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杬听到 “皇太叔” 三个字,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
手里的茶盏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
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的官袍下摆。
他却浑然不觉。
皇太叔?
这怎么可能!
陛下才十六岁啊!
正值春秋鼎盛,怎么会突然要立皇太叔?
这不是咒陛下早逝吗?
他越想越觉得可怕。
他猛地抬头,看向朱厚照。
眼神里满是震惊和惶恐。
嘴唇哆嗦着,半才挤出一句:“陛…… 陛下,您这是…… 这是和臣开玩笑呢吧?”
蒋氏也吓得脸色惨白。
手里的帕子都被捏皱了。
下意识地往朱佑杬身边靠了靠。
眼神里满是慌乱。
皇太叔这个位置,看着尊贵,实则是个烫手山芋,弄不好就是灭门之祸!
朱厚照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
嘴角勾起一抹凛然的笑意。
那笑意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彻骨的冰冷。
他缓缓站起身。
龙袍下摆扫过地上的碎瓷片,发出 “沙沙” 的轻响。
在寂静的暖阁里格外刺耳。
“开玩笑?” 朱厚照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叔叔觉得,这种事,朕会拿来开玩笑吗?”
他走到朱佑杬面前。
目光如刀,死死盯着他。
“上个月,皇后夏氏在坤宁宫被人下了毒,昏迷了许久,差点就醒不过来!”
“什么?!” 朱佑杬和蒋氏同时惊呼出声。
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夏皇后刚嫁给陛下没多久,温婉贤淑,怎么会有人敢给皇后下毒?
“下毒的人蠢得很,把剂量搞错了,才没闹出人命。” 朱厚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还有一丝浓烈的杀意,“朕当场让人把坤宁宫的人都抓了,连夜审讯,没用三刑,就有人招了。”
他顿了顿。
目光转向蒋氏,又缓缓移回朱佑杬脸上。
一字一句道:“叔叔,你猜,幕后主使是谁?”
朱佑杬的心跳得像要跳出胸膛。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不敢接话,只是下意识地低下头。
蒋氏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
双手紧紧攥着朱佑杬的袖子。
指甲都掐进了他的肉里。
“是你母亲,邵太妃!” 朱厚照的声音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暖阁里,“是她让身边的贴身太监,去指使坤宁宫的太监禄子,给皇后下的毒!”
“不…… 不可能!” 朱佑杬猛地抬头,失声喊道,“母妃她…… 她一向安分守己,怎么会做出这种事?陛下,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他了解自己的母亲,虽然性子有些强势,但绝不敢做出毒害皇后的事,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误会?” 朱厚照冷笑一声。
转身走回龙椅旁。
拿起桌上的一份奏折,扔在朱佑杬面前。
“你自己看!这是禄子的供词,还有邵太妃身边太监的指证,铁证如山,容不得她狡辩!”
朱佑杬颤抖着拿起奏折。
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刚看了几行,就觉得头晕目眩。
供词写得清清楚楚,邵太妃的太监如何找到禄子,如何给了他银子,如何让他在皇后的汤羹里下毒,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蒋氏颤声问道。
眼泪都流了下来。
“皇后待她一向恭敬,她怎么能……”
“为什么?” 朱厚照靠在龙椅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满是疲惫和痛心,“因为她想让朕无后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朕是孝宗爷唯一的儿子,要是皇后死了,朕再没有子嗣,百年之后,大明的江山,就只能落到叔叔你的头上了!”
朱佑杬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
蒋氏也跟着跪下。
两人连连磕头。
“陛下明鉴!臣绝没有这个心思!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对大明忠心耿耿啊!”
“臣愿意以死明志!只求陛下相信臣!”
朱厚照看着他们痛哭流涕的样子。
脸上的冰冷渐渐褪去,多了几分复杂。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
走到朱佑杬面前。
突然做出一个让两人都惊掉下巴的动作。
他撩起龙袍,就要往地上跪!
“陛下!不可!” 朱佑杬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伸手去扶,双手死死抱住朱厚照的腿,“陛下要是下跪,臣就只能撞死在这暖阁里了!”
蒋氏也连忙爬过来,跪在朱厚照面前。
哭得撕心裂肺。
“陛下,求您快起来!都是臣妾婆婆的错,和王爷无关啊!求您饶了王爷吧!”
朱厚照被朱佑杬抱着腿,跪不下去。
他看着眼前痛哭的叔婶。
声音里满是委屈和无助。
“叔叔,婶婶,朕也是没办法啊!”
“邵太妃是朕的皇奶奶,朕不能杀她;可她要害朕的皇后,要害朕的子嗣,朕又不能饶了她!”
“朕召你们进京,就是想问问你们,求你们,求邵太妃,饶了孝宗一脉,饶了朕,行不行?”
朱佑杬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终于明白了,陛下之前的温情脉脉,都是铺垫,今这暖阁里的一场戏,才是真正的目的。
可他不怪陛下,换做是他,面对这种事,恐怕只会比陛下更狠。
他擦了擦眼泪,沉声道:“陛下,臣相信母妃或许是一时糊涂,但毒害皇后是事实,臣不敢替她辩解。”
“只是,此事真的是母妃一人所为吗?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母亲会做出这种事。
朱厚照眼神一冷,对着暖阁外喊道:“张永!”
“奴婢在!” 暖阁的门被推开,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永快步走了进来,躬身侍立,手里还捧着一个黑色的锦海
他早就候在门外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把东西拿出来,给兴王殿下看看。” 朱厚照吩咐道。
张永应了一声,打开锦盒,从里面拿出几样东西。
一份供词,一枚银元宝,还有一个的纸包,里面装着白色的粉末。
“兴王殿下,这是坤宁宫太监禄子的亲笔供词,上面有他的手印。” 张永指着供词道。
“这枚银元宝,是邵太妃身边的太监王德福给禄子的,上面刻着‘安陆王府’的印记。”
“这包是剩下的毒药,经太医院查验,是‘牵机引’的半成品,剂量不足,所以才没毒死皇后。”
朱佑杬看着那枚刻着 “安陆王府” 印记的银元宝。
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这印记是安陆王府独有的,绝不可能造假!
他终于明白,母亲真的做了这种事!
蒋氏也看到了银元宝。
哭得更厉害了,却一句话也不出来。
朱佑杬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站起身。
看着朱厚照,眼神里满是决绝。
他知道,今这事,要是不给陛下一个交代,兴王府就完了。
他没有去拿锦盒里的供词和证据。
因为他知道,那些东西都是真的,看了也没用。
他再次 “噗通” 一声跪倒。
这次的动作格外沉重。
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 “咚” 的一声响。
“陛下,臣知道,此事罪无可赦。” 朱佑杬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兴王府全听陛下的,陛下给臣画个道道儿吧,臣绝无二话!”
“只求陛下念在臣和陛下的叔侄之情,念在兴王府三个年幼的女儿份上,留兴王府一脉香火!”
他顿了顿,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悲壮:“至于母妃,她犯下的错,臣愿替她以死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