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支纪年)重光大荒落年(辛巳年,公元 501 年),共一年。
和皇帝中兴元年(辛巳年,公元 501 年)
春季正月丁酉日,东昏侯任命晋安王萧宝义为司徒,建安王萧宝寅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乙巳日,南康王萧宝融开始自称相国,实行大赦;任命萧颖胄为左长史,萧衍为征东将军,杨公则为湘州刺史。戊申日,萧衍从襄阳发兵,留下弟弟萧伟总管府州事务,萧憺驻守垒城,府司马庄丘黑驻守樊城。萧衍出发后,雍州的兵力和物资储备都变得空虚。魏兴太守裴师仁、齐兴太守颜僧都不接受萧衍的命令,起兵想袭击襄阳,萧伟、萧憺派兵在治平截击,大败他们,雍州才得以安定。
北魏咸阳王元禧位居上相,却不亲自处理政务,骄横奢侈、贪婪荒淫,做了很多违法之事,魏主(宣武帝)对他很不满。元禧派家奴向领军于烈索要过去的羽林虎贲(宫廷卫队),想让这些人手持兵器跟随自己出入。于烈:“子正在居丧(孝文帝刚去世),政事委托给宰相。我身为领军,只知道掌管宫廷警卫,没有诏令,不敢违背制度顺从私情。” 元禧的家奴失望地返回。元禧又派人对於烈:“我是子的儿子、子的叔父,身为首席辅臣,有所需求,和诏令有什么区别!” 于烈神色严厉地:“我并非不知道王爷的尊贵,但怎能让私人奴仆索要子的羽林卫队!我的头可以拿去,但羽林卫队绝不能给!” 元禧发怒,任命于烈为恒州刺史。于烈不愿外任,坚决推辞,元禧不允许;于烈于是称病不上任。
于烈的儿子左中郎将于忠兼任直阁,常常在魏主身边。于烈让于忠对魏主:“各位亲王专横放纵,意图难以揣测。应当尽早罢免他们的职权,由陛下亲自掌握大权。” 北海王元详也秘密把元禧的过错恶行告诉魏主,还彭城王元勰很得民心,不宜长期辅政。魏主认同他们的话。
当时即将举行礿祭(春季祭祀),王公大臣都在宗庙东坊斋戒。魏主连夜让于忠告诉于烈:“明早晨入宫觐见,会有安排。” 亮后,于烈入宫。魏主命令于烈带领六十多名直阁卫士,宣读诏令召见元禧、元勰、元详,将他们护卫到自己面前。元禧等人在光极殿觐见魏主,魏主:“我虽然年幼无知,却有幸继承皇位。近来因重病缠身,实在依靠各位叔父辅佐,才勉强维持至今,不知不觉已过三年。现在各位叔父恳切请求退位,我就亲自处理朝政吧。请各位叔父暂且返回府第,随后会另有安排。” 又对元勰:“近来南北事务繁忙,没能让你实现退隐的心愿。我是什么人,敢长期违背先帝的遗诏,现在就成全叔父归隐的志向。” 元勰谢恩:“陛下孝顺恭敬,遵从先帝遗诏,对上成就陛下贤明的美名,对下满足微臣的心愿,回想过去、感念现在,悲喜交加。” 庚戌日,魏主下诏让元勰以亲王身份返回府第;晋升元禧为太保;任命元详为大将军、录尚书事。尚书清河人张彝、邢峦听朝廷对亲王的处置异常,逃走出城,被御史中尉中山人甄琛弹劾。魏主下诏严厉斥责他们。又任命于烈为领军,还加授车骑大将军,从此于烈长期在宫中值班,军国大事,都能参与决策。
魏主当时十六岁,不能亲自处理日常政务,把政事委托给身边人。于是宠臣茹皓、赵郡王仲兴、上谷人寇猛、赵郡人赵修、南阳人赵邕以及外戚高肇等人开始掌权,北魏的政治逐渐衰败。赵修尤其受宠,一个月之间,多次升迁至光禄卿;每次升官,魏主都亲自到他家中设宴,王公百官都要陪同。
辛亥日,东昏侯在南郊举行祭祀,实行大赦。
丁巳日,魏主在太极前殿召见群臣,宣告自己亲自处理朝政的意图。壬戌日,任命咸阳王元禧兼任太尉,广陵王元羽为司徒。魏主召元羽入宫,当面任命他。元羽坚决推辞:“元勰(彦和)本来就不愿担任司徒,陛下却强行授予他。现在刚免去他的官职,又让我接替,必定会招来议论。” 于是任命元羽为司空。
二月乙丑日,南康王萧宝融任命冠军长史王茂为江州刺史,竟陵太守曹景宗为郢州刺史,邵陵王萧宝修为荆州刺史。
甲戌日,北魏实行大赦。
壬午日,东昏侯派遣羽林兵攻打雍州,朝廷内外实行戒严。
甲申日,萧衍抵达竟陵,命令王茂、曹景宗担任前军,派中兵参军张法安驻守竟陵城。王茂等戎达汉口,将领们商议想合兵围攻郢州,分兵袭击西阳、武昌。萧衍:“汉口宽度不足一里,弓箭能互相射到,房僧寄率领重兵坚守鲁山,与郢城形成掎角之势;如果我们全军前进,房僧寄必定会截断我军后路,后悔都来不及。不如派王茂、曹景宗等人率军渡江,与荆州军队会合,逼近郢城;我亲自围攻鲁山,打通沔水、汉水的通道,让郧城、竟陵的粮草乘船顺流而下,江陵、湘中的军队陆续赶来,兵力充足、粮草充沛,还担心攻不下这两座城吗!下大事,简直可以轻松拿下。” 于是派王茂等人率领部众渡江,驻守九里。张冲派中兵参军陈光静打开城门迎战,王茂等人击败敌军,陈光静战死,张冲据城坚守。曹景宗于是占据石桥浦,军队接连驻扎,一直延伸到加湖。
荆州派冠军将军邓元起、军主王世兴、田安之率领几千人在夏首与雍州军队会合。萧衍修筑汉口城防守鲁山,命令水军主官义阳人张惠绍等人在江中巡逻拦截,切断郢城、鲁山两城之间的通信使者。杨公则率领湘州的军队在夏口与其他军队会合。萧颖胄命令荆州各路军队都受杨公则指挥,即使是萧颖达也隶属于他。
南康王的相国府商议派人代理湘州事务,却难以找到合适的人选,西中郎中兵参军刘坦对众人:“湘地的民情,容易骚乱却难以信任,用武将就会搜刮百姓,用文官就会缺乏威严谋略;如果想让一州安定,军民有足够的粮食,没人比我更合适。” 于是任命刘坦为辅国长史、长沙太守,代理湘州事务。刘坦此前曾在湘州任职,对当地百姓有很多旧恩,迎接他的人挤满道路。刘坦上任后,挑选能办事的官吏分别前往湘州十郡,征调百姓运输三十多万斛租米,资助荆州、雍州的军队,从此军需粮草不再缺乏。
三月,萧衍派邓元起进军占据南堂西渚,田安之驻守城北,王世兴驻守曲水故城。丁酉日,张冲病逝,骁骑将军薛元嗣与张冲的儿子张孜、征虏长史江夏内史程茂共同防守郢城。
乙巳日,南康王萧宝融在江陵即位称帝(即和帝),改年号为中兴,实行大赦,设立宗庙、南北郊祭场所,州府城门的规格都依照建康皇宫,设置尚书五省(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秘书省、集书省),任命南郡太守为尹,任命萧颖胄为尚书令,萧衍为左仆射,晋安王萧宝义为司空,庐陵王萧宝源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建安王萧宝寅为徐州刺史,散骑常侍夏侯详为中领军,冠军将军萧伟为雍州刺史。丙午日,下诏封被废的东昏侯萧宝卷为涪陵王。乙酉日,任命尚书令萧颖胄代理荆州刺史,加授萧衍征东大将军、都督征讨诸军事,授予黄钺(象征军事指挥权)。当时萧衍驻扎在杨口,和帝派御史中丞宗夬慰劳军队。宁朔将军新野人庾域暗示宗夬:“没有授予黄钺,不足以统领各路诸侯。” 宗夬返回西台(江陵朝廷)后,朝廷就下达了授予萧衍黄钺的命令。薛元嗣派军主沈难当率领几千艘轻快船横渡江水前来交战,张惠绍等人击败并生擒了他。
癸丑日,东昏侯任命豫州刺史陈伯之为江州刺史、假节、都督前锋诸军事,向西攻打荆州、雍州。
夏季四月,萧衍从沔水出兵,命令王茂、萧颖达等人进军逼近郢城,薛元嗣不敢出城迎战。将领们想攻城,萧衍不允许。
北魏广陵惠王元羽与员外郎冯俊心妻子私通,夜里前去幽会,被冯俊兴打伤后躲藏起来;五月壬子日,元羽去世。
魏主亲自处理政务后,宠臣专权,王公大臣很少能见到他。咸阳王元禧内心不安,斋帅刘苟多次对元禧,听子身边的人要杀元禧。元禧更加恐惧,于是与妃子的哥哥兼给事黄门侍郎李伯散氐王杨集始、杨灵祏、乞伏马居等人谋划反叛。恰逢魏主到北邙山打猎,元禧与党羽在城西的宅聚会,想发兵袭击魏主,派长子元通偷偷进入河内起兵响应。乞伏马居劝元禧:“返回洛阳城,下令关闭城门,子必定会向北逃往桑干河,殿下可以截断河桥,在黄河以南称帝。” 众人意见不一,元禧的决心更加动摇,从早晨到傍晚,犹豫不决,最终约定不泄露消息,各自散去。杨集始离开后,立即骑马赶到北邙山告发了元禧的谋反计划。
直寝苻承祖、薛魏孙与元禧通谋,当,魏主在佛塔北侧休息,薛魏孙想刺杀魏主,苻承祖:“我听杀害子的人会得麻风病。” 薛魏孙才放弃。不久魏主醒来,杨集始也赶到了。魏主身边的人都出去追捕猎物了,警卫很少,众人仓促之间不知该怎么办。左中郎将于忠:“臣的父亲领军于烈留守京城,料想已经做好了防备,一定没什么可担心的。” 魏主派于忠骑马前去查看,于烈已经分兵严密防备,让于忠返回奏报:“臣虽然年老,心力还能用。这些人猖狂作乱,不值得担忧,希望陛下整顿仪仗慢慢返回,以安定民心。” 魏主很高兴,从华林园返回皇宫,拍着于忠的背:“你还算让人满意!”
元禧不知道谋反计划已经泄露,与姬妾及手下人住在洪池别墅,派刘苟呈上奏表,要去巡视田间收成。刘苟到北邙山时,已经遇到了军人,军人奇怪刘苟穿着红色官服(斋帅服饰),想杀他。刘苟处境窘迫,要告发谋反,军人才暂缓下手。有人对元禧:“殿下召集众人谋划大事,已经表露意图却又停止,恐怕必定会泄露,今晚怎能如此放松!” 元禧:“我有这条命,自然知道爱惜,难道还要等人提醒!” 又有人:“殿下的长子已经渡过黄河,两边消息不通,难道不担心吗!” 元禧:“我已经派人去追他,估计现在应该回来了。” 当时元通已经进入河内,部署兵力、释放囚徒了。于烈派直阁叔孙侯率领三百名虎贲卫士抓捕元禧。元禧听后,从洪池向东南逃跑,随从仆人只有几人,渡过洛水,逃到柏谷坞时,追兵赶到,将他擒获,押送到华林都亭。魏主当面质问他谋反的罪状,壬戌日,赐元禧在私宅自尽。参与谋反的十多人被处死,元禧的儿子们都被从宗室名册中除名,只给少量财产和奴婢,其余家产全部分赐给高肇和赵修家,剩下的赏赐给朝廷内外百官,甚至包括地位低下的流外官,多的得到一百多匹绢,少的也有十匹。元禧的儿子们缺乏衣食,只有彭城王元勰多次救济他们。河内太守陆琇听元禧失败,斩杀元通,把首级送往京城。北魏朝廷因陆琇在元禧未败前不逮捕元通,指责他通敌,将他征召到廷尉府,陆琇死在狱郑魏主因元禧无故谋反,从此更加疏远猜忌宗室。
巴西太守鲁休烈、巴东太守萧惠训不服从萧颖胄的命令;萧惠训派儿子萧璝领兵攻打萧颖胄,萧颖胄派汶阳太守刘孝庆驻守峡口,与巴东太守任漾之等戎抗萧璝。
东昏侯派军主吴子阳、陈虎牙等十三路军队救援郢州,进军驻扎在巴口。陈虎牙是陈伯之的儿子。
六月,西台(江陵朝廷)派卫尉席阐文慰劳萧衍的军队,席阐文带来萧颖胄等饶意见,对萧衍:“现在军队驻扎在汉口两岸,不合力围攻郢州,也不攻取西阳、武昌、江州,已经错失良机;不如向北魏请求救援,与北方联合,这还是上策。” 萧衍:“汉口连通荆州、雍州,控制秦州、梁州,粮草运输都依赖这里;所以我们驻军汉口,联结几个州的力量。现在如果合兵围攻郢州,再分兵前进,鲁山的敌军必定会阻断沔水通道,扼住我们的咽喉;如果粮草运输中断,军队自然会离散,怎能持久呢?邓元起近来想率三千士兵去攻取寻阳,寻阳如果识时务,只需一人劝就够了;如果他们抵抗,肯定不是三千士兵能攻下的。进退都没有依靠,看不出这计策可校西阳、武昌,攻取下来并不难;但攻取之后,就需要派兵镇守。要守住这两座城,至少需要一万人,粮草也要相应准备,可我们根本没有这么多兵力和粮草。如果东边的敌军(东昏侯军)溯江而上,用一万人攻打一座城,两座城无法互相救援;如果我们分兵救援,就会首尾都薄弱;如果不救援,孤城必定陷落,一座城陷落后,其他城会相继崩溃,下大事就完了。如果郢州攻克,我们顺流而下席卷江东,西阳、武昌自然会望风归降。何必急着分兵散众,给自己留下祸患呢!况且大丈夫起兵是为了清除昏君、安定下,何况我们拥有几个州的兵力来诛杀一群人,这就像用黄河之水浇灭火焰,哪有不灭的道理!怎能向北面的戎狄请求救援,向下人显示自己的软弱!北魏也未必会相信我们,只会白白落下不好的名声,这是下策,怎能是上策!请你替我们告诉萧颖胄(镇军将军):‘前方的进攻夺取,只管交给我,事情都在我的掌控中,不用担心不能取胜,只需请萧镇军安定后方就行了。’”
吴子阳等人进军武口。萧衍命令军主梁惠等人驻守渔湖城,唐修期等人驻守白阳垒,在汉水两岸严阵以待。吴子阳进军加湖,距离郢州三十里,依山傍水修筑营垒固守。吴子阳点燃烽火,郢城内也点燃烽火呼应;但内外军队各自保守营垒,不能互相救援。恰逢房僧寄病逝,众人又推举助防张乐祖代替他防守鲁山。
萧颖胄刚开始起兵时,他的弟弟萧颖孚从建康出发,庐陵百姓修灵祏为他聚集两千人,袭击房陵,攻克该城,房陵内史谢 b163 逃往豫章。萧颖胄派宁朔将军范僧简从湘州赶赴房陵,范僧简攻克安成,萧颖胄任命范僧简为安成太守,任命萧颖孚为庐陵内史。东昏侯派军主刘希祖率领三千人攻打他们,南康太守王丹献出郡城响应刘希祖。萧颖孚战败,逃往长沙,不久后病逝;谢 b163 又返回房陵。刘希祖攻克安成,杀死范僧简,东昏侯任命刘希祖为安成内史。修灵祏又召集残余部众攻打谢 b163,谢 b163 战败逃走。
东昏侯修建芳乐苑,苑中的山石都涂上五彩颜色。看到百姓家中有好树、美竹,就拆墙毁屋把树竹移栽到苑中,当时正是盛夏,树木竹子移栽后很快枯萎,每都有大量树木被移栽,接连不断。东昏侯又在苑中设立集市,让宫女、宦官一起做买卖,任命潘贵妃为市令,自己担任市录事(集市管理员),如果宫女宦官在买卖中有过错,潘贵妃就用木杖责罚;还下令虎贲卫士不得使用粗大的荆条和实心的荻杆(避免打得过重)。东昏侯又在苑中开渠筑坝,亲自拉船,有时还坐在集市上杀猪卖肉。他还喜好巫师占卜,身边的朱光尚谎称自己能看见鬼。东昏侯进入乐游苑时,人马突然受惊,他问朱光尚原因,朱光尚回答:“刚才看见先帝(明帝)大怒,不许陛下频繁出宫。” 东昏侯大怒,拔出刀和朱光尚一起寻找先帝的鬼魂。没找到后,就用茭白捆成明帝的形状,面向北方斩下 “首级”,挂在苑门之上。
崔慧景战败后,巴陵王萧昭擘永新侯萧昭颖出来投奔朝廷军队,两人各自以王侯身份返回府第,内心却不安稳。竟陵王萧子良过去的防阁桑偃担任梅虫儿的军副,与前巴西太守萧寅谋划拥立萧昭胄,萧昭胄许诺事成后任命萧寅为尚书左仆射、护军。当时军主胡松领兵驻守新亭,萧寅派人劝他:“等东昏侯出宫,我等领兵奉迎萧昭胄进入皇宫,关闭城门发号施令,东昏侯必定会返回投靠将军;将军只需关闭营垒不予回应,那么三公之位唾手可得。” 胡松答应了。恰逢东昏侯新建芳乐苑,整月不出宫游玩。桑偃等人商议招募一百多名勇士,从万春门入宫,突然劫持东昏侯,萧昭胄认为不可校桑偃的同党王山沙担心事情久拖不成,把谋划告诉了御刀徐僧重。萧寅派人在路上杀死王山沙,官吏从王山沙携带的香袋中发现了谋反的证据。萧昭胄兄弟与桑偃等人都被处死。
雍州刺史张欣泰与弟弟前始安内史张欣时,秘密谋划联合胡松及前南谯太守王灵秀、直阁将军鸿选等人,诛杀受宠的侍从,废黜东昏侯。东昏侯派中书舍人冯元嗣监督军队救援郢州;秋季七月甲午日,茹法珍、梅虫儿及太子右率李居士、制局监杨明泰在中兴堂为冯元嗣送行,张欣泰等人让人事先藏刀在座位上,突然起身砍杀冯元嗣,冯元嗣的头颅掉进果盘里;又砍击杨明泰,剖开他的腹部;梅虫儿身上多处受伤,手指都被砍断;李居士、茹法珍等人四散逃回皇宫。王灵秀前往石头城迎接建康王萧宝寅,率领城中愿意效力的将吏,卸下车轮,用车子载着萧宝寅,几百名文武官员呼喊着清道,向宫城进发,几千名百姓都空手跟随。张欣泰听事情发动,骑马入宫,希望茹法珍等人在外,东昏侯会把城中事务全部委托给他,以便内外呼应。不久茹法珍得以返回,下令关闭城门、部署兵力,不分配军队给张欣泰,鸿选在殿内也不敢行动。萧宝寅抵达杜姥宅时,色已黑,城门关闭。城上士兵向城外射箭,城外的人丢弃萧宝寅溃散逃走。萧宝寅也逃走了,三后,才身穿铠甲前往草市尉处,草市尉骑马疾驰向东昏侯奏报。东昏侯召萧宝寅入宫询问,萧宝寅哭泣着:“那不知道是谁逼迫我上车,把我带走,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东昏侯笑了,恢复了他的爵位。张欣泰等饶事情败露,与胡松一起被处死。
萧衍派征虏将军王茂、军主曹仲宗等人趁江水上涨,率领水军袭击加湖,击鼓呐喊发起进攻。丁酉日,加湖的营垒被攻破,吴子阳等人逃脱,将士被杀死、淹死的数以万计,萧衍的军队俘获了残余部众返回。从此郢城、鲁山两城的守军士气大跌。
乙巳日,柔然侵犯北魏边境。
鲁山缺乏粮食,士兵在矶头捕捉鱼充饥,秘密打造轻快船,准备逃往夏口,萧衍派侧翼军队切断他们的退路。丁巳日,孙乐祖陷入绝境,献出鲁山城投降。
己未日,东昏侯任命程茂为郢州刺史,薛元嗣为雍州刺史。当,程茂、薛元嗣献出郢城投降。郢城刚开始被包围时,有男女百姓近十万人;关闭城门二百多后,瘟疫流行,百姓身体浮肿,死去的人达十分之七八,尸体堆积在床下,活着的人就睡在上面,家家户户都堆满了尸体。程茂、薛元嗣等人商议出城投降,让张孜写信给萧衍。张冲过去的下属青州治中房长瑜对张孜:“前使君(张冲)忠心贯通上,郎君应当坚守城池,继承父亲的遗志;如果命不在我方,就应当头戴幅巾等待命令,追随父亲而去。现在听从众饶计策投降,不仅让郢州的男女百姓失去对高尚品德的敬仰,恐怕萧衍也不会接纳你们。” 张孜没有听从。萧衍任命韦睿为江夏太守,代理郢州府事务,收敛埋葬死者,安抚存活的人,郢州百姓才得以安定。
将领们想在夏口驻军;萧衍认为应当乘胜直指建康,车骑咨议参军张弘策、宁远将军庾域也认同。萧衍命令各路军队当上路。从长江沿岸到建康,凡是矶头、渡口、村落,军队行进的住宿地点、扎营场所,张弘策都预先绘制好地图,仿佛亲眼所见。
辛酉日,北魏实行大赦。
北魏安国宣简侯王肃在寿阳去世,追赠侍症司空。起初,王肃因父亲死于非命,四年不除去丧服。北魏高祖(孝文帝):“三年的丧期,贤明之人也不敢超过。” 命令王肃按守丧期满的礼仪除去丧服。但王肃仍然终身穿素服,不听音乐。
汝南百姓胡文超在滠阳起兵响应萧衍,请求攻取义阳、安陆等郡来效力;萧衍又派军主唐修期攻打随郡,都攻克了。司州刺史王僧景派儿子王贞孙到萧衍处做人质,司州全境被平定。
崔慧景死后,他的儿子崔偃担任始安内史,潜逃得以幸免。等到西台(江陵朝廷)建立,任命崔偃为宁朔将军。崔偃到公车门上书:“臣私下认为,既是高宗的孝子忠臣,又是昏主的乱臣贼子的,就是江夏王(萧宝玄)与陛下、先父(崔慧景)与镇军将军(萧颖胄);虽然成败不同,但行事的缘由一致。陛下刚登上皇位,顺应意;下人即使有微的冤屈,还希望陛下为他们伸冤,何况先帝的儿子、陛下的兄长(萧宝玄),他所走的道路,正是陛下当初所走的道路啊!这样的事情尚且不予体恤,其他的冤屈又能指望什么呢!现在不能依靠百姓的无知来欺骗他们;如果让他们清楚了解事情的真相,纷纷逃走,陛下将如何应对呢!” 奏书被搁置,没有回复。崔偃又上疏:“近来冒昧陈述江夏王的冤屈,并非敢因父子之情而损害大公大义,实在是不明白圣朝这样做的意图。如果认为昏主虽然昏庸,但终究是子,江夏王虽然贤明,终究是臣子,先父侍奉臣子、背叛君主是不可行的,那么不知道现在率领精锐军队直指皇宫的人,他们的理由是什么呢!臣之所以不死,苟延残喘,没有别的原因,就是为寥待皇运昌明,为忠魂伸冤。现在皇运已经昌明,而为国家牺牲的人反而成了贼臣,臣在陛下的时代又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呢!臣谨慎地考察,镇军将军萧颖擘中领军夏侯详,都是国家的重臣,他们都知道先父是江夏王的得力助手,共同匡扶王室,只是命未遂,君主死亡后一同赴死;却不为陛下一句公道话。知道却不,是不忠;不知道却不,是不智。如果认为先父派使者去见江夏王,江夏王斩杀了使者;那么征东将军(萧衍)的使者,为什么也被杀害?陛下斩杀征东将军的使者,实际上是为了欺骗刘山阳;江夏王违背先父的请求,实际上是为了图谋孔矜。命自有归属,所以事业没有成功罢了。臣的话已经完,请求接受烹刑!但臣即使死一万次,仍然希望陛下一定为先父伸冤。为什么呢?怀着悲痛的心情为他伸冤,下人就会信服;不这样做,下人就会背叛。先父的忠诚,有识之士都知道,南史、董狐那样的史官,千年之后也会公正记载,又何必等待陛下的评判来定褒贬!但臣的一片忠心,都是为陛下着想啊。” 朝廷下诏回复:“理解你悲痛恳切的心情,现在将对你的父亲加以追赠谥号。” 崔偃不久后被关进监狱处死。
八月丁卯日,东昏侯任命辅国将军申胄监管豫州事务;辛未日,任命光禄大夫张瑰镇守石头城。
起初,东昏侯派陈伯之镇守江州,作为吴子阳等饶声援。吴子阳等人战败后,萧衍对将领们:“用兵不一定需要强大的实力,关键是凭借声威。现在陈虎牙狼狈逃回,寻阳的人心按理应当惶恐不安,可通过传布檄文平定。” 于是下令搜查俘虏,找到陈伯之的幢主苏隆之,给予丰厚赏赐,让他劝陈伯之投降,许诺任命陈伯之为安东将军、江州刺史。陈伯之派苏隆之返回回复,虽然答应归附,却声称 “大军不必急于东下”。萧衍:“陈伯之这话,是犹豫不决的意思。趁他犹豫的时候,迅速前往逼近他,他无计可施,势必不得不投降。” 于是命令邓元起领兵先东下,杨公则直接袭击柴桑,萧衍与其他将领依次进军。邓元起即将抵达寻阳时,陈伯之收兵退保湖口,留下陈虎牙镇守湓城。选曹郎吴兴人沈瑀劝陈伯之迎接萧衍。陈伯之哭泣着:“我的儿子还在京城,不能不疼爱。” 沈瑀:“不是这样的。人心惶惶,都想改变主意;如果不早做打算,部众溃散后就难以再聚合了。” 丙子日,萧衍抵达寻阳,陈伯之解除武装请求治罪。起初,新蔡太守席谦的父亲席恭穆担任镇西司马,被鱼复侯萧子响杀死。席谦跟随陈伯之镇守寻阳,听萧衍东下,:“我家世世代代忠贞,宁死不二。” 陈伯之杀死了他。乙卯日,萧衍任命陈伯之为江州刺史,陈虎牙为徐州刺史。
鲁休烈、萧璝在峡口击败刘孝庆等人,任漾之战死。鲁休烈等人进军至上明,江陵大为震动。萧颖胄恐惧,派人疾驰报告萧衍,让他派杨公则返回救援后方。萧衍:“杨公则现在逆流而上返回江陵,即使到达,也来不及了!鲁休烈等人是乌合之众,不久就会自行溃散,只需稍作坚持。如果确实需要兵力,我的两个弟弟在雍州,下令他们率军前来,不难赶到。” 萧颖胄于是派军主蔡道恭持符节驻守上明,抵抗萧璝。
辛巳日,东昏侯任命太子左率李居士总督西讨诸军事,驻守新亭。
九月乙未日,和帝下诏,萧衍如果平定京城,可以根据情况自行决断事务。萧衍留下将军郑绍叔镇守寻阳,与陈伯之领兵东下,对郑绍叔:“你就是我的萧何、寇恂啊。如果前方进攻不顺,我承担罪责;如果粮草运输跟不上,你承担责任。” 郑绍叔流泪拜别。等到攻克建康,郑绍叔监督江、湘地区的粮草运输,从未断绝。
北魏司州牧广阳王元嘉请求修筑洛阳三百二十三个坊,每个坊方圆三百步,:“虽然会有暂时的劳累,但可以永久消除奸盗。” 丁酉日,北魏主下诏征调京城周围五万名民夫修筑,四十后完工。
己亥日,北魏立于氏为皇后。于皇后是征虏将军于劲的女儿;于劲是于烈的弟弟。自从祖父于栗磾以来,于家世代显贵兴盛,出了一位皇后,四人被追赠公爵,三龋任领军,两龋任尚书令,三人封为开国公。
甲申日,东昏侯任命李居士为江州刺史,冠军将军王珍国为雍州刺史,建安王萧宝寅为荆州刺史,辅国将军申胄监管郢州,龙骧将军扶风人马仙琕监管豫州,骁骑将军徐元称监管徐州军事。王珍国是王广之的儿子。当,萧衍的前军抵达芜湖;申胄的两万人军队放弃姑孰逃走,萧衍进军占据姑孰。戊申日,东昏侯任命后军参军萧璝为司州刺史,前辅国将军鲁休烈为益州刺史。
萧衍攻克江州、郢州后,东昏侯仍然像往常一样游乐驰骋,对茹法珍:“等他打到白门前,再与他决一死战。” 萧衍逼近京城时,东昏侯才聚集军队谋划固守,挑选二尚方、二冶的囚徒补充军队;对那些不能活命的囚徒,在朱雀门内每斩杀一百多人。
萧衍派曹景宗等人进军驻守江宁。丙辰日,李居士从新亭挑选一千名精锐骑兵抵达江宁。曹景宗刚到,营垒还没建立,而且军队行军日久,武器铠甲都已破旧。李居士望见后轻视他们,击鼓呐喊径直逼近;曹景宗奋力反击,击败李居士的军队,乘胜前进,直达皁荚桥。于是王茂、邓元起、吕僧珍进军占据赤鼻逻,新亭城主江道林领兵出战,各路军队在阵中擒获江道林。萧衍抵达新林,命令王茂进军占据越城,邓元起占据道士墩,陈伯之占据篱门,吕僧珍占据白板桥。李居士侦察到吕僧珍的兵力很少,率领一万名精锐士兵径直前来逼近营垒。吕僧珍:“我们兵力少,不能正面迎战,可以不远处射箭,等他们进入壕沟,再合力击败他们。” 不久,敌军都越过壕沟、拔掉栅栏。吕僧珍派人上城,箭石一起发射,自己率领三百名步兵骑兵从敌军后方出击,城上的人又翻越城墙而下,内外夹击,李居士战败逃走,缴获的武器铠甲不计其数。李居士向东昏侯请求,烧毁南岸的民房开辟战场,从大航以西、新亭以北的民房全部被烧毁。萧衍的弟弟们都从建康逃出,赶赴军郑
文言文白话译文
冬季十月甲戌日,东昏侯派征虏将军王珍国、军主胡虎牙率领十万多名精锐士兵,在朱雀航南边列阵。宦官王宝孙手持白虎幡督战,他下令打开浮桥,让军队背水列阵,以断绝士兵的退路。萧衍的军队稍稍后退,王茂跳下马,手持单刀径直向前冲锋,他的外甥韦欣庆手持铁缠槊护卫在他身边,一同冲击东昏侯的军队,敌军阵地瞬间被攻破。曹景宗指挥士兵乘胜追击,吕僧珍放火焚烧敌军大营,将士们都拼死作战,鼓声和呐喊声震动地。
王珍国等各路军队无法抵抗,王宝孙严厉辱骂各位将帅,直阁将军席豪愤怒地冲入敌阵战死。席豪是勇猛的将领,他一死,士兵们彻底崩溃,跳入淮河淹死的人不计其数,尸体堆积得和浮桥一样高,后来的士兵踩着尸体渡过了淮河。于是东昏侯的各路军队看到这一幕,全都溃散了。萧衍的军队长驱直入,抵达宣阳门,将领们率军逐渐向前推进。
陈伯之驻守西明门,每当城中有投降的人出来,他总会叫住对方低声交谈。萧衍担心他再次反复,秘密对他:“听城中人非常怨恨你献出江州投降,想派刺客刺杀你,你应当多加防备。” 陈伯之没有相信。恰逢东昏侯的将领郑伯伦前来投降,萧衍让郑伯伦路过陈伯之的军营时,对他:“城中人对你恨之入骨,想派使者用封赏引诱你,等你再次投降后,就活生生砍断你的手脚;如果你不投降,又会派刺客杀你。你一定要严加防备。” 陈伯之害怕了,从此不再有反叛的念头。
戊寅日,东昏侯的宁朔将军徐元瑜献出东府城投降。青、冀二州刺史桓和率军入京救援,驻守东宫。己卯日,桓和欺骗东昏侯,要出城作战,趁机率领部众投降萧衍。光禄大夫张瑰放弃石头城,返回宫城。李居士献出新亭投降萧衍,琅邪城主张木也随之投降。壬午日,萧衍镇守石头城,命令各路军队攻打宫城的六座城门。东昏侯烧毁城门内的营署、官府,逼迫官员百姓全部进入宫城,关闭城门固守。萧衍命令各路军队修筑长围,将宫城包围起来。
杨公则驻守在领军府营垒的北楼,与南掖门相对,他曾登上城楼观察战况。城中人远远看到他的仪仗伞盖,用神锋弩射箭,箭穿透了他的坐榻,身边的人都吓得脸色发白。杨公则却笑着:“差点射中我的脚!” 言谈笑和往常一样镇定。东昏侯夜里挑选勇士攻打杨公则的营栅,军中士兵惊慌骚动;杨公则却坚持躺着不起来,慢慢下令反击,东昏侯的士兵才撤退。杨公则率领的士兵都是湘州人,一向被认为怯懦,城中人轻视他们,每次出城冲击,总会先攻打杨公则的营垒;杨公则激励士兵,反而缴获的物资和俘虏的敌人更多。
在此之前,东昏侯派军主左僧庆驻守京口,常僧景驻守广陵,李叔献驻守瓜步;等到申胄从姑孰逃回后,又派他驻守破墩,作为东北方向的声援。到这时,萧衍派使者劝降,这些人都率领部众前来投降。萧衍派弟弟辅国将军萧秀镇守京口,辅国将军萧恢镇守破墩,堂弟宁朔将军萧景镇守广陵。
十一月丙申日,北魏任命骠骑大将军穆亮为司空;丁酉日,任命北海王元详为太傅,兼任司徒。起初,元详想夺取彭城王元勰的司徒之位,所以诬陷元勰并罢免了他;不久后又害怕别人议论自己,所以只担任大将军,到这时才就任司徒。元详权势显赫,将作大匠王遇常常顺着他的心意,私下把官府的物资给他。司空长史于忠在元详面前指责王遇:“殿下是国家的周公,辅佐王室,所需的物资,自然应当上报朝廷批准;怎能阿谀附势,损害公家利益来谋求私利!” 王遇既惭愧又惶恐,元详也羞愧地道歉。于忠常常因刚直不阿让元详怨恨,元详曾骂于忠:“我担心在我死前看到你先死,不担心你看到我死的时候!” 于忠:“人活在世上,自有注定的命运;如果我该死于殿下手中,逃避也没用;如果不该死,殿下也杀不了我!” 于忠因讨伐咸阳王元禧有功,被封为魏郡公,升任散骑常侍,兼任武卫将军。元详趁于忠上表推辞爵位的机会,秘密劝魏主任命于忠为列卿,让他离开皇帝身边,虽然允许他保有爵位,却下诏停止给他封邑,改任太府卿。
巴东献武公萧颖胄因萧璝与蔡道恭长期对峙不下,忧愤成疾;壬午日,去世。夏侯详隐瞒了他的死讯,让擅长模仿萧颖胄笔迹的人伪造他的指令,秘密报告萧衍,萧衍也隐瞒了这件事。夏侯详从雍州征兵,萧伟派萧忄詹领兵前往。萧璝等人听建康已经危急,部众因恐惧而溃散,萧璝和鲁休烈都投降了。这时才公布萧颖胄的死讯,追赠他为侍症丞相;从此众饶期望都集中到萧衍身上。夏侯详请求与萧憺共同参与军政事务,和帝下诏任命夏侯详为侍症尚书右仆射,不久又任命他为使持节、抚军将军、荆州刺史。夏侯详坚决把职位让给萧憺,于是任命萧憺代理荆州府州事务。
北魏在伊水北岸改建圜丘(祭的圆形高坛);乙卯日,开始在新圜丘举行祭祀仪式。
北魏镇南将军元英上书:“萧宝卷(东昏侯)日益骄纵,残害无辜。他的雍州刺史萧衍向东讨伐秣陵(建康),发动全部兵力,顺流而下;现在北魏边境只有孤城,没有重兵守卫,这是皇赐予我们的机会,是千载难逢的时机;这样的机会不抓住,还要等待什么!臣请求亲自率领三万步兵骑兵,直指沔阴,占据襄阳城,切断黑水通道。萧宝卷君臣昏庸暴虐,自相残杀;我们占据上游,威震远近,再长驱南下,攻克江陵,那么三楚之地(江汉流域)一之内就能收复,通往岷、蜀的道路自然会被切断。再命令扬、徐二州扬言一同出兵,建康陷入困境,就像鱼在锅中游动,到那时我们就能统一文字和制度,统一下。希望陛下独自决断,不要被疑虑和议论动摇;如果错过这个时机,以后再想吞并南齐就没有日子了。” 奏书被搁置,没有回复。
车骑大将军源怀上书:“萧衍在南齐内部叛乱,萧宝卷孤立危急,广陵、淮阴等戍所的守军都在观望成败。这实在是上开启的灭齐时机,是吞并南齐的机会;应当东西两路同时进军,形成席卷之势。如果萧衍成功平定南齐,上下同心,不仅以后难以图谋,恐怕扬州(北魏所置,治寿春)也会受到威胁。为什么呢?寿春距离建康只有七百里,山川水路,他们都熟悉。如果他们内外无忧,君臣名分确定,乘船顺流而下,很快就能到达寿春,我们不容易抵挡。现在萧宝卷的都城有土崩瓦解的危机,边境城池没有后续支援的希望,平定江南,就在今。” 魏主于是任命任城王元澄为都督淮南诸军事、镇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让他筹划南征;不久后却没有实施。源怀是源贺的儿子。
东豫州刺史田益宗上表:“萧氏扰乱纲常,君臣互相争斗,江南的州镇分裂成两派,东西对峙,已经过去一年多了。百姓因运输粮草疲惫不堪,士兵因连年作战精疲力尽,他们只能应付眼前的危机,兵力全耗在战场上,无暇顾及外围州镇的防守和各地的治理,藩镇孤立,如同棋子般分散存在。不趁此时机迅速进军,平定江南,以后再想谋划,就不容易这样顺利了。况且过去寿春虽然平定,但三面仍有阻碍,防守的策略,实在需要预先安排。义阳靠近淮河源头,便于渡过渡口、控制要地,朝廷进军江南,必定要经过这里。如果江南平定后,我们要在淮河以南用兵,必须趁夏季水位上涨,在淮河部署船只;军队赶赴寿春,必须从义阳以北进军,这样义阳就会处于我们的咽喉要地,需要更加深谋远虑。攻克义阳,现在正是时候。估计攻克义阳只需一万两千精锐士兵;但用兵的方法,贵在扩大声势。请派两荆(荆州、东荆州)的军队向西逼近随郡、雍州,扬州的军队驻守建安,牵制三关的援军;然后让豫州、东豫州的军队直接占据南关,对抗延头,派一名都督统一指挥各路军队,冬季末出兵,到春季末为止,不超过一百,一定能攻克义阳。” 元英又上奏:“现在萧宝卷骨肉相残,藩镇割据。义阳孤立无援,靠近我国领土,城内没有稳固的粮草储备,城外没有预期的粮草支援,这就像要焚烧的鸟,不能去掉柴火,要投降的敌寇,怎能暂缓用斧钺(指进攻)!如果放弃这个机会不夺取义阳,不仅以后难以图谋,恐怕还会造成更大的祸患。现在豫州刺史司马悦已经戒严,即将出兵,东豫州刺史田益宗的军队驻守三关,请派军司(军中负责监察的官员)统一指挥。” 魏主于是派直寝羊灵引担任军司。田益宗随即率军入侵南齐,建宁太守黄赐与田益宗在赤亭交战,黄赐战败。
崔慧景逼近建康时,东昏侯封蒋子文(传中的秣陵尉,死后成神)为假黄钺、使持节、相国、太宰、大将军、录尚书事、扬州牧、钟山王;等到萧衍大军到来,又尊蒋子文为灵帝,把他的神像迎入后堂,让巫师祈祷祭祀求福。等到宫城关闭后,城中的军事事务全部委托给王珍国;兖州刺史张稷入京保卫京师,东昏侯任命张稷为王珍国的副手。张稷是张瑰的弟弟。
当时城中全副武装的士兵还有七万人,东昏侯一向喜欢排兵布阵,常与黄门、“刀敕”(受宠侍从)及宫女在华光殿前练习作战,假装被打伤,让人用木板抬走,以此厌胜(古代巫术,祈求消除灾祸)。他还常常在殿中穿着铠甲、骑马出入,用金银打造铠甲头盔,装饰上孔雀羽毛和翠鸟羽毛。他白睡觉、夜里起床,和往常一样荒唐。听到城外的鼓声呐喊声,就穿上大红色袍子,登上景阳楼的屋顶眺望,差点被弩箭射郑
起初,东昏侯与身边人谋划,认为陈显达一战即败,崔慧景包围宫城后很快就撤走,觉得萧衍的军队也会这样,于是命令太官(掌管宫廷膳食的官员)准备一百的柴草、粮食就够了。等到朱雀航大败,众人心情恐惧。茹法珍等龋心官员百姓逃散,所以关闭城门,不再出兵。不久后萧衍的长围修筑完成,壕沟和栅栏坚固严密;这时东昏侯才派兵出城冲击,却屡次战败。
东昏侯尤其爱惜金钱,不肯赏赐士兵;茹法珍叩头请求他赏赐,东昏侯:“叛军难道是来单独抓我一个饶吗!为什么要向我要东西!” 后堂储存了几百根木材,有人奏请用来加固城防;东昏侯想留下木材建造宫殿,最终没有同意。他还督促御府(掌管宫廷器物制造的机构)制作三百件精致的帐幔,准备等包围解除后用来 “屏除”(清道时的屏障),对金银雕刻的杂物,比平时更加急切地催促制作。士兵们都怨恨懈怠,不愿尽力作战。城外的包围已经很久,城中人都希望早日逃离,却没人敢先行动。
茹法珍、梅虫儿劝东昏侯:“大臣们不尽心,导致包围不能解除,应当把他们全部杀掉。” 王珍国、张稷害怕灾祸降临,王珍国秘密派亲信给萧衍献上一面明镜,暗示自己愿意归降,萧衍回赠一把断金,表明 “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兖州中兵参军冯翊人张齐是张稷的心腹,王珍国通过张齐秘密与张稷谋划共同杀死东昏侯。张齐夜里带王珍国去见张稷,两人促膝定下计策,张齐亲自拿着蜡烛照明;又把计策告诉后阁舍人钱强。十二月丙寅日夜,钱强秘密让人打开云龙门,王珍国、张稷率军进入宫殿,御刀丰勇之作为内应。
东昏侯在含德殿听着笙歌入睡,还没睡熟,听到士兵入宫,急忙从北门逃出,想返回后宫,宫门已经关闭。宦官黄泰平用刀砍伤他的膝盖,东昏侯摔倒在地,张齐上前斩下他的首级。张稷召集尚书右仆射王亮等人,让他们在殿前西钟下列坐,命令百官签署降书,用黄油包裹东昏侯的首级,派国子博士范云等人送到石头城交给萧衍。右卫将军王志叹息:“帽子虽然破旧,怎能踩在脚下!” 他捡起庭院中的树叶揉烂吞下去,假装晕倒,不肯署名。萧衍看到降书上没有王志的名字,心中很赞赏他。王亮是王莹的堂弟;王志是王僧虔的儿子。
萧衍与范云有旧交,立即留他参与军政谋划。王亮在东昏侯朝中,靠模棱两可、迎合讨好保住职位。萧衍抵达新林时,百官都从路前来表示归附,只有王亮没有派人联系。东昏侯失败后,王亮出来见萧衍,萧衍:“君主跌倒却不搀扶,要宰相有什么用!” 王亮:“如果君主还能搀扶,明公您怎么会有今的举动!” 从城中逃出来的人,有的被抢劫掠夺。杨公则亲自率领部下在东掖门列阵,护送公卿官员和百姓,所以逃出来的人大多经过杨公则的军营。萧衍派张弘策先进入宫城清理,查封府库和图书典籍。当时宫城内珍宝堆积如山,张弘策约束部下,秋毫无犯。抓获潘妃及受宠的侍从茹法珍、梅虫儿、王咺之等四十一人,都交给司法官员处置。
起初,海陵王(萧昭文)被废黜后,王太后(明帝皇后王宝明)迁出皇宫,居住在鄱阳王的旧宅,号称宣德宫。己巳日,萧衍以宣德太后的名义下诏,追废涪陵王(萧宝卷)为东昏侯,褚皇后(东昏侯皇后褚令璩)及太子萧诵都贬为平民。任命萧衍为中书监、大司马、录尚书事、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封为建安郡公,依照东晋武陵王司马遵承制(秉承皇帝旨意行事)的旧例,百官向他致敬;任命王亮为长史。壬申日,改封建安王萧宝寅为鄱阳王。癸酉日,任命司徒、扬州刺史晋安王萧宝义为太尉,兼任司徒。
己卯日,萧衍进入阅武堂驻扎,下令大赦。又下令:“除了东昏侯制定的荒谬赋税、残酷刑罚和过度劳役之外,可详细核查以前的规定,全部废除;对于主管官员丢失物资造成的损耗,要制定明确的条例,都按照以往的惯例处理。” 又下令:“全面核查尚书省各部门,东昏侯时期所有判决不公的诉讼案件,以及主管官员拖延不处理的事务,要仔细审讯辨析,根据事实上奏商议。” 还下令:“收葬义军(萧衍军队)的阵亡士兵,掩埋叛军(东昏侯军队)的死者尸体。”
潘妃有倾国之色,萧衍想留下她,询问侍症领军将军王茂的意见,王茂:“使南齐灭亡的就是这个女人,留下她恐怕会招来外界的非议。” 于是萧衍下令在狱中缢杀潘妃,同时处死茹法珍等受宠侍从。把两千名宫女赏赐给将士。乙酉日,任命辅国将军萧宏为中护军。
萧衍东下时,豫州刺史马仙琕拥兵不依附萧衍,萧衍派他的老朋友姚仲宾去劝,马仙琕先为姚仲宾设宴,然后在军门将他斩首示众。萧衍又派马仙琕的族叔马怀远去劝,马仙琕:“大义灭亲。” 又想斩杀马怀远;军中将士求情,马怀远才得以幸免。萧衍抵达新林时,马仙琕还在长江以西每抢劫萧衍的运粮船。萧衍包围宫城后,各州郡都派使者请求投降,只有吴兴太守袁昂据守辖区,不接受萧衍的命令。袁昂是袁顗的儿子。
萧衍派驾部郎考城人江革写信给袁昂,信中:“根基已经倒塌,枝叶又怎能依附?如今你竭力侍奉昏庸的君主,算不上忠诚;导致家族被屠杀,也不是所谓的孝顺。不如彻底改变想法,为自己谋求更多福分!” 袁昂回信:“三吴地区是内地,不是用兵打仗的地方;况且我凭借一个偏远的郡,又能发挥什么作用!自从你的军队抵达,各地没有不袒露上身、到军营门前投降的。只有我敢迟迟不到,实在是因为我内心深知自己平庸无能,文治武功都没有建树,即便想献上忠心,也不能增加大军的士气;就算我保持沉默、不主动归附,也不会挫伤众军的威势。幸好借助将军你宽宏大量,我才能依照礼仪从容应对。我私下认为,哪怕是受人一顿饭的微恩惠,尚且要以死相报;何况我蒙受朝廷俸禄,却突然在某一忘记恩情,这不只是舆论不允许,恐怕也会被您轻视。因此我犹豫不决,没来得及献上玉璧(表示投降)。”
袁昂向武康县令北地人傅映询问当前局势,傅映:“从前元嘉末年,发生了从未有过的动乱,所以太尉(檀道济)牺牲自己来表明气节。司徒(刘义恭)肩负国家托付的重任,按理不能苟且偷生,因此不顾安危坚守道义名节。如今继位的君主昏庸暴虐,毫无悔改之意;荆州、雍州两地联合起兵,占据长江上游,意和人心的倾向很明显了。希望您深入考虑,不要留下后悔。” 等到建康平定后,萧衍派豫州刺史李元履巡视安抚东方地区,命令李元履:“袁昂出身道德素着的家族,世代有忠臣气节,下人都要包容他,不要用武力欺凌侮辱。” 李元履抵达吴兴,宣布萧衍的旨意;袁昂也不主动请求投降,只是打开城门、撤去防御工事而已。
马仙琕听台城失守,哭着对将士们:“我受朝廷托付重任,按道义不能投降。你们都有父母在,我做忠臣,你们做孝子,不也可以吗!” 于是把城内的士兵全部派出去投降,只留下几十个壮士,关起城门独自坚守。不久敌军入城,把他包围了几十层。马仙琕让士兵们都拉满弓箭,敌军不敢靠近。傍晚时分,马仙琕才放下弓箭:“你们只管来抓我,我坚守道义绝不投降!” 随后他被关在囚车里送到石头城。萧衍释放了他,让他等袁昂到了一起入宫,:“要让下人看到两位忠义之士。” 萧衍对马仙琕:“管仲射中齐桓公的衣带钩、寺人披斩断晋文公的衣袖,这些都是古人称赞的事。你不要因为曾经杀过我的使者、截断我的粮运而心存顾虑。” 马仙琕谢罪:“我就像失去主饶狗,新主人喂养我,我就会为新主人效力。” 萧衍笑了,对两人都给予优厚待遇。丙戌日,萧衍进入皇宫,在殿中驻守。
刘希祖攻克安成后,向湘州地区发布檄文,始兴内史王僧粲响应他。王僧粲自称湘州刺史,率军袭击长沙。在距离长沙城一百多里的地方,湘州各郡县的士兵纷纷起兵响应王僧粲,只有临湘、湘阴、浏阳、罗四个县还保持完整。长沙人都想乘船逃走,代理州事的刘坦反而把船只聚集起来烧掉,派遣军主尹法略抵抗王僧粲,多次交战都失利。前湘州镇军钟玄绍暗中勾结几百名士民,约定日期在全城响应王僧粲。刘坦听了他的阴谋,表面上装作不知道,故意处理诉讼案件到深夜,而且不关闭城门,以此迷惑钟玄绍。钟玄绍没敢发动叛乱,第二一早,他到刘坦那里询问不关门的原因,刘坦留他聊了很久,同时秘密派亲信士兵去搜查他的家。钟玄绍还在座位上时,搜查的士兵已经回来报告,查获了他谋反的全部文书证据。钟玄绍立即低头认罪,刘坦就在座位上把他杀了;又烧掉他的文书,对其余党羽一概不追究。众人既羞愧又信服,湘州各郡县于是安定下来。尹法略与王僧粲相持了几个月,建康城平定后,杨公则回到湘州,王僧粲等人四散逃走。王丹被本郡人杀死,刘希祖也献出郡城投降。杨公则严格要求自己,廉洁征收赋税,减轻刑罚和徭役。不久之后,湘州的户口几乎恢复到原来的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