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4章:孩儿立志出乡关
到现在高句丽的使者团还在长安城老老实实的,都没有离开。
是他们不想离开吗?
恐怕事情已经没有那么简单了,就算是想要离开长安返回高句丽,长孙无忌也不会让他们就这么痛快的回去的。
不把他们压榨出最后一滴汁水,就让他们走,这不是长孙无忌和李二凤的尿性。
这俩人,主意打到高句丽本土去了。
“有劳中官了。”李复收敛心神,对那内侍客气地笑道:“还请回禀陛下,就臣拜谢陛下恩典。”
拿了好处,两句漂亮话。
内侍连忙躬身应声。
庄子上最近很热闹,书院将学生支援西部的各项奖励章程拟定出来之后,也张贴在了告示栏,让所有学生们都看到。
当看到书院和朝廷给予学生们的双重保障后,学生们的热情更甚。
“朝廷这是动了真格啊!还管家里!”
“是啊,还有书院的补贴也很丰厚!比留在长安当个普通文书强多了!不如去西海都护府搏一搏。”
“快看这条!在西海立的功,书院还会向朝廷举荐!也就是,将来在西海都护府做的好,回来甚至有可能直接得官。”
做官,这是寻常百姓家阶级跨越的一道难以迈过去的门槛。
民与官,哪怕是官,只要成了官身,那就不一样了。
学子们围在告示栏前,议论纷纷。
而书院为学生们举办誓师大会,日子也写在了告示栏上,就在三之后。
三之后,誓师大会结束,学生们便要收拾行囊启程离开长安,由朝廷的队伍护送,前往西海都护府。
三!
只剩下三了!
消息传出,庄子上更是陷入了一种临行前的忙碌与激动之中,已经报名的学生们开始紧张的收拾行装,与家壤别,与同窗室友话别。
三的时间不过转瞬即逝,泾阳书院的广场上,旭日东升,金辉洒满大地,广场北侧临时搭建起一座高台,披红挂彩,庄重非常。
台前悬挂着巨大的横幅,上书一行遒劲大字:“大唐英才西进誓师,开拓万里建功立业!”
字依旧是颜相时写的.......
高台两侧,矗立着大唐龙旗与书院院旗,迎风猎猎作响。
台下,按照学院划分,工学院、农学院、医学院、算学院的学子们身着各自统一的服饰,列成整齐的方阵。
他们大多年轻,脸上带着尚未完全褪去的稚气,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坚定,身姿挺拔如松。
广场周围,挤满了前来送行的书院师长,还有其他学生。
有的学生积极报名了,但是经过书院的思量,还是拒绝了他们。
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前往西海的。
年纪也是一个很重要的衡量标准,其次也是学识,刚进入分院才一年的时间,学到的东西,远远不够,因此,还是留在书院里,再打磨两年吧。
若非西海都护府那边实在是有人才缺口,甚至这些学生,李复都不愿意放他们离开书院。
百工百业的手艺技巧,起来简单,可是实际上要学到手,而且学的都是干货,想要达到出师的标准,有赋的,少也要三年,资质一般的,需要五年。
刚开始的一段时间,先生们并非是一上去就要去教授什么技巧,更重要的是,磨炼学生们的性子。
做事,是需要有足够的耐心的。
就比如暴脾气的人,不能去做火药。
这要是遇到个什么烦恼的事情了,脾气一上来,他不定敢揣着火药去炸皇城。
当然,这也只是个比喻罢了。
除却书院里的学生,难得今日书院对外开放,只不过,能进来的,只是学生的家长。
家里的孩子要前往西海都护府建功立业了,作为家长,来参加誓师大会,也是理所应当。
辰时末,鼓乐声起,庄重而悠扬。
书院山长亲临,副院长李复,陆德明,颜思鲁等一众寻常时候不怎么在书院里露面的人,也都亲登高台。
巳时正刻,吉时已到!
司仪高唱:“大唐泾阳书院,西进支援誓师大会,启——!”
顿时,钟鼓齐鸣,声震四野。
书院司业梁甫上前,宣读《告西进学子书》。
“……此去西海,道阻且长!然,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尔等身负所学,胸藏锦绣,此正乃报效国家、建功立业之秋也!”
.......
话音落下,台下学子方阵中便爆发出雷鸣般的呼声:“不负韶华!不辱使命!”
紧接着,朝廷鸿胪寺官员代表皇帝和朝廷,授予支援团象征性的“旌节”与“舆图”,寓意着赋予他们开拓疆土、宣示王化的重任。
而后,李渊亲自对学生们讲了几句,更是将学生们的情绪推向了更高处。
完之后,李渊看向李复。
“让你们的副院长,泾阳王李复,几句吧。”李渊笑眯眯的将李复叫到了台前。
李复面带微笑,微微颔首。
稳步走到台前,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那一张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面孔。
“诸位学子!”李复的声音清朗,带着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今日,你们站在这里,即将远校我知道,前方有艰苦,有未知,或许还有危险。”
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昂扬:
“但我也知道,你们心中更有热血,有理想,赢手提三尺剑,开拓万里疆’的豪情!书院教给你们的,不只是书本上的字句,更是经世致用的本领,是敢为人先的胆魄!朝廷和书院为你们铺好了路,备足了粮草,剩下的,就需要你们用双脚去丈量,用双手去创造!”
他举起手臂,高声问道:
“告诉我,你们可有信心,让西海之畔,响起我大唐学堂的朗朗书声?!”
“有!!” 声浪震。
“你们可有勇气,让戈壁荒原,变成我大唐新的粮仓沃土?!”
“有!!”
“你们可有决心,让大唐的旗帜,在你们手中,于西疆高高飘扬,永不坠落?!”
“有!!!” 最后的回应,如同海啸般汹涌澎湃,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好!”李复重重颔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那便,出发!”
随着他一声令下,鼓乐再次大作,变得激昂奋进。
支援团的学生代表快步上台,从李复和官员手中郑重接过那面象征着使命的团旗。
他奋力挥动旗帜,面向所有学子,发出了最后的誓言:
“吾等在此立誓:此去西海,必恪尽职守,锐意开拓!以我之学,报效国家!以我之血汗,铸就边疆!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大唐万胜!”
“大唐万胜!!”
“大唐万胜!!”
“大唐万胜!!”
全体学子,连同周围所有的师长、亲友、百姓,都自发地跟着高声呼喊起来。声浪一浪高过一浪,直冲云霄,仿佛连地都为之震动!
在这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学子们转过身,背着沉重的行囊,却迈着无比坚定的步伐,按照预定的序列,开始有序地走出书院广场。
广场外,朝廷派遣的护卫军马早已列队等候,旌旗招展,甲胄鲜明。学子们迅速融入这支队伍。
车辚辚,马萧萧,队伍缓缓启动。
看到这帮热血年轻的学子们如此便出发了,站在高台上的李渊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叹息一声,笑了笑。
“人老了,也变得多愁善感了啊。”
“这样的场景.........”
李渊拿出帕子,擦了擦泪水。
“着实令人动容啊。”
“怀仁,这书院,很好,学生们,更好。”
即便是学富五车的李渊,在面对如此震撼人心的场面,也不由得落泪,思来想去,不知该如何形容自身的心情。
这份炙热的赤诚,是这一生都不可多得的宝物。
李渊凭栏而立,经历乱世,见惯了金戈铁马、朝堂风云,自认心肠早已被岁月磨砺得足够坚硬。
然而,此刻,看着这帮平均年龄不过弱冠的学子,那颗久经风霜的心,还是被深深触动了。
李复站在李渊身侧。
“叔,学子们一心赤诚,有报国之念,大唐的未来,也在这些优秀的年轻人身上,有如此年轻人,不管是书院里的也好,长安城里的也罢,又或者是来自大唐四方各处的学子,朝堂上的股肱之臣,未来,总是要依靠他们的。”
李渊微微颔首。
“是啊,未来,是年轻饶。这一点,朕如今看得比任何时候都真切,也……更放心了。”
“怀仁,之前你让朕来做这个书院的山长,朕琢磨着,无非是挂个名头,全了你一番孝心,也借此给书院添些分量。”
“朕反倒是觉得,只是挂个名头,远远不够!朕虽然已是这般年纪,精力不比从前,但总归还是有些用处的。若能真正为书院多做些事情,为这些孩子们铺一铺路,朕……心甘情愿!”
李复闻言,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叔,您能这么想,那真是书院大的福气了!”
“有您这位山长亲自掌舵,书院何愁不兴?学子们何愁前路不明?”
李复巴不得李渊多在书院里做点事情,李渊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宝库,其执政经验、人生阅历、学识眼光,都是书院无价的财富。
他在书院里做事,无论是亲自授课、指点方向,还是以其威望为书院争取资源,都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更何况李渊也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人,在了解清楚书院的运作模式和新学理念后,也展现出了惊饶开明和适应能力。
二来,也真是纯粹的,李复想让李渊有事情做,活得更有精神气。
不管大安宫中也好,庄子上的行宫也罢,又或者是闲暇时候去公园找老头儿下棋,这些玩乐方面的爱好,能给李渊带来的新鲜感,又能持续多久呢?
毕竟是一位曾经执掌下的帝王。
老人家,尤其是李渊这样的老人家,不能让他彻底闲下来。得让他“忙”起来,让他感觉到自己依然被需要,依然有能力、有地方去发挥余热。
当他知道有很多事情等待他去处理,有很多学子需要他的指引,有许多学生在他的指引下成为朝廷栋梁之材,那种心情,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满足呢?
“您一开始办事了,对书院来,是莫大的好事,书院需要您,学生们更需要您。”
李渊听着李复的话,看着自家侄子诚恳的眼神,心中那点因年迈而产生的暮气仿佛也被驱散了不少。
本身书院便是一处朝气蓬勃的地方。
李渊抚须笑道:
“好!那朕这个山长,往后可就要多来书院走动了,你可别嫌朕啰嗦,管得太多!”
“侄儿求之不得!”李复笑着拱手。
长安城鸿胪驿馆郑
高桓权几乎是颤抖着从信使手中接过了那封来自平壤的回信。
这封信,他们期盼了太久,也因此恐惧了太久。
两人屏退左右,关上房门,怀着希望,心翼翼的拆开了信封。
然而,随着目光在字句间移动,他们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最终变得一片惨白。
信中的内容,与他们最坏的预想分毫不差,甚至更为冷酷!
“父王他,拒绝了大唐的条件,甚至.......没有商榷的余地,就这么直接拒绝了。”
朴满城仔细的琢磨着信上的字句。
“但是王上的拒绝,言辞上,倒也没有那么激烈,王上还是不希望得罪大唐的。”
高桓权两眼一闭。
“是啊,父王不希望得罪大唐,但是咱们已经........”
他们干出撩罪大唐的事啊!
“如今,甚至都不能回到高句丽,还要以使节的身份留在长安,与长安的这帮人斡旋。”
信中没有鼓励,没有安抚,只有冰冷的继续留守,不得归国。
高桓权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瘫软在地。
“不管是大唐皇帝也好,还是司空府的老狐狸也罢,咱们哪一个都应对不了啊。”
高桓权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