们露出一张张崇拜的脸庞。
“龙哥博学。”
黄灯子大赞。
“龙哥,让你一我还真觉得宝贝了,头两拿在手里没看清楚,你再让我看一眼呗。”
绿灯子可怜巴巴的。
金链汉子让红绿灯捧的舒服,欣然点头,他手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白手帕,白手帕打开,赫然是一块血色玉佩,灯光下闪着妖异的红色。
这次我听得更懂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白纤看上了这块血色玉佩,和金毛子接了头,付钱了,可这几个子开黑,钱收了,没给东西。
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犯愁,我脑袋一阵钻心的疼。
我抬头看白纤,白纤眼中的杀气比起刚才又盛了十倍。
我本想给她科普一下我国法律知识,包括诈骗罪的制裁年限,话还没完……
然后,白纤动了。
熟悉的动作。
她反手撩起上衣下摆,腰带缝里拔出一把明晃晃的砍刀!
砍刀!
带鞘!
扔鞘!
亮刀!
咔嚓一声!
砍刀劈在了那四饶桌子上。
“你……你干啥?”
四个人看着凭空出来的砍刀有点发愣,瞪着白纤问。
“把东西给我。”
白纤懒得废话。
“凭啥?”
金链汉子作为团伙里的领导,想讲理。
“我就是白纤。”
白仙着金链汉子,冷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