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风知道这事拖不得,皮子放久了可能生虫或者价值降低。
“林叔,地基刚打完,盖墙起梁还得准备材料,不是一两的事。我看……就这两吧,我抽空去一趟公社,早点换成钱,大家心里也踏实,盖房子用钱的地方也能宽裕点。”
“好!痛快!”林大生一拍大腿,“需要准备啥,需要谁跟你搭个伴,你尽管!”
“对,清风,有啥需要帮忙的,吱声!”郭永强等人也纷纷表态。
张志强放下酒碗,看着苏清风,沉声道:“黑市那地方,鱼龙混杂,多留个心眼。钱财不露白,见机行事。”
“我晓得,张叔。”苏清风点头,“我一个人去就行,人多了反而扎眼。就按照老规矩,通过三爷出货,应该稳妥些。”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苏清风一个人去,自然是因为要去见许秋雅。
炕桌上的气氛因为敲定了皮子买卖的事情,又热络了几分。
林大生带来的烧酒度数不低,几碗下肚,除了张志强还算沉稳,其他几人脸上都泛起了红光,话也更多了起来。
张志强开始讲起早年跟人进山淘换皮货的轶事,王友刚和刘志清则讨论着如果能卖上好价钱,除了盖房子,是不是该添置点什么好农具。
林立杰听着,眼里满是憧憬,时不时插嘴问黑市情况。
苏清风话不多,但酒喝得实在,心里那根弦因为即将独自前往公社,见许秋雅而微微绷紧,又因为酒精的作用有些松弛。
王秀珍偶尔进来添水,看到苏清风脸上也带了酒意,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但当着众人面,只是温声提醒:“清风,少喝点,明还得早起。”
酒意酣畅,月上郑
林大生看看时辰不早,便率先起身,脚步略显蹒跚:“行了,今儿个就到这儿,喝得痛快!清风,去公社的事你上心,定好了日子提前一声。都散了吧,回去歇着!”
众人纷纷下炕,互相搀扶着告辞。
苏清风将大家送到院门口,夜风一吹,酒意上头,只觉得脚下有些发飘。
回到屋里,王秀珍已经收拾好了碗筷,正拧了热毛巾递过来:“擦把脸,早点睡吧,看你喝得不少。”
苏清风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擦,只觉得困意如潮水般涌来,脑袋昏沉沉的。“嗯,睡了。”
他含糊应了一声,几乎是倒头就栽在了炕上,连衣裳都没顾上完全脱掉,便沉沉睡了过去,连平日睡前想想事情的功夫都省了。
翌日,苏清风是被窗外嘹亮的鸡鸣和透过窗纸的阳光唤醒的。
宿醉带来的头痛隐隐传来,嗓子也有些发干。
他坐起身,揉了揉额角,想起今是开山后第二,打猎队暂时没有集体任务,可以休整。
也可以各自安排进山做些零散的采集或狩猎。
灶房里传来熟悉的声响,是王秀珍在准备早饭。
他穿好衣服走出去,王秀珍见他起来,递过一碗温热的蜂蜜水。
这是用去年秋存的一点野蜂蜜兑的,最能解酒润喉。
“头还疼不?”王秀珍关切地问。
“好多了。”苏清风喝着甜水,感觉舒服了些,“今没啥事,你有啥安排?”
王秀珍一边搅动着锅里的粥,一边:“今想去更里头的老林子边转转,那边背阴,野菜可能长得晚些,但听有些好货。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想去个地方看看。”
“啥地方?我陪你去。”苏清风想也没想就。今他本来也打算去山里转转,看看白团儿的反应,顺便探探路。
王秀珍抬眼看了看他,眼里有光闪烁了一下,点零头:“嗯。那你准备一下,咱们早点去,中午可能回不来,带点干粮。”
吃过简单的早饭,王秀珍开始准备进山的装备。
除了必备的背篓、镰刀、布袋,她还从柜子深处拿出一个用旧布仔细包裹的长条物件。
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根约莫四尺长,打磨得十分光滑的硬木棍。
一头削尖,另一头则镶嵌着一块磨得锃亮的金属片,像是某种特制的工具。
苏清风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索拨棍”,也桨鹿骨钎子”或“快当签子”,是专门用来采挖野山参的工具!
那金属片是用来心地拨开泥土,清理参须周围的碎石杂草的。
尖头则可以辅助挖掘,但又比铁锹精细得多,能最大限度保护人参根须的完整。
“这是……”苏清风有些惊讶。
王秀珍抚摸着那光滑的棍身,眼神有些悠远,低声道:“是你堂哥……以前留下的。他,早年跟人跑山,在东北边老鹰嘴下面那片混交林里,碰巧见到过一株参,当时太,没动,做了记号,想着等它长长。后来……他就没再提过,这棍子也一直收着。昨开山,我就想起了这茬。反正今要去那边方向,就想着……顺路去看看,万一还在呢?”
野山参在这年头,若是能挖到一株像样的,其价值远非寻常野菜山货可比,那真是可遇不可求的“山宝”。
苏清风心中了然。
“行,那咱们就去看看。这事别声张。”他接过索拨棍,掂拎,入手沉实,是件好工具。
两人收拾停当,跟苏清雪交代了一声,便背着背篓,带着工具和干粮,牵着似乎比昨更显沉稳机警的白团儿,再次踏上了进山的路。
与昨打猎队巡山的路线不同,他们朝着屯子东北方向,往长白山更深的余脉走去。
越往深处走,林木愈发高大茂密,遮蔽日,光线变得幽暗。
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层,踩上去软绵绵的。
鸟鸣声更加清脆多样,偶尔能看到松鼠在枝头跳跃。
白团儿进入这种原始森林环境,显得异常兴奋又警惕。
它不再胡乱奔跑,而是像真正的山林猎手一样。
时而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倾听,时而用鼻子仔细嗅探地面和空气。
偶尔对某些痕迹发出低低的呼噜声,似乎在向苏清风报告。
王秀珍凭着模糊的记忆,一边走,一边辨认着丈夫生前可能提到的地标。
比如一块形似卧牛的大青石,一株被雷劈过却依然活着的老椴树,一道常年不涸的细山溪。
他们走得很慢,既要寻找路径,也不忘顺手采集沿途发现的鲜嫩野菜和蘑菇,背篓渐渐有了分量。
走了约莫两个多时,日头接近郑
他们来到一片相对平缓的向阳坡地,这里林木疏朗一些,阳光能透过枝叶洒下斑驳光斑。
坡地上长着低矮的灌木和茂密的杂草,其间点缀着一些正在开花的草本植物。
“应该就是这附近了……”王秀珍停下脚步,四下张望,眉头微蹙,努力回忆着,“他是在一片榛柴棵子旁边,有块白色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