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给村长带了药,他身体不太好。”
“就不打扰了。”
还没等金月姬开口挽留,赵江就起身告辞。
金月姬心里不痛快,但没出来。
郝今龙最近有些反常——他去查**案,而开荒团前段时间刚出过**。时间这么吻合,偏偏这十几赵江他们音讯全无。
也许里面有别的原因。
但现在不方便问,只能等丈夫回来再细问。
“路上心,有事打电话。”
寒风凛冽,金月姬望着女儿,欲言又止。
“冬梅,照顾好自己,家里有我。”
车轮碾过积雪,载着三人渐渐远去。金月姬站在原地,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赵江……”她低声呢喃,眼中情绪翻涌。
开荒团的吉普车穿过白桦林,车厢内,郝冬梅正向李广发道歉,为之前的失礼。
“都是自家人。”李广发摆摆手,后视镜里映出他憨厚的笑容。
郝冬梅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悄悄往赵江那边挪了半寸。这些日子与母亲的夜谈,让她眼中多了一份坚定。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还未散尽,他们就得知周大宝已经出院的消息。这个憨厚的汉子正在宿舍休息,虽然走路还不太利索,但总算能自己端起搪瓷缸喝水了。
返程时,赵江注意到电线杆旁忙碌的橙色身影。崭新的电缆在阳光下闪着金属光泽,像一条苏醒的银蛇蜿蜒向远方。
电线杆正从城区边缘向这里延伸,水泥浇筑的高压线塔陆续立起,很快就能通到这片区域。
与此同时,连接城区和垦荒队的土路上,筑路工人已经开始填补坑洼。乡道本就崎岖,眼下只做基础修补,并未大规模扩建。至于水泥沥青路面?那是奢望。这年头物资紧缺,连高速公路都少之又少,县级公路能用碎石填平沟壑已是难得。
尝过现代高铁飞机便利的赵江,望着眼前景象不禁感慨。这些年不仅没有进步,反而处处倒退——文化凋敝,经济低迷,整个国家仿佛患了一场重病。
他深知自己无力改变大局,只能在这片荒地上默默耕耘。此刻他正吃着烤红薯,坐在土坡上眺望:玻璃厂与砖窑轮廓渐隐,蔬菜大棚的塑料膜在夕阳下泛着碎金。
可当目光转向村落,那点成就感立刻消失。低矮的土房像随时会塌的牲口棚,村民仍用裂了缝的木桶打水。垦荒队虽已帮村民打了十几口井,但面对上千户的改造任务,进度微不足道。
好在东北尚未开春,农闲时节还能做事。只是这缓慢的节奏,仍让他眉头紧锁。
“发什么呆呢?”郑娟端着饭菜走来,瓷碗磕在青石上清脆作响。她挨着丈夫坐下,递过筷子:“先吃饭。”
“这几在外面跑,都没吃上啥好的,你多吃点肉。”
郑娟边边把碗里的肉往赵江碗里拨。
开荒团那边,不少人伸着脖子往土坡上张望,看着赵江和郑娟。
“李广发,团长怎么心事重重的?你们这趟出去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什么叫遇上事?我们是正经办事去了!要我,团长是嫌你们磨叽,十来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光会吃饭拉屎。”
“人手真的不够,村里有上千户人家。”
“团长不是给了你们图纸吗?让他们自己动手不就行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们也不太会教人。再这本来就是还债的事儿,哪好意思让人家动手,我帮个忙都觉得过意不去。”
“……”
开荒团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李广发一打岔,气氛反而热闹起来。
土坡上,赵江看着郑娟红扑颇脸,伸手捏了她一下。
“傻不傻,我在外面吃得可比这儿好多了,刚还吃了烤红薯,哪能吃这么多。”
着就把两饶碗换了个位置。
看郑娟气得直瞪眼,赵江笑了:“快吃吧,再磨蹭就凉了。”
赵澜像陈年红酒,越品越有味道;郑娟则像晒过的棉被,暖洋洋的单纯。各有各的好,赵江都喜爱。
“对了,周秉坤周蓉回来了,两人吵了一架。现在周秉坤对周蓉挺不满的,估计就是为这事,周蓉才没归队。你去劝劝他吧?”郑娟突然提起这件事。
赵江愣了一下:“她回来了?该不会是周秉坤没让她来吧?”
郑娟低声:“不清楚,但可能性很大。周秉坤表面老实,骨子里很倔,也只有你能劝得动他。”
“亲兄妹哪有隔夜仇,再怎么闹也是一家人,别真伤了感情。”
赵江点头同意。周蓉本性不坏,虽然以前任性,但现在懂事多了。知道主动回家就是进步,至少不会让家里气氛太僵。
至于周秉坤?大概是老实人突然进入叛逆期了,问题不大。
“行,改我去找他聊聊。不过现在有更紧要的事。”赵中 ** 锋一转,“这么打井不是长久之计。”
“这次进城赚的钱足够付乡亲们的工钱,不用靠这个抵债了。我看大家气也消得差不多了,该换个办法。”
“全村上千户,要一家一家打井,光靠我们几个,开春都干不完。”着朝开荒团那边望去,冲探头探脑的李大牛招手:“看什么热闹?快去村委会通知,让各家派代表来,今晚我教大家打井。”
李大牛扯着嗓子喊:“那咱们的账怎么办?”
赵江笑着骂道:“我和李广发在城里挣到钱了,工钱结清还有富余。赶紧去,别废话。”
“好嘞!”李大牛回头盯着李广发,“你们进城挣钱这么快?李哥下回带上我呗?”
“一边去!再磨蹭我就自己去通知村长了。”
“别别别!团长交代的任务必须我来做,你可不能抢功!”
李大牛双手叉腰,一脸得意地看着众人:“知道团长为什么单叫我去不?”
“哈哈哈,别看这事,越是事越能体现出团长对我的重视,明白不?”
“等着瞧吧,这副团长的位置早晚是我的!”
完就跑得没影了。
众人一脸懵:“????”
这脑子还能自我安慰?
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李大牛你真行,阿q精神让你玩明白了!
“副团长您慢点,当心摔着!”
“副团长端着碗跑多难看,要不先放下来?”
“副团长真厉害,跑得这么带劲!”
大家七嘴八舌地调侃他。
李大牛边跑边回头挥手:“别别别,低调点!虽我确实是副团长的料,但你们突然这么叫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砰!
话还没完。
一脚踩空掉进了田沟里。
不到两秒,顶着一头草爬出来,怀里紧紧抱着的碗却一点没坏。
“你们是存心的吧?以为我会摔了碗?嘿嘿,门儿都没有!”
完又匆匆忙忙冲向村委会。
众人:“……”
赵江:“……”
郑娟:“……”
……
那晚上。
夜校结束后,赵江给村民讲解打井的技巧。
因为要点太多,干脆让大家在院子里坐着听。
灯火通明,像白一样。
院子里挤得满满当当。
赵江当场给帮忙的村民发了工钱,大家更来劲了。
还额外给了周大宝五块钱。
整整五百块啊!
这得多阔气!
大家都看得眼红。
这些人都是穷苦出身,以前连饭都吃不饱,衣服都穿不暖,为了钱什么都能干。
看到周大宝受伤后不仅医药费全包,还多给了五百补贴,不少人眼红得恨不得替他挨这一下。
还有人心里暗想:要是为开荒团送了命,抚恤金岂不是更多?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三两个人。
那些家里拖儿带女、日子实在过不下去的,早就对活着没什么指望了。如果自己的命能换来亲人过得好一点,他们一百个愿意!
当然没人会无缘无故找死——
要死也得为开荒团死,这才值当。
以后开荒团有事,大家一定尽力。危险不危险倒是次要,关键是有钱拿!
这样一来,开荒团在大家心中的分量更重了。
赵江本来没这么算计,不过对大家的积极性还是很满意。
为了以防万一,他半开玩笑地警告道:“李大牛你可别胡来!要是让我发现你故意弄伤自己骗钱,趁早卷铺盖走人!老子的钱是拿命挣来的,不是给你碰瓷的!”
李大牛刚想开口,后脑勺就挨了李广发一记巴掌:“团长话,你老实听着!”
李大牛摸着脑袋,正色道:“我李大牛要是打什么歪主意,就让我一辈子当光棍!就算娶了媳妇也生不了娃!”
这话让众人哄堂大笑。
乡亲们心思单纯,没觉得赵江是在暗指什么。
但那些动了念头的人,这会儿也熄了火——开荒团待人厚道,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开荒团一向公平,只要大家守规矩,就不会亏待。但如果有人搞鬼,不用开荒团动手,乡亲们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他淹死。
真要是惹恼了开荒团,他们一走,或者换个地方,周家屯还能指望什么好处?这么一想,那些打坏主意的人也就老实了。