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基地的走廊一片寂静。
苏宁儿刚回到房间洗漱完毕,通讯器便亮起,是言廷。
她接通后,对方的声音温和却不容拒绝:“宁儿,下来一趟,罗马那边的事需要交接一下。”
“好。”她没有犹豫。
轻微的关门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清晰可闻。
隔壁房间内,墓碑听到动静悄无声息地移至窗边,恰好看到苏宁儿的身影融入夜色,正朝着基地绿植花园的方向走去。
她要做什么?
他像一道融入夜风的影子,跟了上去,最终隐匿在花园入口一处墙角的黑暗里。
远处,苏宁儿与言廷并肩而立。
…
“墓碑安排的人,已经办妥了?”苏宁儿的声音传来。
“效率很高。”言廷点头,随即切入正题,“关于罗马的人员,你是否觉得需要预备一组后备?”
苏宁儿沉默一瞬,低声道:“多一份准备,总归是万无一失。”
“你不放心墓碑?”言廷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迟疑。
“不,”苏宁儿轻轻摇头,“他决定的事,谁也劝不动。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确保结果。”
言廷看着她,夜色也化不开他眼中的复杂。“好吧,你想的周到。”
“事关重大。”苏宁儿完准备回去休息,她担心墓碑知道又胡乱发脾气。
“言廷,太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言廷:“好,你也是。”
苏宁儿刚准备转身离开,言廷叫住她。
“宁儿。”
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什么:“我希望你告诉我实话。”
苏宁儿抬起头,等待着他的问题。
“你对墓碑的感情,你自己分得清吗?”言廷的目光所及,“是爱,还是仅仅习惯了他的控制?”
这个问题像一颗子弹,击中了苏宁儿。
她怔在原地,内心一片混乱。
依赖、牵绊、惶恐、认同、抗拒、……太多情感交织在一起,连她自己也无法剥离。
“好,你不,我不问这个。”言廷退让了一步,却抛出了另一个更直接的问题,
“那过去呢?你对我,可曾有过一丝真心?你知道,我问的不仅仅是师兄妹的情分。”
苏宁儿迎上他的目光,知道今夜必须有一个了断。
“言廷,过去是我对不起你。”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但我从未欺骗你。只是后来的经历和变故……让我看清了一些事。”
她顿了顿,仿佛在审视自己的灵魂,“我发现,如果失去墓碑,就像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
言廷的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嘲讽:“所以,你不是习惯被控制,而是自愿将自己融入他的疆域?”
“是。”苏宁儿点头,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坚定,“没有人能强行控制我。”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言廷。
他眼中的光黯淡下去,被巨大的失落笼罩。
“宁儿,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你,让你一直颠沛流离。”
看到他流露出罕见的脆弱,苏宁儿的心也被揪紧,泛起一丝心疼。
“你永远是我的师兄,这一点永远不会变。”她轻声,这是安慰,也是最终的界限。
言廷似乎终于接受了这个结局,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一个释然却又无比苍白的微笑。
“好,宁儿。”
他像从前许多次那样,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温柔地抚摸她的头顶。
“我尊重你的选择。”
就在这一刹那——!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已如闪电般从阴影中猛扑而出!
墓碑的拳头带着压抑已久的暴怒,撕裂空气,负气的砸在言廷的胸口上。
这一击毫无预警,虽不致命却迅猛至极。
“砰——!”
言廷根本来不及反应,被这记重拳打得踉跄后退,撞在身后的树干上,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嘴角当即溢出血丝。
“你干什么!?”苏宁儿吼道,惊愕万分,立刻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言廷,
转头对墓碑怒目而视质问,“墓碑!你莫名其妙,发什么疯?!”
墓碑站在那里,胸膛因怒意而微微起伏,眼神却冷得像冰。
他盯着言廷,一字一句地道:“干什么?他碰了我的底线。”
他的底线,清晰而绝对,就是苏宁儿。
言廷用指腹擦去嘴角的血迹,竟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没有还手,甚至没有摆出防御的姿态,只是抬起眼,那眼神里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望向墓碑。
“墓碑,”他声音有些沙哑,却清晰无比,“沙子不能握得太紧……”
他意味深长地停顿,未尽之语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
这句隐喻的嘲讽如同火上浇油。
“她是沙子?”墓碑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周围的空气凝固,
“还是你的痴心妄想?” 他的声音低沉,蕴含着风暴,“我的东西,轮不到你来评价握紧还是松开。”
“你的东西?”言廷重复着这个词,嘲讽的意味更浓。
“够了!!”苏宁儿夹在两人之间,感受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她先检查了一下言廷的伤势,确认并无大碍。
心中对墓碑不分青红皂白动手的怒火更盛。
她维护言廷的姿态,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墓碑的理智。
“我们走,我带你去处理一下。”她拉着言廷的手臂,想要离开这个窒息的地方。
这个动作,彻底点燃了墓碑眼中最后的理智。
他猛地出手,一把攥住苏宁儿另一只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得蹙眉。
“放手!”苏宁儿挣扎。
“你为了他?”墓碑的声音里是难以置信的怒火和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像是被背叛的痛楚,“跟我回去!”
“你太过分了!”
苏宁儿猛地甩开墓碑的手,手腕上已浮现一圈清晰的红痕。
她护在言廷身前,眼中燃烧着对墓碑蛮横行为的失望与愤怒。
“我过分?”墓碑的怒火被她这个维护外饶动作彻底引爆,
他指着勉强站直的言廷,“他在深夜私会你,触碰你!这就是你所谓的‘自愿’?!”
“私会?”苏宁儿气极反笑,“墓碑,你的脑子里除了控制和占有,还有什么?我们在谈正事!”
“正事需要摸头?”墓碑的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正事需要你在他面前,质疑我的决定,准备所谓的‘后手’?”
此话一出,苏宁儿和言廷心中同时一凛。
他听到了!
他不仅看到,还选择性的听到了部分对话!
言廷忍着胸口剧痛,在苏宁儿身后缓缓站直。
他再次擦去嘴角的血迹,那抹嘲讽的笑又挂回脸上,尽管显得有些狼狈。
“看来,你不仅喜欢动手,”言廷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针一样扎人,“还喜欢窃听。”
墓碑根本不理会言廷的讥讽,他的目光死死锁住苏宁儿。
“回答我。”
他命令道,那语气是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惯常姿态。
这种命令的口吻,在此刻的苏宁儿听来,格外刺耳。
“我不需要向你解释每一件事!”她迎着他压迫感十足的目光,寸步不让,
“墓碑,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我有我的判断,我的准备!这和你控不控制我没有关系!”
“你的判断就是信任他?”墓碑往前一步,巨大的阴影将苏宁儿笼罩,
“你的准备就是联合外人来防备我?苏宁儿,这就是你证明‘自愿’的方式?”
“是你逼我的!”苏宁儿脱口而出,积压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缺口,
“你从来听不进任何不同的意见,你的决定就是最终指令!我只能用我的方法去弥补可能存在的风险!言廷至少会问我一句‘是否不放心’,而你呢?你只会用行动强行抹除一切你不同意的选项,包括现在!”
她的话语像一把利剑,刺中了墓碑一直以来行事风格的核心。
他愣住了,不是因为话里的指责,而是因为她这话时,眼神里那份真实的痛苦和疲惫。
言廷适时地沉默着,作壁上观。
这场因他而起的冲突,此刻已演变成苏宁儿与墓碑之间深层矛盾的总爆发。
他本想暂且放手。但墓碑的强势让他乐于见到这堵坚不可摧的墙上,出现裂痕…
墓碑看着苏宁儿,看着她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看着她身后那个虽然狼狈却带着胜利者微笑的男人。
他所有的怒火,突然像是被抽空了一般。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失望席卷了他。
他缓缓地收回目光,那眼神复杂得让人心惊,有愤怒,有痛楚,还有一丝……了然之后的沉寂。
“好。”他只了这一个字。
然后,他不再看他们任何人,转身,迈步,沉入更深的黑暗中,消失在花园的入口。
留下苏宁儿站在原地,满腔的怒火骤然失去了目标,只剩下心口一阵阵发空的后怕与冰凉。
言廷的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柔声:“宁儿,我没事,你回去吧。”
但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安慰,只觉得墓碑离开时那个眼神,比刚才他暴怒的样子,更让她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