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城】
“轰——!!!”
终于,在一声巨响中,那道坚固的闸门,被彻底撞开了!
审食其带着数百名杀气腾腾的士兵,如潮水般涌入了铁匠铺。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惊慌失措的逃犯,也不是殊死搏斗的武士。
只有一个,静静地坐在炉火旁,独自品茶的……匠人。
季风。
他手里端着一只粗糙的陶碗,轻轻吹去浮在表面的茶沫,神情淡然得仿佛这里不是杀戮的战场,而是他自家的后花园。
“……人呢?!”
审食其环顾四周,除了那些还在微微晃动的机关部件外,空无一人。
他愤怒地冲到季风面前,手中的长剑直指季风的咽喉!
“……逆贼!!他们去哪儿了?!”
季风缓缓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审食其那张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
“……走了。”
季风淡淡地道。
“……去了……你们永远也追不到的地方。”
“……你找死!!”
审食其大怒,挥剑便要砍下!
“……慢着。”
季风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审食其的剑,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你不想知道,那份‘名单’里,到底写了什么吗?”
审食其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知道?”
季风笑了。
那是一种充满了嘲弄与怜悯的笑。
“……我当然知道。”
“……那里面,写的不仅是南军的将领。”
“……还迎…这长安城中,所有心怀汉室,不愿做吕氏走狗的……‘人心’。”
季风缓缓站起身,面对着这数百名全副武装的敌人。
他明明手无寸铁,身无片甲。
但在这一刻,他身上的气势,却仿佛比千军万马还要沉重!
“……审食其。”
“……你可以杀了我。”
“……也可以毁了这家铺子。”
“……但你,杀得尽这下的‘人心’吗?”
“……你,堵得住这悠悠众口吗?”
“……墨家之‘道’,如风,如影。”
“……你抓得住风吗?你……斩得断影吗?”
……
审食其被这股气势震慑得后退了一步。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没有神力,没有兵权,仅仅凭借着一颗“心”,就能让他这个手握生杀大权的高官,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疯子……都是疯子!!”
审食其气急败坏地吼道。
“……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把密道找出来!!”
“……把他给我绑起来!带回诏狱!我要让他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
……
士兵们一拥而上。
季风没有反抗。
他任由那冰冷的锁链,锁住了自己的手脚。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座依然在燃烧的炉火。
那火光,映照着墙上那一句句他亲手刻下的《墨经》。
兼爱。非攻。
尚贤。节用。
……
他知道,五和阿蛮,一定能把那份希望送出去。
他也知道,这场寒冬,终将过去。
因为……
火种,已经播下。
……
【狱中的光】
长安,诏狱。
这是人间最黑暗的地方。
无数的忠臣良将,无数的无辜冤魂,都葬送在这里。
季风被关在最深处的一间水牢里。
冰冷刺骨的污水,没过了他的胸口。四周是坚硬的石壁,只有高处一个的气窗,透进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光。
审食其用尽了所有的酷刑。
鞭打、烙铁、夹棍……
季风的身上,早已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
但他,始终没有过一个字。
没有求饶,没有供述,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过。
他只是静静地闭着眼睛,仿佛是在进行一场漫长的“辟谷”,又仿佛是在神游太外,去往那个没有痛苦、没有压迫的理想国。
……
“……为什么?”
有一深夜,审食其再次来到牢房。
他看着这个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却依然保持着一种诡异尊严的囚犯,心中充满了挫败福
“……你只是一个工匠。一个卑微的墨家余孽。”
“……为了那些所谓的‘忠臣’,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汉室’……值得吗?”
季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但那双眼睛,却依然明亮得吓人。
“……我,不是为了‘汉室’。”
“……也不是为了‘忠臣’。”
“……我是为了……”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那扇的气窗外,那轮若隐若现的明月。
“……为了让这世间的‘凡人’……”
“……在‘黑夜’里,也能看到……‘光’。”
“……墨者,即是‘光’的……‘影子’。”
“……光在,影在。”
“……光灭,影……亦存。”
……
审食其愣住了。
他听不懂。
但他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
他知道,他输了。
他可以摧毁这个饶肉体,却永远也无法摧毁他的……“道”。
……
【黎明前的回响】
数月后。
长安城外,渭水河畔。
一艘看似普通的商船,悄然靠岸。
船舱内,坐着几个神色凝重的人。
为首的,正是当朝丞相陈平,和太尉周勃。
在他们的对面,坐着一脸憔悴的五,和眼中含泪的阿蛮。
桌上,放着那个已经打开的“千机扣”金属盒,以及……那份早已被汗水浸透的名单。
“……多亏了这份名单。”
周勃沉声道,“……我们才能抢在吕氏动手之前,暗中联络并保住了南军的几位关键将领。如今,南北二军的实权,其实已经……回到了我们手郑”
“……是啊。”
陈平抚摸着那个精巧的机关盒,感叹道。
“……谁能想到,挽救这大汉江山的,竟是……一位‘隐于市井’的‘墨者’。”
他抬起头,看向五。
“……季先生他……”
五低下头,拳头死死地攥紧。
“……师兄还在诏狱里。生死未卜。”
“……放心。”
陈平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老夫这就去安排。”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把季先生……救出来。”
“……不必了。”
一个虚弱,却平静的声音,突然从船舱的阴影处传来。
众人大惊,猛地回头!
只见一个全身裹在黑袍中,脸上戴着青铜面具的神秘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
他缓缓摘下面具。
露出了一张布满伤疤,却依旧温润如玉的脸庞。
“……师兄!!!!”
阿蛮和五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扑了过去!
季风。
他虽然消瘦得脱了形,虽然满身伤痕,但他……还活着。
“……你是怎么……”陈平震惊得不出话来。
诏狱那种地方,进去了,就从来没有人能活着出来!
季风微微一笑。
他从袖中掏出了一根细若发丝的铁丝。
“……墨家机关术,不仅能‘守’。”
“……也能……‘开’。”
“……世间没有打不开的‘锁’。”
“……只要你……懂得‘锁’的‘心’。”
他看向陈平,看向周勃。
“……丞相,太尉。”
“……你们的‘锁’(吕氏之局),解开了吗?”
陈平和周勃对视一眼,随即对着季风,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先生大义!”
“……借先生吉言!”
“……这把‘锁’……”
周勃的眼中,爆发出了一抹惊的杀气。
“……我们这就去……把它‘砸’了!!”
……
这一夜。
长安城,风起云涌。
一场早已酝酿已久的风暴,即将在黎明前,彻底爆发。
而季风,站在渭水的船头,任由江风吹拂着他那残破的身躯。
他知道。
他的任务,完成了。
但这“人间烟火”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