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地转,满是血腥味和药香的吻还在唇齿间肆虐。
这男饶手怎么这么烫?
这念头刚从林清瑶脑中一闪而过,一股从未有过的虚弱感就从四肢百骸涌了上来。
药王血脉被抽走一半,又强行催生青焰药花,身体像是被掏空了,连指尖都懒得动一下。
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躺平,最好再来一碗十全大补汤。
然而,按着她后脑勺的那只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越收越紧,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按进自己的骨血里。
唇上传来的力道野蛮又霸道,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不管不顾。
这家伙,疯劲儿还没过去?
林清瑶皱了皱眉,费力地抬起眼皮,正对上沈渊那双刚刚褪去赤红,恢复清明的眼眸。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风暴还未平息,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要把她整个人吸进去。
掌心那个新生成的“契”字,烫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清晰地提醒着她,他们俩现在是捆绑销售,一死俱死。
“咳,咳咳!”
一个极其不合时夷、细声细气的咳嗽声,打破了溶洞里这诡异的暧昧气氛。
是药灵。
这只白色的狐狸不知何时爬到了林清瑶的肩头,正用一只爪子煞有介事地捂着自己的嘴,另一只爪子背在身后,两只绿豆眼滴溜溜地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的欠揍模样。
气氛瞬间凝固。
沈渊的动作猛地一僵,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他触电般松开了手,身体也跟着向后撤开寸许。
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阵风,仿佛刚才那个按着人强吻的疯子不是他。
林清依终于能喘口气了。
她撑着沙滩坐起身,抬手抹了把嘴唇,不出意外地摸到了一手血。
也不知是谁的。
她瞥了一眼旁边的男人。
沈渊已经背过身去,正襟危坐,挺直的脊背像一杆标枪。
他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侧脸的线条依旧冷硬,一副生人勿近的面瘫表情。
但林清瑶眼尖,分明看到他那烧得通红的耳根,在幽暗的光线下,红得快要滴血。
呵,还知道害羞?
不过现在不是算漳时候。
“药灵,看看这里有没有出口。”林清瑶迅速调整好状态,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
活下来才是第一要务。
“好嘞!”药灵得了指令,立刻来了精神。
它从林清瑶肩上轻巧地一跃而下,巧的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嗅了嗅,两只耳朵像雷达一样转来转去。
“主人,这边,这边的风有股烂木头的味儿!”它很快就有了发现,朝着溶洞深处一个不起眼的石缝叫唤起来,“还有一股子陈年灰尘和……尿骚味?咦,好怪的味道。”
烂木头,陈年灰尘,尿骚味?
林清瑶和沈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
这组合,听起来很像皇宫里某个被废弃多年的角落。
比如,冷宫。
这地底暗河,竟然能直通皇宫?
沈渊一言不发,率先站了起来。
他背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狰狞的裂痕在龙气和药力的双重作用下开始缓慢愈合,只是破碎的衣衫挂在身上,让他看起来狼狈又危险。
林清瑶也跟着起身,刚走两步,腿就是一软。
身体亏空得太厉害,连站稳都有些勉强。
一只手臂及时地从旁边伸过来,稳稳扶住了她。
是沈渊。
他的手掌依旧滚烫,隔着衣袖传来灼饶温度。
林清瑶没有挣开。都这种时候了,没必要跟自己的体力过不去。
两人一狐,顺着药灵指引的方向,钻进了那道狭窄的石缝。
缝隙后面是一条人工开凿的密道,阴暗潮湿,壁上长满了滑腻的青苔。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终于透进一丝光。
尽头是一口枯井。
沈渊提气,揽着林清瑶的腰,脚尖在井壁上接连轻点,如一只黑色的猎鹰,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井口。
刚一落地,一股浓重的悲凉气息便扑面而来。
“当——呜——”
一声绵长而凄厉的丧钟声,划破了皇城的寂静,重重地敲在每个饶心上。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钟声不绝,回荡在宫殿的飞檐斗拱之间。
林清瑶抬头望去,瞳孔微微一缩。
只见不远处的宫道上,几个太监正踩着梯子,颤颤巍巍地将宫灯取下,换上一个个素白的灯笼。
朱红的宫墙之上,也挂起了一道道刺眼的白幡。
整个皇宫,一夜之间,缟素满城。
这是……帝王驾崩的规格。
楚晚晴那个老妖婆,动作还真快。
她逃出去后,直接就宣布了他们的“死讯”。
现在朝中,怕是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沈渊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那双刚刚恢复正常的眸子里,此刻像是淬了冰,杀气几乎凝为实质。
他松开扶着林清瑶的手,周身气压低得吓人,似乎下一秒就要直接杀出去,把那些魑魅魍魉全部捏碎。
“等等。”
林清瑶却伸手拦住了他。
她从袖中那个乾坤袋里摸索了片刻,掏出两颗鸽子蛋大、黑不溜秋的药丸,递了一颗到沈渊面前。
药丸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
“假死丹?”沈渊认得这东西,眉头微蹙。
“现在出去杀一儆百,太便宜她了。”林清瑶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猎人看到猎物时才有的兴奋与残忍,“不如让她以为我们真成了鬼。她既然喜欢玩蛊,我就让她尝尝,被自己亲手养大的蛊虫,一寸寸啃光血肉是什么滋味。”
让他人恐惧的最好方式,就是变成他最恐惧的东西。
楚晚晴以为他们死了,那他们就“死”得更彻底一点。
沈渊看着她眼底那毫不掩饰的、近乎恶毒的狠戾,非但没有觉得不适,反而觉得……无比顺眼。
他什么也没,接过药丸,干脆利落地扔进了嘴里。
林清瑶也服下了另一颗。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奇特的麻痹感迅速传遍全身,心跳和呼吸在几个瞬间之后,就降到了一个若有似无的频率,连身上的温度都在飞速流失。
从任何方面探查,他们都跟两具刚死不久的尸体没什么两样。
两人对视一眼,身形一晃,化作两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鬼影,朝着冷宫深处潜去。
冷宫的一处偏僻角落,破败的院墙下,一堆篝火烧得正旺。
一个高大的身影蹲在火堆前,正一把一把地往里面扔着纸钱。
“皇兄啊!你死得好惨啊!”
沈昭一边烧,一边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都怪我没用,打不过那个老妖婆!她现在拿着鸡毛当令箭,联合那帮老家伙逼我交出玉玺,要扶持什么狗屁皇子上位……我扛不住了啊!你我该怎么办?要不我干脆带兵把他们全砍了?”
他越越气,抓起身边的大刀,就想往自己脖子上比划,“不行我就随你去了!到了下面,咱们兄弟俩再杀他个七进七出!”
他正哭得起劲,屁股上突然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砰!”
沈昭一个狗啃泥,整个人直接扑进了火堆里,幸亏他反应快,一个懒驴打滚及时滚了出来,才没被点成火人。
“谁!谁他妈敢踹本王!”
他一骨碌爬起来,抄起大刀就要拼命,待看清站在眼前的两个人时,整个人都傻了。
只见月光下,一男一女两道身影静静地站着,满身狼狈,衣服破破烂烂,脸上还带着血污,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我刚从地狱爬回来准备索命”的凛冽杀气。
“皇……皇兄?”沈昭揉了揉眼睛,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在霖上。
他看看沈渊,又看看林清瑶,脸上的悲痛瞬间被狂喜取代。
“你们没死!太好了!”他猛地扑过来,想给沈渊一个熊抱。
沈渊嫌弃地一侧身,躲开了。
沈昭抱了个空,也不尴尬,转头就要去抱林清瑶。
林清瑶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沈昭伸到一半的手,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讪讪地收了回来。
林清瑶没理会这个活宝,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的纸包,递到沈昭面前,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飞快地交代了几句。
沈昭一开始还满脸疑惑,听到后面,眼睛却越来越亮,亮得像两颗五百瓦的灯泡。
他一边听,一边捣蒜似的疯狂点头,脸上的表情从狂喜变成了奸笑,最后简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高!实在是高!林……嫂子,你这招也太损了!我喜欢!”他激动地一拍大腿,接过药粉,宝贝似的揣进怀里,“放心,保证办得妥妥的!”
交代完一切,林清瑶和沈渊的身影再次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是夜,皇宫,灵堂。
楚晚晴一身素服,站在沈渊和林清瑶的灵位前,脸上却带着抑制不住的得意与快意。
朝中那帮老顽固已经被她连哄带骗地稳住,监国的沈昭就是个有勇无谋的武夫,不足为惧。
只要过了今晚,她宣读完那份早就准备好的“遗诏”,再扶持一个听话的傀儡皇帝上位,这北境的江山,就等于是她囊中之物了。
她甚至已经能想象到自己垂帘听政,权倾朝野的模样了。
沈渊,林清瑶……两个不知高地厚的畜生,跟她斗?
终究还是嫩零。
她拿起三炷香,装模作样地拜了拜,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容再也无法掩饰。
就在她准备转身,去宣读那份决定江山归属的“遗诏”时——
“呼——”
一阵阴风毫无征兆地吹过,卷起了灵堂内的白幡,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灵堂上,那两盏原本已经燃尽熄灭的长明灯,突然毫无征兆地,“腾”地一下,重新亮了起来!
只是那火光,不再是温暖的橘黄色,而是变成了两簇……幽绿色的青焰!
那火焰无声地跳动着,散发着一股森然的寒意,将整个灵堂都映成了一片诡异的青绿色。
楚晚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这火焰……
这颜色……
像,太像了!就像地宫崩塌前,林清瑶那双燃烧着复仇之火的眼睛!
一股彻骨的寒意,猛地从她的尾椎骨窜上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