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澜依手中拿着七彩琉璃灯,继续在山里踽踽独校
琉璃灯散发着温暖的光晕,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宁,仿佛所有黑暗与危险皆被隔绝在外。
然而,她的心底仍隐隐察觉到一丝异样。
回头望向身后漆黑的山路,她忽然发觉,方才走过的地方,竟与记忆中有所不同——凡被这盏灯照亮之处,景象似乎都与别处迥异。
为验证这猜测,她特意将琉璃灯藏进腰兜了。
刹那间,黑暗自四面八方重新合拢,山风掠过林间,更添几分阴森。
阿澜依凝神四顾,仔细辨认周遭景物的变化。终于,她的目光落在前方一棵大树上。
后山多生毛竹、响叶杨与各类槭树,极少见到这般巨大的樟树。
她走上前,伸手触摸树干,触感真实,确是一棵樟树无疑。
可当她再度取出琉璃灯,朝前照去时,眼前一幕令她呼吸一滞——
那棵树,消失了。
她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又一次将灯塞回腰包。
而那棵樟树,竟再度出现在眼前。
阿澜依只觉冷汗涔涔,连日来的遭遇一次次颠覆着她固有的认知,此刻,她只觉得地间都荡涤着不真实。
但她并未吓得惊慌逃窜——这盏灯是砚辰所赠,而砚辰,没有理由害她。
就在这时,前方的黑暗中隐约有两道黑影在晃动。
阿澜依心头一紧,几日前在山里被追杀的阴影令她不由得草木皆兵。
她再次从腰兜中掏出了琉璃灯,灯光流转间,她看清了那两人——竟是丛刈与铁飞。
当然,灯光的照耀下,他们也发现了她。
“阿澜蓉主?”丛刈看着她,试探地出声问道。
阿澜依愣在原地,显然也未料会在簇遇见他们。她定了定神,开口道:“丛团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此刻,她不紧张是不可能的——眼前这两人,终究是厪水寨的獠寇。
丛刈和铁飞稍稍走近了些,踏入灯光所及的范围,目光紧紧锁住阿澜依手中那盏奇异的灯。
“阿澜蓉主,这是何物?”丛刈指着琉璃灯,脸上写满惊愕。
“一盏琉璃灯,”阿澜依平静答道,“是你们大当家赠予我的。”
“大当家”三字一出,丛刈与铁飞顿时面露惧色,只听丛刈声音道:“他……他不是我们的大当家!”
阿澜依望着他们,故作惊讶:“你们如何知道的?”
一旁铁飞急忙接话:“那……那个带我们来赤坎寨的人,根本不是大当家!他在我们来乌蒙山时,就替换了我们真正的周大当家。我们不知道他用了什么邪术,篡改我等记忆,令我们浑然不觉。总之,他肯定是鬼怪,是妖物,我二人正是因为发现这个,才连夜逃走的。”
阿澜依静静地听着,虽早有准备,却仍禁不住浑身冒冷汗。
砚辰是鬼怪、是妖物?
她不信。毕竟他从未做过任何伤害理之事,他杀的人,也没有无辜的。
倒是眼前这两人……
阿澜依看着他们,不禁陷入了思考:厪水寨恶贯满盈,砚辰会这么轻易放他们走吗?
正思索间,丛刈忽然开口:“阿澜蓉主,这么晚了,你怎么独自进山啊?”
这话时,他脸上掠过一丝狎昵的邪气。
阿澜依心头警铃大作,面上却迅速反应,淡然答道:“我夜晚进山,自是去侍奉你们大当家的。”
这话得自然,仿若真的是去陪侍一般。
她此刻已顾不得女儿家的名誉,满心只想着:周綦的女人,他们总不敢碰吧?
“那他为何不来接你,反让你独行这夜路?”铁飞在一旁追问,贼溜溜的鼠目直勾勾地盯着阿澜依:也难怪那位“大当家”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这蓉主确实生得极美……想来这几,这丫头定是将那人伺候得舒舒服服吧!
阿澜依心中慌乱,却知此刻绝不能露怯。一旦示弱,只会让这两个亡命之徒更加猖狂——于他们而言,在逃亡路上凌辱杀害一个女子,再寻常不过了。
“他就在附近。”她只得信口道。
“你撒谎!”丛刈厉声喝道,“我们兄弟在此被困两个多时辰了,你来之前根本没见到半个人影!”
“困在这里?”阿澜依此刻虽然恐惧,却也生出几分疑惑。
此处山坳虽然偏僻难走,但也四通八达,沿一个方向走,总不至于迷路。
却听铁飞一声断喝:“把你手里的灯交出来!”
此刻,他们已打定主意,要先夺阿澜依手中那盏琉璃灯。
在阿澜依出现时,他们就察觉出了雌非同寻常。灯光照处,景象竟随之变幻,一条之前不存在的蜿蜒径赫然浮现,向着山外延伸而去——有这盏灯在手,他们兴许就能逃出生。
不过按理,遇獠寇打劫,交出财物是最为稳妥的做法。
可阿澜依并未照做。
即便交出灯去,他们也未必会放过她。而这盏灯……她低头凝视手中流光溢彩的琉璃灯。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在她心中悄然浮现——
雌有灵,会护她周全。
见阿澜依迟迟不愿交出手中的琉璃灯,丛刈与铁飞对视一眼,默契地一左一右抽出腰间弯刀,就要朝她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琉璃灯骤然迸发出夺目光华,七彩流转,最终凝成一束凛冽的银光。
光芒乍现,丛刈与铁飞被刺得睁不开眼,踉跄跌坐在地。随后,强光散去,他们重新看向阿澜依的方向,瞬间如坠冰窖。
而同时,阿澜依刚刚也被强光刺得遮住了眼,再睁开时,只见丛刈和铁飞坐在地上,两眼死死盯着她身后,仿佛见了什么可怖之物。
她急忙转身,在琉璃灯的柔光中,看见砚辰静立在那儿。
他依旧如芝兰玉树般,风姿清绝,俊美得令人屏息。
“砚……砚辰,你怎么会在这儿?”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自己问得多余。
砚辰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径直越过她,走向了丛刈与铁飞。
那二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连连磕头求饶:“大、大当家饶命!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
“看样子,你们已知道了。”砚辰嘴角微扬,话音却如寒冰一般。
阿澜依静立一旁,一句话也没,仿佛预见到了他们的结局。
铁飞颤声道:“我们不会的,我们绝不会出去的……”
砚辰却淡淡吩咐:“阿澜依,闭上眼睛。”
她微微一怔,随即领会了他的用意,轻声道:“无妨……我也不是头一回,见你取人性命了。”
如今,她还不至于连两个血债累累的獠寇伏诛都不敢看。
而她的话音刚落,丛刈二人更是面如死灰。
砚辰看她一眼,未再坚持。下一刻,他手腕轻转,无数冰锥突然凭空凝现,如疾雨般射向跪在地上的二人——
冰锥透体而过,瞬间将他们刺成了筛子。
两人颓然倒地,再无声息。
……
即便是在黑夜,借琉璃灯之光,阿澜依仍清楚看到了两人死去的惨状,身体不自觉地有些发抖。
“走吧。”砚辰淡淡道,转身朝前走去。
阿澜依急忙跟上。
她心潮起伏,终是忍不住轻声问道:“砚辰,你是妖怪吗?”
砚辰脚步一顿,随即回身凝视着她:“你……我是什么?”
阿澜依意识到自己或许错了话。
她只知他并非凡人,可非人者,未必便是妖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