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弃者胸腔里的风扇发出一阵类似咳嗽的杂音,算是回应了你的威胁。它用那只巨大的机械钳扒拉住铁梯边缘,生锈的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开始缓慢向上攀爬。你紧随其后,铁梯冰冷刺骨,每一级都覆盖着厚厚的、滑腻的灰尘和某种暗沉的氧化物。)
爬到大约三层楼高度时,梯子断了——不是年久失修,而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撕裂、熔断,断口处呈现出一种玻璃化的焦黑痕迹。遗弃者似乎早有预料,它那只萎缩的右臂突然像枯藤般甩出,缠住了上方一根暴露的钢筋,笨拙却异常稳固地将自己吊起,然后示意你照做。
你看了看自己崭新的左臂,深吸一口气。集中意念——这次不是扭曲规则,而是纯粹的“抓取”和“牵引”。暗灰色纹路亮起,手臂猛地探出,五指张开。指尖触碰到上方横梁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吸附力传来,你整个人被轻松带起,稳稳落在上一层相对完好的平台上。
遗弃者空洞的“脸”转向你,风扇声里似乎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惊讶的杂音。
平台中央,是一个简陋的、用废弃钢板和仪表盘外壳拼凑而成的“观测台”。一个巨大的、布满裂痕的黄铜望远镜筒(看起来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航海望远镜改造的)被粗糙地焊接在支架上,指向斜下方厂房群的中心区域。望远镜周围,散落着一些早已干涸的墨水瓶、断裂的炭笔,以及几张被厚厚灰尘覆盖的、边缘卷曲的图纸。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观测台地面上,用暗红色的、不知是颜料还是什么其他物质绘制的复杂法阵。那图案与你左臂内部的某些纹路隐隐呼应,中心处有一个清晰的、手掌形状的凹陷。
“他……最后坐在这里……看了很久。”遗弃者用机械钳指了指那个位置,“他的‘锚点’碎片……一部分力量……渗进了这里。把手……放上去。用你的混乱……去搅动它。就像……用棍子捅马蜂窝。”
这比喻真他妈吉利。你盯着那暗红色的掌印,又看了看自己左手。苍白斑点似乎在微微发热,呼唤着什么。
外面隐约传来能量武器射击的闷响,巡猎者们似乎开始尝试用远程攻击试探“拒斥之地”的边界了。时间不多了。
你走到观测台中央,蹲下身,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暗灰色的左手按进了那个掌印凹陷。
轰——!
没有声音,但一股强烈的冲击感直冲脑海!视野瞬间被无数破碎、旋转的图像和符号淹没:
· 巨大的、如同生物腔室般的厂房内部,无数管道虬结,输送着粘稠的、散发微光的液体,汇聚向中央一个缓缓搏动的、布满血管状纹路的金属巨茧——“摇篮”!
· 巨茧周围的空间极不稳定,像沸腾的水面,不断有扭曲的阴影进出,那是“观测者之殇”的爪牙在巡逻、在加固。
· 一条条黯淡的、几乎熄灭的“脉络”从巨茧延伸向厂区各处,其中一条,格外粗壮、扭曲,末端赫然连接着你所在的这座哨塔!这就是“拒斥之地”力量的来源,也是“观星者”钉在此处的“锚”。
· 而在所有这些疯狂景象的更下方,地底深处,你“看”到了一个绝对黑暗、绝对寂静的“点”。它不反射任何信息,仿佛连“存在”这个概念都在它周围被吞噬了。你的脑海坐标和左臂接口同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那里,就是“枢纽”!但它给你的感觉……不像是一个地点,更像是一个……“接口”?或者一个“封印”?
信息洪流冲刷着你,左臂上的苍白斑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连接,形成细密的裂纹。剧烈的头痛让你差点呕吐。
(你闷哼一声,强行切断连接,抽回左手。手掌离开凹陷的瞬间,暗红色的法阵猛地亮起一瞬,随即彻底黯淡、崩解,化为飞灰。)
“看到了?”遗弃者的声音带着一丝急牵
“看到了。”你喘息着,甩了甩刺痛欲裂的脑袋,“‘摇篮’守得跟铁桶一样。‘枢纽’……在地下,很深,感觉……不对劲。”
“当然……不对劲。”遗弃者挪到望远镜旁,“那是……最后的保险丝。也是……最大的炸药桶。他留了一手……想要炸毁一黔…同归于尽的开关。但需要……正确的‘钥匙’和……足够的‘能量’。”
它用机械钳笨拙地调整了一下望远镜的角度,示意你看。“现在……点燃‘拒斥之地’。用你的混乱……灌入这条锚定脉络。它会暂时‘过载’……排斥一切秩序造物……包括外面的狗。也会……照亮通往‘摇篮’外围的……一条相对安全的‘阴影褶皱’。”
你走到望远镜前,凑近目镜。视野穿过层层阻碍,直接锁定在那条连接哨塔与“摇篮”的粗壮黯淡脉络上。左臂接口自动调整,与望远镜的某种残留机制产生了共鸣。你能感觉到,只要将自身那混乱的、驳杂的力量(林薇的星光余烬、否决印记的冰冷、断剑的坐标信息、还有自身锚点的本质)强行灌入……
代价呢?你看了看左臂,裂纹已经蔓延到了臂。
“点燃之后,这条‘锚’就彻底废了。”你盯着遗弃者,“‘拒斥之地’消失,你也会暴露。你会怎么样?”
遗弃者胸腔的风扇停了一瞬,然后以更缓慢的速度转动起来。“我?早就该……和这堆废铁……一起锈掉了。也许……能最后……啃一口‘秩序’的狗腿?”
它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一点像是情绪的东西——或许是解脱,或许是疯狂的渴望。
外面的攻击更加密集了,哨塔入口处开始有细的碎石簌簌落下。
(你没有再犹豫。将左臂狠狠按在望远镜冰冷的镜筒上,集中全部精神,将体内那股沸腾的、冲突的混乱力量,顺着接口,沿着视线的指引,狂暴地灌入那条连接远方的、黯淡的脉络!)
暗紫色接口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暗灰色手臂上的裂纹瞬间被狂暴的能量流照亮,像无数道苍白闪电在皮下窜动!剧痛!仿佛整条手臂都要被撕碎、重组、燃烧!
与此同时——
嗡————!!!
以哨塔为中心,一道无形但剧烈的波动轰然扩散!所过之处,锈蚀的金属发出共鸣的尖啸,灰尘被震成更细微的颗粒悬浮空中,光线发生怪异的偏折!
塔外,三个巡猎者同时后退,它们身上的装甲发出不稳定的火花,眼部的蓝光疯狂闪烁,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干扰和排斥!
一条黯淡的、唯有你的左眼(或者,被混乱力量浸染的感知)才能看到的“路径”,在厂区错综复杂的建筑阴影中,蜿蜒亮起,直指“摇篮”外围某个相对薄弱的区域。
“快……走……”遗弃者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它佝偻的身体靠在墙边,那些生锈的零件正在加速崩解,但那只机械钳却抬了起来,对准了入口方向,发出低沉的充能声。“路径……维持不了……太久……”
你收回左臂,整条手臂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苍白裂纹密布,触目惊心。你看了一眼这个即将消散的怪物,点零头,转身冲向楼梯。
身后,传来能量武器交火的猛烈爆炸声,以及遗弃者最后一声嘶哑的、仿佛夹杂着狂笑的咆哮。
你沿着那条唯有你能见的、不断明灭的阴影路径,冲向孕育着恐怖与答案的“摇篮”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