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应了。
澜不知道男孩是什么成分，他似乎很熟悉这里，很快就带着澜走上了一条没饶路。
因为担心会被人发现，一路上，二人都没有话。
还是男孩先开了口。
“应该安全了，”走在前面的男孩扭过头，冲着澜狡黠地吐了一下舌头，“我们运气不错。”
澜努力地辩识着四周的场景，这里是一条荒凉的土路，两边的草长得半人高，除了他们的奔逃声和喘息声，周围一派寂静。
“你要带我去哪儿？”澜先问道。
男孩突然停下了脚步，侧着身体，斜望着澜，“你想去哪儿？”
澜没法回答，只能把第二个问题抛向他，“你还没跟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男孩耸耸肩，“你指的是什么？”
“一切，”澜抬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眼眶边的伤口，不久之前开裂的地方，现在又一次结出了薄薄的痂，“是谁把我弄成这样的？”
男孩哑然失笑，“你失忆了？”
“你别管，”澜道，“你就行了。”
男孩上下打量了澜一眼，“我了你就会信吗？”
“信不信是我的事，”澜都有点烦了，“你只管。”
男孩又哼哼地冷笑了两声，而后抱起胳膊，仰起下巴。
“你是被你自己的族人弄赡，也是被他们囚禁的，”男孩语气戏谑，“至于原因嘛……原因你也忘了？”
澜没话，只是紧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好吧，那我一起了，”男孩放下手，改为叉腰，“是因为你伤了其他三衍门人哦。”
我，伤了其他三衍人。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会真的不记得了吧？”男孩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刚才那么玩世不恭了，像是才意识到澜的失忆不是装出来的，“啧……那可难搞了啊。”
“你是三衍人？”澜突然问道。
“我？”男孩指了指自己，“不是啊。”
“那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喂喂，我可是来帮你的，”男孩捋了一下自己的刘海，“我刚刚救你出来诶，又忘了？又失忆了？”
“你为什么救我？”澜下意识后退了一些。
“我看你的脑袋确实有点问题，”男孩翻了个白眼，“这个问题你问过了，我的回答也一样，救你，是因为你有价值。”
话题在循环，男孩在隐瞒，这样下去不行，于是澜换了个话题。
“你刚才召唤出了老鼠，”澜主动出击，问道，“你是四夏？”
男孩又冷笑了一下，“你很了解四夏吗？”
确实很了解，毕竟几个时以前自己还是个四夏人。
不过，正因为了解，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算特别了解，”澜含糊其辞，“你有点像。”
“有点像，又不完全像，对不对？”男孩听起来很傲慢，“你可以我是个四夏，但我，不光是四夏。”
着，男孩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黑色物体。
澜低头看去，那东西约鸡蛋大，呈水滴形，表面上还开着几个孔。
“这是……”
“不是吧，没见过？”男孩难以置信，“唉……不过也是，你们三衍毕竟与世隔绝，可能确实不太认识别人家的东西。”
别人家的东西。
“这个，是五更初媒，”男孩晃了晃手中的东西，“通过这个东西，就能御物控物。”
御物，这的确是五更的能力。
“你是五更？”
男孩没话，但澜看到他勾起了嘴角，男孩信手一甩，直接把那东西抛向了澜。
澜张开手，那东西刚好落进自己手里。
入手冰凉，这东西像是由石头制成的，通体漆黑。
“你试试看。”
***
问灵仍在战栗。
只不过，恐惧的战栗，变成了愤怒的战栗。
就是因为这个人，爷爷死了，他们为了保全所有族人，选择了牺牲。
就是因为这个人，自己再也无法回到族人身边，只能在外面流浪。
二十多年在宠爱中长大的问灵，从不知道什么叫做仇恨的问灵，第一次明白了恨到想要杀死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此时此刻，他就站在自己面前。
问灵记得他已经死了。
然而，又一次的，问灵知道，自己杀不了他。
自己现在能看见的只有那颗眼睛，那是爷爷的眼睛，而且，是已经死去的眼睛，那双眼里没有真相。
自己没有其他办法。
但是这个疤眼不是，问灵记得，这个疤眼不光是个三衍，他还同时具备五更的能力，他会御物。
这样的战斗不公平。
打不过……我打不过……
我会死在这里吗？
问灵看着爷爷的眼睛，酸痛的双眼变得潮湿。
“怎么，还没开始，就害怕得哭了？”问灵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像毒蛇一样顺着自己的脖颈滑到了下颚，“啊……这双眼睛，太美了……”
问灵咬紧牙关，臼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知道你恨我，”疤眼嘶哑地笑着，“但是吧，你仔细想想，你爷爷，其实是被你自己害死的。”
问灵目光一颤，怔在原地。
“从一开始，我想要的就只有你的眼睛，”疤眼道，“甚至，我只需要你的一只眼睛，可是你的爷爷就连这也不肯，非把事情变成了现在这样。”
“现在，我把这件事的选择权交给你，”疤眼摩挲着问灵的面颊，语调暧昧，“只要你主动献出自己的眼睛，我不光可以保证你的安全，甚至你的其他伙伴，也不会死。”
问灵眨了几下眼睛，热泪再次滚落，她颤抖着肩膀，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真……的？”
“当然！”疤眼道，“我到做到。”
问灵吸吸鼻子，轻敛目光，看起来娇羞而委屈，她轻柔地伸出双手向前探去，不多时，便触碰到了疤眼的胸膛。
疤眼的身体有些僵硬，问灵也是，但她咬着牙，朝着疤眼的身体缓缓靠了过去，以表示自己的屈服。
很快，问灵已经柔软地俯在了疤眼的身上。
疤眼的状态也由狐疑，变得甘之如饴。
然而，就在这时，那双灰色的瞳孔中，猛地划过了一抹喜悦。
找到了！
问灵牢牢抓住手中的东西，使出浑身力气，一把推开了疤眼，而后掉头就跑。
手中的，正是那枚被称作初媒的石埙。
是的，这场战斗并不公平。
但是除了认输，自己还可以选择另一条路。
那就是把这场战斗，变得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