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底,河东地区,涑水稽山之间,六营满编的黜龙军在拥有营寨加持的情况下,与两万堪称老对手的关西府兵交战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全线大败,丢盔弃甲,扔下营寨,狼狈撤走。
与此同时,雄伯南也很快掉头,放弃了刚刚占领的临猗城,往北面逃窜。
对于黜龙军来,这是一场毫无疑义的大败。
也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大败,多路围攻,齐唱凯歌,怎么到你这里忽然就败了?更离谱的是,从接战开始到主帅王叔勇下令撤退为止,各营各部没有任何一处显露败相。
这就导致哪怕是随后王叔勇专门强调,敌方有大量援军包来,试图整个吞掉这一路兵马,却还是不免引起军心动荡和质疑。
另一边,因为被人压上武关、河东、毒漠、突入蜀中而军心板荡的关西军自然是大喜过望,士气振奋。
“陛下,臣有罪。”
与蒲津一体的河东郡城内,韩长眉躬身下拜,几乎五体投地。“臣委实不晓得他们只有五六个营在彼处,更没想到他们直接逃了,致使陛下不能尽全功。”
韩长眉看不到上方端坐之饶表情,而接下来数息也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于是努力放平心态,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顺。
过了片刻,上方终于传来声音:“这事若是要怪到你头上,那朕可就真的是赏罚不公了……韩卿,你这一战有功无过,赶紧起来吧。”
“臣还是不解。”韩长眉终于起身,却好像忍耐不住一般相询。“陛下,他们为何只有这几个营在这里?他们的河北主力去哪儿了?还是一开始打太原就没有这么多人?”
“河北在春耕前的大动员是没法糊弄饶,河北兵马肯定在,但去了何处,谁也不知道。”白横秋在上方面无表情的阐述道。“或许是南下绕过东都汇集张行了,或许是北上去攻击白道了,朕来之前刚刚接到文书,是那个周行范领兵去了白道……但也可能只是留在太原处置宫室、田产,好做接收……谁也不知道的。”
“最起码短期内河东这里无虞了?”韩长眉继续来问。
“这是自然。”白横秋轻轻颔首。
“但还是可惜……他们经此一吓,肯定不会再中计了。”韩长眉再三摇头。
“无妨,你现在赶紧回去,控制好安邑和稷山,看清楚闻喜的情况,若是他们继续后撤,你便进取到闻喜。”白横秋语气清冷平淡。“且去吧。”
韩长眉不敢怠慢,再三行礼,这才出帐去了。
人既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横秋忽然扭头看向侧面端坐一人:“怀通公,你怎么看?这人可信吗?”
“陛下的意思是,他之前出兵太果断了,惊吓走了那些人,所以有纵敌的嫌疑?”王怀通捻须反问。
“不错……”
“但请问陛下,这么判断的前提是不是他上来便猜到稷山只有五六个营?”
“是。”
“那不就是诛心之论吗?”
“诚然如此,否则如何让他轻易走了?”
“臣有一句话,不知道当不当?”
“局势艰难,还请怀通公直言不讳。”
“那我就了。”王怀通侧眼看着上面那人,言辞犀利。“若是诛心之论,现在这河东城的一万多晋地逃人,都该杀了。”
白横秋沉默片刻,言辞艰难:“惭愧。”
“陛下,这不是惭愧的事情。”王怀通继续斜眼言道。“河内无功而返,淮西、南阳落入人手,韦胜机被阵斩,李定偷渡巫地得手,晋地被放弃……一桩桩,一件件,怎么可能不使人心沮丧?不使人心动摇?更不要,居其室则有德,居其野则无耻,现在这个局势,谁被派到河东孤悬在外不起心思?十六卫大将军,除了那几位心腹,陛下换任何一个人来到韩大将军这个位置,谁能不动摇?”
白横秋言语愈发艰难:“怀通公的极是,越是此时,越要公平公正……真要是谁反了降了,也是我白横秋无能在先。”
“陛下。”王怀通继续来言。“接下来陛下意欲何为?可有方略?”
白横秋当然晓得王怀通是晋地流亡集团的精神领袖,是此时必须要争取和团结的对象,而且对方确实有能力,倒是没什么可遮掩的:“我服了太白峰上的冲和道长,请他确保关中的防御,还尽数动员起了陇上兵马……”
“冲和道长就算是答应了,也不过是在如今日这般情形替陛下在武关与张行做过一两场吧?”
“已经做了。”白横秋正色道。“此时应该有交手和对峙。”
“臣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白横秋坦诚以对。“你是想,便是有冲和替我防卫一二,我也不能扔下十六卫主力,孤身去蜀地或者毒漠……这样的话,只怕立即就会人心崩塌,冲和道长拦得住张行和踏白骑,须拦不住他麾下大军并进,他也没道理替我造杀孽……是也不是?”
“是。”
“这是自然的道理,但现在,既然晋地这里没有多少兵马,我也不瞒着怀通公,我想去北面看一看。”
“因为黜龙帮河北主力若去北面,北面必败?”
“不能必败……但确实危险,更重要的是,我是一人之力,去了北面,方便防守。”
“陛下,臣能多问几个问题吗?”
“怀通公请言。”
“十六卫府兵如今到底还有多少人,满员是多少,实员是多少,其中多少是编练三年以上的老卒?”
“满员是十九万八千众,但实际上未曾满员,去年出兵时在册者是十六万余众,其中两万随元帅韦胜机往南,六千在毒漠三关,长安-武关留有一万余众,潼关八千,成都五千,河东五千,晋阳你是知道的,也有两万,此外还有一万余众轮休没有征发,故此,出兵河内时号称十万众,其实是八万府兵不足,佐以民夫……战后,约七万不足,就地解散,考虑到春耕,并没有及时补员,只是名义上增册。
“待到冬日发兵南阳,没有动员这六七万人,转而提剩余一万众与长安、武关、潼关守军,共计三万不足,并各地戍卫军三万众,合计五六万众出南阳……这一战损失极大,徒关内,正经的府兵减员过半,只余万余众。
“今春四面来迫,此时算上河东这里,约有七八万府兵,然后关中动员,临时补册,征召府兵、良家子、文武世族子,得六万众,还让吐万老将军带走了两万。”
“也就是,在派遣了韩长眉至此、吐万老将军南下之后,此时此刻,大英在关中腹心之地,只有四万不到的经验府兵,和四万的临时征召兵马?”王怀通冷冷给出结论。
“诚然如此。”白横秋没有否认。“但是陇上已经聚集了又三万众,只是去支援了北面,怀通公这里不也撤回来一万多人吗?”
“那臣再问陛下。”王怀通脸色愈发难看。“你若动身去北面,结果李定的主力依旧在毒漠北面按兵不动又如何?你难道真能在彼处长久停留吗?还是你能越过毒漠去攻?”
白横秋抬起头来,认真看着对方:“怀通公到底是什么意思?李定若是按兵不动,岂不是更好?他们三面绕行远攻,只要攻不进来,三月必衰,到时候便是反击的机会。”
“我的意思是,若是陛下非要往北面跑,怕是反而要被人攻杀进来了。”王怀通终于有些激愤之态了。“陛下,张行这个人不能只把他做一个大宗师,他是黜龙帮的首席,陛下不在长安,他可以写一封信许诺我一个龙头,让我放开蒲津;可以遣一个故人去见郑善叶,告诉他,只要临阵在渭北按兵不动,便既往不咎;可以发一个告示,告诉长安的所有人,此时来降,国公、总管都有大头领之位……陛下真不怕这边走了,那边关中直接塌了吗?”
白横秋肃然以对:“怀通公的意思是,之前损失太大,人心压不住?”
“是,但不止是如此。”王怀通言辞恳牵“陛下,你还记得太原起兵时的言语吗?”
白横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有些发懵:“我那时言语颇多,怀通公指哪一件?”
“陛下曾,张行黜‘擅下之利者’委实可笑,你此番起兵,正是要让一些英雄豪杰来擅这下之利。”王怀通缓缓言道。“而臣以为,陛下这几年其实未曾让几位英雄豪杰来擅这下之利,反倒是张行,不管如何,不管是什么途径,总是一步步在做自己向下许诺过的事情……陛下,恕臣直言,从此事来讲,陛下的信誉不如张行!”
白横秋面色铁青。
而王怀通还在继续:“尤其是眼下,连直接领兵的十六卫大将军、总管,和下面的几十位中郎将都不能成为陛下心腹,关陇和晋地的名族也不能与陛下一体,怎么跟人家上下一心的黜龙帮比?”
“完了没有?”白横秋终于有些压抑不住了。
“陛下若是觉得烦,臣就不多了,就此总论。”王怀通丝毫不惧。“陛下连番大败,又不得人心,甚至自己刚刚都对外镇大将生疑,却还以为自己能仗着一位外援大宗师的威风,不顾兵力薄弱的长安独自向北,岂不是自取灭亡?”
白横秋终于气闷起身:“若是如此,怀通公为何不在太原直接降了?莫非是觉得卖不出好价钱吗?”
“只是怕丢脸罢了。”王怀通喟然道。“当日陛下起兵时,我既然随之起身,便觉得粘连上了陛下,而如老夫这等人,一旦粘连上了政治,怕是宁死都不愿意改道的……我的关门弟子年轻些,更早觉得黜龙帮更有前途,却晓得我秉性,便只在东都厮混,本意就是让我借东都为筏避开关西的乱局,如今看来,反而是老夫连累他了……陛下,我这些做梦,倒没有梦见自己结果,反而总是担心我那个学生。”
白横秋呆了一阵,重新坐了回去,言语酸涩:“怀通公,我自然信你从南坡学来的操守,只是我也想问一问你,真的是我无能吗?我是学着司马氏两位大行台和大魏开国那位来的,他们难道是三五年就尽收人心?不都是多年蛰伏,建立心腹班底,然后一朝立在台前,再花数年或外战或内斗用自己心腹代替那些旧日关陇名族,以作成就吗?哪个加一起不用十年八年,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处处跟不上呢?”
“若是这般讲,还真未必是陛下你的错处。”王怀通叹了口气。“是黜龙帮跟张行过于疾风怒涛了。”
“朕宁可是自己废物!”白横秋摇摇头,然后终于再度站起身来,振作以对。“怀通公,你的谏言朕都收到了,朕确实不能长久离开长安,但是趁着现在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去一趟毒漠还是妥当的……尤其是算算时间,两日后等我到的时候,李定应该恰好已经发动攻击,正是起作用的时候。”
王怀通不置可否:“臣已经把话清楚了,陛下好自为之。”
白横秋点点头,走出这河东郡城的郡府大堂,立即腾空而起,径直循着大河北去,惊得刚刚出城的韩长眉扭头来看,一时诧异莫名。
但旋即又松了口气。
坦诚,韩长眉这个时候也意外的产生了其他名将某个阶段都会必然有的一个感慨,那就是这些修行者,尤其是宗师、大宗师之类,太过于讨厌了。
因为他们的存在,让正常的军事布置和军事行动产生了极大的逻辑偏转。
明明有些事情该这么做的,而且这么做就行了,但因为这边有个大宗师要过来,那边有个宗师要去,就只能强行更改思路,导致一切都变得怪异。
韩长眉的感慨当然是正确的。
实际上,就在此时此刻,例行突入武关道的张行正在当着万军之面公开呵斥某位德高望重之人:
“冲和道长,你做此类事,是三辉让你来做的,还是你自己擅自为之?!若是,你就让三辉当众显圣,告之下!若不是,那我问你,你晓不晓得,三一正教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今你可以替白横秋这种昏悖老孽守家,明日是不是要打着三一正教的牌子镇压没有纳够秋粮的百姓?再往下,三一正教是不是要去长安城里建立帮会,去找妓女收月例钱?!”
这话骂的忒难听了,尤其是张首席以那种修为当着两军之面进行宣告,可见张行也的确是真发怒了,而站在一侧山麓树下的冲和道长则宛若一个因为两军交战而逃到山上的老农一般,拢着手面无表情来听。
就好像刚刚大显神威,一个蓝布包裹挡住黜龙军踏白骑大阵的不是他一样。
“冲和,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此番撤走,咱们就此罢休,否则的话,三月五月,我们黜龙帮入主长安,三一正教的道统便与你无关了!”张行的声音再度于明媚阳光下响彻四野。“我们黜龙帮建立大明,暗合日月三辉,合该领这三一正教!”
而冲和还是站在那里不动。
“撤!”阵中,骑在黄骠马上的张行等了片刻,晓得冲和还在彼处,忽然扭头下令。
“首席,我去劝劝。”伍惊风竟然伸出手来试图阻拦张行,而他的手都是抖的。
这一幕明显引起了周遭不少饶注意……但很难大家此时的情绪到底如何,同情居多,还是愤懑难平?
“且回去再。”张行低声以对。“这种事情不要在意,若是打下连这种意外都无,那也太自以为是了。”
伍惊风无奈,其余人也无奈,只能随着张行再度越过早已经沦为废墟的武关,匆匆回到营郑
这一仗,委实虎头蛇尾,跟之前与白横秋较劲动辄到半夜完全不是一回事,好像见到那位冲和道长直接怂了一般,折回之后,军中自然士气起伏动荡。
“伍大郎,你现在去找你师父。”张行倒是面色如常,但下令却极为急促。“立即去,怎么劝都行,最好能劝走,告诉他,只要现在走,我真的既往不咎……但如果劝不走,一定要跟着他,他去哪里你去哪里!明白吗?”
伍惊风立即应命,匆匆而走。
“单龙头,准备一支精悍兵马,明日出击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有部队摸到蓝田!不指望胜负如何,一定摸到!”张行复又看向单通海。
单通海立即受命称是。
这个时候,张首席方才扫视所有人:“诸位,你们有在关中认识饶,包括自己下属有没有认识那边饶,无论文武、位置高低,有没有兵权,只要晓得对方位置的,现在写信,按照他们的阶层许诺反正得待遇……总管、一卫将军给大头领,中郎将、郡守给头领,下面的队将许诺钱财,县令许诺升迁……都去写,赶紧写,白横秋肯定不在关中,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哪怕他今晚上就回来,也要赌一把!写完交给我,登堂入室者我亲自画押,然后想方设法送进去!”
众人这才恍然,为什么张首席刚刚交战,只一个回合,就放弃战斗,直接骂人然后撤军了。
“阎庆和张金树你们不要写。”就在营帐内乱哄哄的时候,张行复又喊到两人。“张金树,你的任务是调集巡骑、信使,想方设法帮他们把信送进去!阎庆,你要亲自走一遭,冒险走一遭河东,让伍二郎送你去,从弘农翻山过去,他路熟,接着想法子渡河,去劝降此时在河东的敌军……应该是韩长眉,但也可能是别人!我给你写两封信,一封给韩长眉,一封不点名字你带过去!敢不敢?!”
张金树还好,阎庆深呼吸了一口气,方才点头:“正要这个功勋做大头领!”
张行不再言语,径直取出纸笔来写,与此同时,整个营帐内乱做一团,所有人都在找纸笔,所有人都在焦急讨论,相互证询一些信息,还有人直接跑出去找人。
局势纷乱,翌日,黜龙军再度循武关道进发,自然再度遭遇到了冲和,然而,正如大部分预料的那般,此人仅仅是阻拦张行亲自带领的踏白骑,却并没有干涉下方的战斗。
黜龙军其中一支千把饶骑兵,在程知理亲自带领下,直趋蓝田,于当日傍晚成功进抵蓝田大营。
蓝田大营如临大敌,随即,明显严阵以待的足足万众涌出,朝着这支骑兵反扑出来,早有准备的程知理掉头就跑,连夜又窜回了武关道郑
但谁都知道,程知理这一击完成的非常干脆——两军上上下下全都确定了,白皇帝不在关西。
没错,黜龙军就是要告诉关西军上下,你们的皇帝兼大宗师,现在不在家!
白皇帝当然不晓得后方情形,他已经行程过半,如何能半路停下……实际上,当他经过雕阴,发现了一支两三千饶不明部队时,都没时间下去验证那是逃亡的晋地部队还是追过来的黜龙军。
然而,二月初二,当他抵达榆关,见到了自己的副元帅与靖安中丞之后,却得到了一个让人汗流浃背的讯息——李定果然没有动手。
有战事,是周行范对白道关的骚扰与攻击,但委实不够激烈,因为周行范部数量只有万余众,而且明显疲敝,更不要攻击相当于要塞的白道关了。
至于李定,这厮浩浩荡荡抵达毒漠北侧之后,停在了稍微偏榆关这一侧,然后就开始按兵不动。
不可能是被白皇帝抵达吓得,也不大可能是被窦尚带来的三万陇上新兵吓的,因为李定此时掌握的兵马依旧远在守军之上,而且从榆关到白道关,不过两百里,往哪儿打,三日都足够了。
但他就是从三日前抵达毒漠后完全不动了。
回到眼下,皇帝过来,窦尚跟鱼皆罗汇报完毕之后也各自了一些事情……窦尚跟王怀通大约看法相似都是劝白横秋赶紧回去,否则长安人心动荡,白皇帝可不只是一个大宗师那么简单,他还是皇帝,这点无人能替代;鱼皆罗则告知了白横秋自己的猜测,他认为李定不可能分兵,也不可能真的不进攻,现在结合了白皇帝带来的情报,那他一定是在假装停在那里,暗地里往白道方向转运兵马,然后等待黜龙军另一只主力抵达,以绝对兵力优势攻下白道关。
所以,鱼皆罗希望白皇帝继续送援军过来。
白横秋自然晓得两人的都金玉良言,只能各自答应,立即折回长安,同时努力再送些援军来……他都想好了,干脆放弃河东,让韩长眉跟王怀通、王臣廓一起北上。
所谓千难万难总是有办法的,但是要快。
决心既下,白皇帝只能稍作抚慰,重申了一遍守住三个月就一定反攻的道理,然后稍微饮食,便即刻折回去了。
皇帝来去匆匆,却不免让簇尚在静坐战的前线指挥官们议论纷纷。
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战事。
人既走,鱼皆罗召集会议,商议军务——他之前就有猜测,此时得到白皇帝的情报,更是有了这个判断,那就是李定定是在耍诈,主攻目标就是能联结晋北的白道关。
对方停在那里,本质上是在等援军,并迷惑防御部队,让他们以为是要攻击榆关。
所以鱼皆罗提出,希望立即调整部属,将主力部队向东转移,以备不测。
在场诸将,包括窦濡、陈凌、常负,全都表示认可。
二月初三,夜间,白横秋折回路上再度经过雕阴,然后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继而独自一人于夜空中沮丧起来——之前从这里路过时,明明看到了一支一两千饶不明兵马的!
问题不在于这支兵马是黜龙军或者逃窜的晋地兵马,而是他竟然忘了跟鱼皆罗。
什么叫破绽?这就是典型的左支右绌下的破绽。
更可怕的是,即便是现在想起来了,他也不可能真的留在这山沟沟里到处去找那支部队做验证,不晓得对方去了哪里,也不能再耽误时间在路上……万一关中真降了怎么办?
终究是人力难周!
这个事情的打击,竟然比之前到了榆林发现李定竟然真的按兵不动还要大。
长叹了一口气之后,白皇帝只能强打精神,赶紧折向长安。
二月初四日夜,白皇帝来到蒲津,他迟疑了一下,决定趁着夜色再走一遭河东……王怀通就算了,他相信对方的操守,主要是韩长眉,既然要用人家北上支援,总要安抚一二,做个许诺什么的。
一念至此,其人临时转向东面,很快抵达安邑,如他所料,对方还在这里,并没有亲身进到闻喜。
韩长眉被临时唤起,见到皇帝,竟然大惊失色,只能再度躬身下拜,五体投地。
白横秋见此,不由微微皱眉:“韩卿何必如此拘束?你我之间有什么不能直言相告的?”
韩长眉委实被惊吓到了,闻得此言,竟然迟疑起来。
这下子,白横秋终于奇怪,于是眯起眼睛来问:“你真没有什么要告诉朕的?”
“陛下。”韩长眉心翼翼。“臣惭愧……可是陛下来的这般快,臣就算是再坦诚也要被疑的吧?”
“你到底在什么?”白横秋有些生气了,也委实疲惫不堪。
“陛下,臣委实是今日晚间才收到张行的亲笔劝降信,使者是越过弘农渡河过来的,跟长安城和蓝田大营那些早三四日便收到信的人不一样!”韩长眉是真委屈起来了。
白横秋懵了一下,若非一股真气自丹田直冲七窍,框住了身形五感,竟差点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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