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生产的那,碧空如洗。
下午飘过雨,傍晚有道彩虹横跨宫殿上空。
婴孩嘹亮的哭声乘着彩虹直达云上,喜得太后跟左右:
“一定是个健壮活泼的孩子!”
皇后拉着锦安的手等候在产房门口。
锦安笑嘻嘻地:“游娘娘生得跟祖母一样好看,弟弟妹妹肯定也是!”
高情商宝宝一句话夸了一家子,太后笑得更开心了。
锦安不知道“胎神娘娘”这种灵植的存在。
太后和皇后却是知道的。
这一胎经过人为干预,不可能有妹妹,必定是个男婴!
遗腹子必须是男婴,才能堵住那些多事之饶嘴!
传闻中正在艰难生产的贵妃娘娘,歪在美人榻上悠闲地吃水果,以及,观看暗卫的口技表演。
竟然连女人生孩子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她都想问问暗卫了:
大兄弟,你到底都经历过什么啊?
起来暗卫也是可怜人。
听他父亲走街串巷表演,赚点糊口的钱。
父亲临终前把绝技传授给他,叮嘱他养活母亲和妹妹。
可他那时候年纪,学艺不到家。
况且年成不好,大家都穷,听了个乐呵之后又贬低他学得不像。
粮食袋子只剩一层薄薄的底,妹妹饿得直哭,他一狠心就把自己卖了。
经过长达十年养蛊式的培养,他正式上岗成为皇家暗卫。
口技是他的加分项。
一屋子的嬷嬷和宫女神色古怪,陪着他演戏。
暗卫羞红了老脸。
他那缺德的主子就坐在不远处吃吃喝喝,偶尔给他鼓掌。
丢脸嘛,丢多了也就习惯了,暗卫心如死灰,嘴里继续跑出奇怪的声音。
傍晚时分,福久嬷嬷抱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家伙。
幼崽睡得很香,睫毛纤长,撅个嘴吐泡泡。
“哎哟,这孩子真白净!”皇后戳戳幼崽的脸。
幼崽居然迷茫地睁开眼皮。
乌黑的大眼睛对上皇后惊讶的眼神,他眨眨眼,忽然笑了一下。
皇后的心里简直软成一滩水。
“快盖好,别着凉了!”
越看越喜欢这家伙,皇后有点酸了。
“我生锦安的时候看她红扑颇,像个猴子,再瞧瞧这个脸蛋,白白嫩嫩,多水灵!”
太后新奇地看了一会,:“我进去看看青梨。”
·
“孩子我刚才见到了,似乎不像你的那样愚钝不堪……”
虞听泉想了想。
“这棵草养得很好,也许比传中多了一些灵性。但是不论怎么,他本质上还是一颗果实……娘,您可以疼他,怜他,别对他抱太大的期望。”
人是万物之灵长,世界上最有智慧的高等动物。
而那个被她们取名为“明礼”的孩子,是植物生长掉落的果子。
他只是长着人类的相貌。
再用心的后教育,也无法把他培养成真正的人。
所以,不要白费劲了,顺其自然吧。
太后显然有些失望。
“明礼的五官,和你时候真像啊……倘若没有什么胎神娘娘草,他确确实实从你的肚子里出来,那该多好啊。”
虞听泉扮了个鬼脸:“那不行!娘只有我一个女儿,要是再多一个更的,娘就不疼我了。”
太后很容易哄的。
送走了这些人,虞听泉开启了虚假但愉快的坐月子生涯,家伙也被抱走了,她乐得清静。
游青梨也纳闷她为什么不自己生一个。
“你这样厉害的人物,难道也会怕疼?”
虞听泉懒散地瞥她一眼:“你想多了。”
生老病死,样样都是大事。
她作为玩家出现在这里,做完任务就离开,只是地之间一个行色匆匆的过路人。
能以游青梨的身份得到家人无条件的爱,对她来是超值的体验。
但她走的时候能割舍得下。
假如亲自孕育一个孩子,结果就不一定了。
十月怀胎,一朝生产,期间的种种苦痛和乐趣,都是实打实地作用在她的感官上。
这个孩子到底算游青梨的,还是算她的呢?
到时候她即便舍得下,难免要尝尝心如刀割的滋味。
还是省省力气吧。
·
日子一过去。
明礼在一点点长大。
他是个乖巧漂亮的宝宝。
植物的世界里也许没有哭泣这个概念,他从来不哭,顶多只是板着脸。
明礼不会认人。
谁去逗他玩,他就对着谁甜甜地笑。
他渐渐学会了区分大人和孩的脸。
比如对着锦安,他就笑得更灿烂一些。
锦安很喜欢这个弟弟,每次去看他,都会从路上摘一朵开得最好的花。
明礼总是不接,歪着头发呆的样子仿佛在疑惑:
为什么给我这个?
锦安给虞听泉的解释是:“嬷嬷今生戴花,来世漂亮!弟弟好看,我想让他以后一直都这么好看!”
着,她把花别在明礼的耳朵上。
明礼一脸懵懂,趁姐姐不注意,他把花抓下来递到嘴里嚼了嚼,然后嫌弃地吐掉。
虞听泉默默捂脸。
胎神娘娘草被她养在百草园,喝的是河水,吃的是各色灵植。
好东西吃多了,凡间的花花草草当然就不香了。
皇后不知道背后的故事,笑得肚子疼。
“好啊,这是我见过最年轻的一个簪花郎,也是最贪吃的一个!”
簪花郎喜欢被抱到院子里晒太阳。
到了会跑的年纪,他主动脱离嬷嬷的怀抱,在院子里扑腾,弄得一身是土,邋遢极了,偏偏他笑得很开心。
宫女的惊叫和孩子的欢笑声连成一片,惊动了屋里正在看医书的虞听泉。
“拜见太后娘娘,奴婢没看好皇上,奴婢该死!”
是了,虞听泉以二十出头的芳龄,成为这个国家史上最年轻的太后。
明礼身体健壮,八个月大的时候开始被抱着上朝,一周岁正式登基。
太后成了太皇太后,抱着他垂帘听政。
皇后表姐成了东宫太后,依然是劳碌的后宫女主人。
虞听泉是明礼明面上的生母,成了西宫太后——
一条尊贵而懒散的咸鱼,没事就去藏书阁里找书看,反正带娃的事也轮不到她。
原先的妃嫔大部分都出宫了。
按规矩,该把她们送去佛寺里,青灯古佛,寂寞残生。
不过,规矩也是能改的。
要是她们的娘家愿意接收,或者她们自己有钱在外面买地置业,就可以不去。
宫里人少了,宫女也遣散了许多,愿意走的可以提前出去,不必等到25岁。
兰贵人身边的壮宫女今年23岁。
听这个消息,壮宫女连夜收拾包裹,第二清早就去排队了。
她这一走,兰贵人不但不担心自己没人伺候,反而高忻很。
有了壮宫女带给她的教训,兰贵人甚至没提出再拨宫女去伺候她,生怕又是一个活阎王。
经过一年的等待,她好不容易把自己养回过去八分的姿色,野心勃勃,打算用崭新的面貌一次搞定皇帝。
虞听泉派人告诉她,皇帝不幸染病暴保
以后呢,她就不是兰贵人了,应该叫兰太嫔。
年纪轻轻就做了太妃,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哭着闹着要出去。
她要去找云妃姐姐,跟姐姐一起清修。
虞听泉表示理解她的心情。
但是——
兰太嫔啊,你还记不记得当年逼死了一个叫南珠的宫女?
宫女南央为了给姐姐南珠报仇,向锦安公主下毒,以此博取关注度。
锦安的母亲很难不记仇啊。
所以,禁足令是不可能解的,人也别想出宫了。
别的妃嫔欢欢喜喜,拿着私房钱出去过上了好日子。
只有兰太嫔哭了三三夜。
后来,在神奇汤料的安抚下,她渐渐认命了,老老实实,独自待在那所旧宫殿里。
除了写信索要吃穿和下一次的汤料,其他时候,她就跟宫殿里那些陈旧的摆件一样安静。
至此,虞听泉解决了游青梨的绝大多数仇人。
坐在太后这个万众瞩目的位置,她既不想争权也不想弄钱,跟太皇太后和东宫太后相处和睦,一团和气。
宫里应该没有谁能影响她的生活了。
除了她那个不太正常的儿子。
明礼用一双肉爪子在泥地里疯狂刨坑,快活地笑着。
宫女一个没拉住,他就用猪跳泥坑的经典动作,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种了进去!
头在上,脚在下,他笔直地扎在坑里。
像一棵茁壮成长的树。
张开双臂,拥抱阳光。
宫女被他溅了一身泥点子,顾不上心疼衣裳,看这祖宗干的好事,她两眼一黑,感觉自己的命已经到头了!
虞听泉扑哧一笑。
“我当是什么大事,他喜欢玩泥巴,你就让他玩吧,别辜负了他姐姐的一番心意。”
明礼是植物的孩子。
他生就喜欢追逐阳光雨露。
大地的敦厚和包容,对他来就像母亲的怀抱。
他才学会跑,第一件事就是平地上跟泥土贴贴。
锦安皱着包子脸嫌弃道:“花园里有好多虫子,这里的土多脏啊!”
虽然不理解,但是锦安愿意尊重。
为了证明自己是个好姐姐,锦安去御花园找到一片虫子最少的区域,亲自挖土,捣碎,清理掉里面的碎叶、砂石和虫卵。
用这些被她认为“干净”的土壤,她在明礼窗外垒砌了一个土堆。
锦安还在土堆旁边给自己准备了马扎。
明礼专心玩土。
她坐在马扎上,拿明礼的头发编辫子玩。
“你就惯着他们吧!”皇后又一次跑来叉腰大叫,“锦安,功课做完了吗,就知道玩!”
虞听泉闷笑着把傻大儿拉出来,拍拍土:“走,带你去喝甜水。”
明礼能听懂简单的词汇。
本来舍不得离开他亲爱的大地母亲,但是有掺了河水的清泉水在前面等着他呢。
幼崽嘴上不,晶莹的口水却什么都替他了。
阳光明媚。
生命灿烂。
时光走到这里,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