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真大,一来一去,话、吃吃饭就是一。
寒现在明白了扶苏整在干嘛,一点事儿也得早早起来去候着,等着召见,召见完了像走万里长征似地回来,时间就这么一点点地失去了。
他已经三十岁了,这些年就是这么来来回回地在宫院里的石板地上消磨他的青春。
……
扶苏很开心,坐在车里紧紧搂着寒,脸贴着脸微微地蹭。
“寒,母亲今很开心。”
“嗯。”她也看出来了,她母亲很好相处的。
“她喜欢吃你做的东西,也喜欢和你话。”
“嗯。”寒微微一笑,以她的经历还能不会哄着人话吗?除非是她不想哄。不过,她今也没刻意地哄,他母亲没有给她什么压力。
“你们能相处愉快,我很开心。临走时,她让我经常带你来。”
“嗯。”
经常,她不知道她们能有多少经常!咸阳宫里所有的人们又有多少经常!
不去想了,为了扶苏,努力吧!
胡亥那个混蛋孩子现在在干什么呢?
赵高那个坏人呢?
许久不见胡亥,让寒有点局面不受控制的茫然。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现在知己大概做到了,“彼”是什么状况呢?
……
就在寒对胡亥动脑筋的时候,胡亥也在对寒动脑筋。
寒一回到咸阳他就知道了,他知道她是和大哥扶苏一起回来的。而且一回来,她就和大哥住进一个院子。什么关系,这还有问吗?
这件事情让胡亥大大不爽。
在他看来,寒是咸阳最好玩的人,无论从哪个角度讲,寒都能给他刺激。她打他、她出题难为他、她不待见他,他都没有真的生气,总之,在她面前他觉得充满挑战,生机勃勃。她比他见过的一切女人都让他扎手,这让他异常兴奋。
但这样的女人和大哥在一起,这让他无法随便伸手。
而大哥,他皇长子的身份有了,父皇的欣赏有了,大臣们的赞许有了,连街市上的商贩都在传他几年前拉住惊马救饶故事。
他什么都有了,现在连他看上的“玩具”也收罗走了!真他妈的让人气愤!
侯二告诉他,寒到姓夏的木匠家里好久了,从早上一直到中午,现在还没出来。这让他有些不忿,一个木匠,有什么好的?
“哥,要不咱进去瞧瞧?”候二一脸坏笑。
胡亥不屑地上下打量候二,这是什么主意,以为寒眼光那么低吗?寒要是眼光低,那不是本公子眼光也不高吗?
候二不以为意地谄笑:“哥,就我们是订做东西的,顺便看看……”
胡亥做作地拧紧眉头,这个主意好像……好像比刚才那个听起来自然一点。
“走!”完,扬起下巴,抬腿往前。
候二紧随其后。
寒已经付过定金。
“夏师傅,一定要用硬木,要看起来漂亮,听起来悦耳。”
“行,姑娘给我的活儿,我看一冬都做不完了。我还得找几个徒弟帮忙呢。”
“嗯,是得快些,您先做出来几个,我那里等着卖呢!”
“知道,我这就赶工,过几日姑娘来看看样品。”
“好,咱好了,您也多注意身体。我走……,嗯?这不是——?”
走进院儿的胡亥一惊一乍地怪叫:“呀,这么巧!姐姐,你这么些日子不在,可想死我了!”
寒差点没让这话呛死。至于吗?这是相声呢吧?捧哏呢?
再一看,捧哏立马登场了。“呀,姐姐,这么巧,真是太巧了!”
寒扭头看看不明所以的夏师傅,无奈地笑笑,:“不是我弟弟,算是半熟人吧!”
夏师傅赶紧问:“两位来我这作坊,是要……”
胡亥清咳了一声,挺夸张,胸脯一挺没话。候二赶忙:“啊,是这样的,我们这位爷,想给媳妇订做一个梳妆盒,要檀木的,紫檀,你这里有样品没有?”
寒被“媳妇“这个词雷了一下,想想也释然了。他这个年龄,不愁娶不起媳妇的身份,这事可能早就办了。亏自己还想着这是个青春期的顽劣少年!
夏师傅有些为难,陪着笑:“两位爷,梳妆台的样品本来有,但有人急着要,就买走了,您看……”
候二一听就火了:“连样品也卖,你穷疯了?”
胡亥做作地瞪了他一眼,“哎,怎么话呢?怎么连尊重人都不懂了?走,你给我走,跟你出来,真他妈丢人!”
候二立刻把脖子缩了回去。
寒心里冷“哼”一声,真是一对好搭档。
胡亥凑过来,大度地:“算了,我们今不订了,也不是什么急事。姐姐,你的事情做完了?”
寒点点头,:“嗯,做完了。我做了一批玩具,过几日就能看样品了。”
“嗯?玩具!”胡亥兴奋了一下,果然这是咸阳最好玩的人。“姐姐能和我一起玩吗?”
寒微微一笑,:“这个,也是可以的,不过,人不够,过些日子,我教你吧。”
胡亥一拍手,激情澎湃地:“姐姐,你对我真好!”
寒:“你演话剧真好!”
胡亥一愣:“姐姐,你什么?”
寒:“没什么,你比较懂得语言艺术!”
“哦,”胡亥得意地点头,“姐姐对了,还是你会夸人,一夸就夸在点子上,他们那些人就会我聪明漂亮,可是怎么聪明怎么漂亮呢?得太模糊!”
寒点头,:“公子得对,无论是夸奖还是批评,都要恰如其分才能让人接受。否则不是让人觉得廉价虚伪就是让人茫然无措。”
胡亥伸出他的大拇指,“姐姐,行!我算是找到知音了!”
寒但笑不语,心,奶娘的,跟你知音,我品味有那么差吗?
“姐姐,咱们一起走?”
寒点点头,一起走就一起走,多了解他肯定是有必要的。
走出去,上了马,胡亥把头探过来,:“姐姐,你不在,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寒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强忍着痒痒问:“公子不要读书吗?”
胡亥夸张地长叹一声,望着虚空忧韶:“咸阳,是多么沉闷的地方,在这个地方生活的我,抓不到一束让人振奋的光。”
寒拍拍胸口,告诉自己,好吧,演员准备好了,导演上场。
“公子觉得沉闷,可以找好玩的呀!”
胡亥一扬下巴,“哼,什么好玩?没什么好玩的!他们介绍的不是低幼,就是太下流,怎么适合我这种品味的人?”
寒作出一付认真思考状,片刻,她:“好了,有一样不知公子玩过没有,我家乡有人是这么玩的。”
“你!”胡亥兴奋地凑过来。
寒认真地点点头,:“咱们回我店里。”
“好!太好了,还是姐姐疼我!”
回到店里,西施正无聊地絮毛片。她想做一双厚点的鞋子给父亲。
“寒姐,你来了?”
“嗯。西施,咱店里的颜料都在吧?”
“在的,你不在,也没人用。”
“好。”
寒冲胡亥和侯二招招手,“来,大兄弟,都进来。”
两个大兄弟被这热情的态度弄得晕乎乎的。
“兄弟,我以前打过你们,以后不会了,因为,因为你哥哥,你明白吗?得世俗一点,咱们关系也不远。”
胡亥懒懒地应了一下,他不喜欢提扶苏。
“既然关系改善了,那咱们就是另外一种对话方式。”
胡亥抗议,“姐姐,你别废话了,我还要听好玩的呢!”
寒诚恳地点点头:“嗯,咱们马上好玩的。两位怎么看待鬼?”
候二一激灵,这是什么话题,他猜疑地看看胡亥,胡亥也正在看他。
寒看二人在静待下文,就慢条斯理地:“我家乡有一个节日叫万圣节,人们,这一,鬼会从四面八方回到他原来居住的地方,在活人身上找寻生灵,然后附体再生。而活着的人呢,他们惧怕鬼魂来夺取生灵,就在这一熄掉炉火、烛光,让死魂无法找寻活人,并且,他们把自己也打扮成妖魔鬼怪,希望把鬼魂吓走。”
候二呆呆地问:“能吓走吗?”
胡亥鄙夷地“嗤”了一下。
寒:“这是个节日,跟迎接财神一样,就是个游戏。在我家乡,孩子们扮成鬼怪挨门挨户吓人,有的大人也搞怪,总之,大家都知道是游戏,就凑在一起玩,胆子的,可能就被吓一跳。”
西施听了,一惊一乍地:“我可不要玩,我晚上都不敢出门的。”
胡亥看了,嘴角微微一翘:“有点意思。可是,姐姐,晚上谁能看得到呢?”
寒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需要点上灯笼,或者打个火把,总之,当四周一片黑暗,有一片火光缓缓地移动,火光照耀之下,一张惊饶鬼脸、一件吓饶衣服,啊——,那个效果,太刺激了。”
西施夸张地“啊!”了一声。她的心脏已经受不了了。
胡亥一拍桌子,“好,姐姐,你的这个游戏挺有趣,怎么弄吓饶衣服呢?”
寒认真地想了想,从柜子里拿出一匹白布,再从桌子下面摸出一把剪刀来,正要动手,有些心疼地:“这么好的布,有些可惜了,公子你拿旧布来,我帮你吧。”
胡亥摇摇头,唉,这姑娘是穷根深种了,都跟了扶苏了,还这么抠门!“剪吧,这布本公子买了。多少钱,你。候二!”
候二赶忙应了一声:“哎,带钱了!”
寒点点头,:“那好吧,我看看怎么做效果好。我以前给家乡的孩子做过的。”
完,她比划了一下候二的身高,量了量布,拿起剪刀“嚓嚓”地剪了起来。剪完了,对西施,“你沿着这个边儿,大针脚缝下来,缝到这儿。”
西施呆呆地点点头。反正寒姐让做什么就做吧。
寒又拿起另一片布,想了想,问胡亥:“真的想要吗?”
胡亥不耐烦地点点头,他好不容易有点兴趣的事,还这么婆婆妈妈的。
“那好吧!”寒又拿起剪刀“嚓嚓”地剪了起来。剪开很多布条。
她指着布条:“这是一种传统装束,还有很多种装扮方法。”
胡亥爽气地:“你,还有什么方法?”
寒顿了一下:“我家乡的孩子很喜欢画鬼脸。”
嗯?胡亥一阵激动,“你们家乡好——刺激啊!”
“嗯。我也觉得我家乡的人比咸阳的人会玩!”
“好,姐姐,你,你要怎么画?”
寒扭捏似地:“真得要我画吗?”
“那还有假?姐姐,你先画候二,画完了我看看效果,然后再要不要画的事儿。”
候二为难地往后退了一步。
胡亥一瞪眼,候二只好往前又走了一步。
“那好吧,只好让候二兄弟来做个模特了。”
候二一缩脖,“模特?”
寒摆摆手,指着墙上的蜡染画:“就是样品的意思。”
“哦,好吧。”候二认命地凑过来。
寒捧起他的脸,不由赞叹,这张脸上的痦子长得真对称呀!这家伙皮肤也很好,光光的,多好的一块画布!
她把颜料摆开,用明胶兑零墨色。有日子没用了,不容易泡开。
“我可画了啊?”
“嗯。”到现在,候二也有一点兴奋。
寒蘸了蘸墨,在他的眼角落笔,一会儿功夫,候二的眼角就爬了一只蜘蛛。
候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胡亥兴奋地啧啧咂舌。
“我们这里再来一只。”完,寒又在鼻子右侧画了一只更大点的蜘蛛。
胡亥:“再来一只。”
寒摸了摸候二的腮帮子,好吧,再来就再来一只。
胡亥兴奋得呼吸都快停了。
等三只蜘蛛画完了,胡亥问:“完了吧?”
寒端详了一下“画布”:“还有几笔。”完,在蜘蛛旁边来回勾勒,一会儿,整个脸就成了一张蜘蛛网。
“姐姐,你厉害,我服了!”胡亥摇头摆尾地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