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公,徐达?”
时靖的语气平淡无奇。
“正是老夫!”徐达沉声应道。
“嗯。”时靖点点头。
“看你这气色,也没几年好活了,今来我这儿,是想算算日子,提前把棺材和墓地选好?”
“放肆!”
徐达勃然大怒,一声爆喝,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他戎马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毛头子当面咒他死!
“爹!”
“岳父!”
徐妙云和朱棣大惊失色,赶紧一左一右扶住徐达,生怕他气血上涌,当场拔刀。
“时先生,我爹他……”徐妙云急得眼圈都红了,话都不完整。
朱棣也是满头大汗,连忙对着时靖拱手:“先生,先生息怒,我岳父他性子直,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好不容易把这位大神请来给岳父看病,怎么一开口就直接奔着送终去了?
这还怎么聊!
“爹!您别生气!”徐增寿更是直接挡在了徐达身前,怒视着时靖,“你这妖人,胡袄些什么!我父亲身体康健,乃我大明砥柱,岂容你在此信口雌黄,诅咒我父!”
一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子,凭什么被陛下捧得那么高?
现在还敢当面咒他爹死,这还能忍?
“我胡?”
时靖终于从摇椅上坐直了些,目光落在徐达身上,淡淡道:“魏国公,你是不是觉得最近后背时常发热,隐隐作痛,尤其是在吃了油腻荤腥之后,更是疼痛难忍?”
徐达闻言,瞳孔骤然一缩。
这件事,他只跟府里的几个心腹和郎中提过,这子是怎么知道的?
看到徐达的表情,徐增寿心里也咯噔一下,但嘴上依旧强硬:“那不过是些许疾,调理几日便好,算不得什么大事!”
“疾?”
时靖轻笑起来。
“那再让我问问,魏国公是不是酷爱吃烧鹅?”
“每次打了胜仗,陛下御赐的烧鹅,您老人家总要一个人吃掉大半只?”
全下都知道,魏国公徐达有两大爱好,打仗,吃烧鹅。
尤其是陛下御赐的烧鹅,那更是他的心头好。
这……这根本不是秘密,但从时靖嘴里出来,再结合刚才的话,就让人心里发毛。
时靖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继续道:“你那病,叫背疽。最忌讳的就是吃烧鹅这种发物。你倒好,把它当饭吃。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我的。”
“你……”
徐增寿张了张嘴,一个字都不出来。
因为时靖的,全对!
府里的郎中三番五次地叮嘱,让父亲忌口,可父亲战功赫赫,又是武将脾气,哪里肯听?总觉得是毛病,吃几口没事。
徐妙云和徐妙锦两姐妹,脸色也变得惨白。
她们比谁都清楚,父亲的这个毛病,时好时坏,最近确实有加重的迹象。
朱棣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时先生从不空话。
他有事,那就是大的事!
“时先生,”徐妙云带着哭腔,上前一步,屈膝就要跪下,“求求您,救救我爹!”
时靖没动,任由她跪在地上。
“我能救,但救之前,总得让当事人知道自己病得多重,死期将至,不然他怎么会配合呢?”
他看向脸色变幻不定的徐达,一字一句,清晰地道:
“洪武十八年,乙丑牛年,就是你的大限之日。”
“你胡!”
徐增寿彻底爆发了,眼睛通红,指着时靖的鼻子破口大骂:“我爹乃开国元勋,战功盖世,你竟敢如此咒他!我看你这国师是不想当了!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宫里禀明陛下,治你一个妖言惑众之罪!”
“你去啊。”
时靖摊了摊手。
“别去宫里,你现在就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你爹也还是洪武十八年死。”
“我,时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的就是板上钉钉的铁案,是命!”
“你!”
徐增寿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真的有种要冲上去动手的冲动。
“够了!”
徐达开口了。
他推开挡在身前的儿子,直勾勾地盯着时靖。
“你老夫洪武十八年必死无疑?”
“是。”时靖坦然迎着他的目光。
“可有证据?”
“证据?”时靖笑了,“我让你亲眼看看,你的死法,这算不算证据?”
亲眼看看自己的死法?
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徐达也是一愣,随即一股豪气涌上心头。
他什么没见过?死都不怕,还怕看自己怎么死?
“好!”
他大声道,“老夫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通彻地的本事!若你是真的,老夫给你磕头认错!若你是假的……”
他话没完,但那股凌厉的杀气,已经明了一牵
“校”
时靖应得干脆。
他甚至都没站起来,对着徐达的方向,轻轻屈指一弹。
就在他手指弹出的那一瞬间,徐达,徐增寿,徐妙锦,所有徐家人,都感觉眼前一花。
原本的院,摇椅,石桌,都像是水中的倒影一样晃动起来,然后迅速褪色,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间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房间。
雕花的床榻,厚重的帷帐,墙上挂着的宝剑和地图……
“这……这里是……”徐增寿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开口。
“是爹的卧室……”徐妙锦的声音带着颤抖。
这里,分明就是魏国公府,徐达自己的卧房!
他们明明在时靖的别院里,怎么会突然回到自己家里?
幻术?
可这感觉也太真实了!
连空气中那股药味,都和家里一模一样!
徐达没有话,但他紧握的双拳,和颤抖的身体,暴露了他的内心。
他戎马一生,信奉的是手中的刀,胯下的马,相信的是人定胜。
可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现在,信了吗?”
徐达艰难地转过头,看着那个依旧坐在“院子”里的年轻人,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点零头。
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化。
他们看到,在那张熟悉的床榻上,躺着一个老人。
老人面容枯槁,气息奄奄,正是他自己!
一个老了十几岁的,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徐达!
而在床边,坐着一个身穿龙袍的男人,正紧紧握着“徐达”的手,脸上满是悲痛。
那人,正是当今陛下,朱元璋!
“这是……洪武十八年,你临终前的场景。”
时靖的解,如同最后的宣牛
“爹!”
“爹!”
徐增寿和徐妙锦再也忍不住了,哭喊起来,朝着床榻的方向扑了过去。
可他们的身体,却直接穿过了床榻,穿过了那个虚幻的场景。
他们,只是看客。
徐达看着床上那个奄奄一息的自己,看着悲痛的陛下,看着痛哭的儿女,脸上的震惊和愤怒,却慢慢褪去,化为一片平静。
他伸出手,拦住了还在哭喊的儿女。
“哭什么。”
他的语气,带着一个老将军看淡生死的从容。
“人固有一死,生老病死,道循环,没什么大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